凌予心里有数,能让胥尔升愿意违背慕烟的意思,让他们把仇子洛也带走,那胥尔升口中的条件必然不会简单。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胥尔升,只要能先把仇子洛跟老婆孩子都带走,余下的事情,再艰难都好说。
    胥尔升叹了口气,目光渐渐悠远:“第一个条件,未来两年,不要来打搅我们的生活。如果烟儿想你们了,我会带着她去巴黎小住,看望你们。第二个条件,两年后来把烟儿接走,让她回到慕家去,回到她亲人的身边,将慕家祖坟里的那些青铜器,都还给慕家人,以你洛家家主的身份,回到慕家的老家去他们的先祖坟上拜祭,认错。第三个条件,帮我保住胥宁的一条命。”
    胥尔升说的很恳切,可是凌予却懵了。
    很长一段时间,胥尔升沉静的双眸很坦诚地看着凌予,而凌予眼中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奢美的灯光落在中年与青年却同样妖孽级的男子的身上,说不出的华丽。
    凌予蹙眉:“如果昨天我没及时救到莉莉安,或者无意中碰了铜线,她会不会被烧死?”
    胥尔升没有眨眼,紧抿的蔷薇色唇瓣淡淡道:“所有的潜艇模型都是有通电的开关的,莉莉安的身体重力压在潜艇上,是断电,只有她离开了,才能通电。”
    也就是说,她不管怎样,都不会被烧死!
    凌予挑了挑眉,想要问个究竟,胥尔升却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向他叙述了自己与慕烟相遇相爱的全部过程,包括慕烟曾经在中国最后的时光里,受过的苦。
    凌予听的心惊肉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洛振宇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太毒了!
    凌予有些接受不了:“我的生父残忍地对待了我妻子的生母,我妻子的生母又残忍地虐待了我无辜的外甥女?”
    胥尔升没说话,给凌予消化的时间。
    凌予终于知道慕烟为什么那么憎恨洛家人了。
    胥尔升看他渐渐明亮的眼神,又说:“烟儿心里很苦,胥宁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却因为烟儿左右为难,也很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烟儿看见,让她知道胥宁对莉莉安是什么态度。只有烟儿因为胥宁的这种挣扎表现出心疼,胥宁跟莉莉安才有可能在一起。凌予,烟儿其实还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如歌跟两个孩子都可以经常陪着她,用亲情守护她,我相信她将来回到中国,也会很幸福。”
    “你?”凌予深吸一口气:“可是胥宁毕竟在走私文物,虽然他们现在相爱,可我并不觉得胥宁就是子洛最好的选择。”
    胥尔升叹了口气,茶盏里的水已经凉了,却还是端起喝了一口。
    眼眸里流淌过愧疚,对儿子的愧疚,胥尔升说:“胥宁本就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他之所以会走私文物,还是我授意的。凌予,如果我只是个正正经经的古董商人,美**方用我,又怎么会安心?只有我的孩子从事非法生意,有把柄抓在他们手里,或者看似非得依靠他们,他们才会对我感到放心。
    凌予不再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指着他,半天吓得没说话。
    胥尔升却是忽而笑了起来:“二十年了,凌予,我在这里孤军奋战二十年了。谢谢你能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两年后我的妻子跟孩子,要怎么办。我一直在替他们担心,现在遇见你,不必了。”
    凌予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手架在跨上,就在胥尔升的书桌前来回不停地走,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他自己不嫌累,胥尔升的眼睛都花了!
    闭上眼,胥尔升道:“设计图必须出世,你不能盗走,更不能在设计图出世前杀了我。凌予,这次的新型核潜艇成功出世之后,对于美**方是如虎添翼的大喜事,多少美**方的领导人都要亲自登艇检阅,而我是总设计师,整个核潜艇哪里可以隐匿危机,只有我知道,我等了二十年了,就在等这一天。凌予,别让我二十年的青春与热血前功尽弃,行吗?”
    凌予停下步子看着他,眼眶一下子都红了。
    先进的武器对于一个国家的强盛又多么重要,凌予身为军人自然非常清楚。
    早在几十年前,在中国研制原子弹期间,美国曾费尽心机对中国研究所进行长时间地面轰炸,派遣了大量间谍进入中国,企图阻止中国成功研制原子弹。直到1964年,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历尽千辛万苦成功爆炸了,美国当时的总统约翰逊当即对外宣称:当中国拥有第一颗原子弹之后,他不得不跟中国保持友好关系,并且撤走了在中国的武力威胁。法国政府也因为中国拥有了原子弹,而在那一年跟中国签订友好合约。
    由此可见,在这个弱肉强食且科技日新月异的大环境下,武器就是比经济更有发言权的硬道理!
    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愿意相信:“你骗我!胥尔升,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果真如你所言,为什么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
    胥尔升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苍凉:“我曾经的首长,就是靳沫卿的老对手,当年他参加完演习之后,牺牲了。我一直没有担心过什么,因为我知道那是个幌子,直到七年后,缅甸边境的毒枭亲手灭了一个卧底,当我在美国得到消息的那天起,我病了三天。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根了。”
    胥尔升说完,无视凌予沾湿的睫毛,伸手触上那张已经变成石膏块一般的面粉掌纹,顷刻间捏碎:“凌予,谢谢你能来。”
    凌予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去看胥尔升的眼睛。
    在这一刻,胥尔升在凌予心里的形象就是凄美的。
    他打开了胥尔升书房的门,一口气走回自己的房间,胥宁在门外错愕地看着他,追过去之后,却跟靳如歌一起眼睁睁看着凌予将自己锁进了洗手间里,却无人知道,他正在里面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