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懵神,不知哪儿头逢集,但看池琛一身血。那张脸虽帅,却又是泥巴又是血,哪看得出风华绝代。
    且小镇人,委实胆小,最主要是——
    不认得那夜明珠。
    医生哆嗦,吓的结巴。
    “大……大玻……玻璃珠,不……不收……不,不当钱……”
    池琛眯眸,身上寒气迸发,“别让我说第二次。”
    说完后,犹是老实人也被吓到,
    “包!这就包……”
    医生说着麻溜起来。但脚下一软,踉跄着摔个大跟头,头都摔破了皮,又快速爬起来,顾不得擦一把脸上的血,就去拿药。
    屋子小,一览无遗,没打电话报警。
    我头疼,池琛还真是到哪儿都霸王……阎罗口中的他是意气风发,可这小事儿上……还真是……
    我看着池琛,却发现他媚眼发光。原是瞥见包不知是啥的小路烟,那媚眼亮了亮,迅速拿来,就开始抽。
    我不由得想起他当江户川时。江户川不抽烟。把他憋得半夜来找我。
    江户川啊……
    那张纯良的脸,至今想起还觉得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那边儿,医生手抖抖的回来。我看着池琛嗜烟如命的狠抽劲儿,有些疑惑,池琛为什么这次不给我包扎……
    酒店楼下,他还给我包扎。
    这边儿医生手抖的给我消毒。
    我手已经完全肿起来了。
    说实话,我对这点伤不放在心上。
    我小时候在梅拳社走梅花桩。
    这里的梅花桩,不是倒斗里的三点梅花桩,是一个个木桩子。
    初时要在上头走,做到如履平地,后期在上面耍拳。
    那时候,大善人还没来。
    我经常被同期学员恶意从后甚至是故意从前面,推到一米多高的桩下,然后他们还要跳下来。砸我一下。搞的我内出血不少次。也曾埋怨过。
    徐祖尧却只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大善人就是那时候出现,他喝止那些人,又亲身施教,让我不要对敌人心软。
    甚至是,让我在他肩上划下梅花形的十字疤。让我学会下狠手,让我见血不要怕,说血是好东西……只怕现在,他是恨的吧,恨血,宁愿从来都没见过我。
    其实,我也是。
    如果没有遇见过,就不会有这些了吧……
    想到陆九重,我心里的欢喜全部没了,就只有难受,在我叹口气时,手上一疼,“嘶”的倒抽口气,那边儿池琛一脚踹过来——
    “没用!滚!”
    我吓了一跳,看向我的手,泥巴都被擦掉,就差上药了,是药粉撒着手疼。
    可医生被池琛一踹,直接昏过去了。我看着池琛站在我面前,他难得皱了皱眉,哎,他是怕弄疼我吧?所以假他人之手?
    我自恋的琢磨着,他亲自上阵,我自是开心。
    池琛拿药,娴熟的给我上药,我的手一点不疼,心里是甜的。
    而发觉我的目光,池琛叼烟抬眸,一脸痞相。
    “看个屁!”
    说话间,嘴里烟头跟着动了动。
    我依旧心道句“看你,你就是个屁,”然后,笑出声来。他手一顿,又道:“笑个屁,不许笑!”
    我抿唇,却收不住笑意。我们又回到从前,多好。他看我还笑,似乎想捏我,却手指僵了僵,又似是没舍得,继续给我绕着纱布,一圈又一圈。多想没羞没臊道句“池琛,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疼?”
    毕竟都这会儿了,还怕什么呢?
    都已决定未来的路。
    想来能快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可是……又怕回忆太多,池琛万一难受怎么办?
    又生生忍住。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大概就是,你看见他时既描绘了下半生与他在一起的场景也……看尽了离别。
    我想,我就算是说了,依照池琛的性子约莫也只给我一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自顾自的胡思乱想着,池琛已经给我固定好纱布。
    那手腾出来,可算拿下烟来,烟灰都已经烧到烟屁股,而他低头弹烟灰的时候,我想起很久之前——
    韩祁白对一马子做的事。
    就是自己把烟吸在嘴里,再去亲那马子。
    当时,灯红酒绿,他们那表情享受的……
    唉,可惜,我没那个胆子,没羞没臊我都做不到。
    一想到离别我就心酸的不得了。
    能亲亲池琛的脸,我已经心花怒放了。
    要真那样做,我的心,非得从嗓眼儿里蹦出来。
    也更舍不得吧?
    在我胡思乱想时,池琛已经往外走去,他依旧淡漠,背影依旧高傲,“走了”。我“嗯”了一声后追上去,然后我看见他顺走了桌上“大玻璃珠子”,我把鼻烟壶留下了。
    我跟着池琛出去。
    处久了,池琛秉性我也摸个一二。
    情爱我暂时不敢谈。
    何况,我永远都超越不了风卿。
    但我的有点事,我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和我在一起,会开心,这就够了。只要池琛不推开我,只要蛊毒不发作。我永远不会离开他……纵丸余划。
    我抬着双手蜷在心口,讨喜的跟哈巴狗似得姿势,反正在他面前也不是一两天这样,笑眯眯道:“池少,咱现在去哪?”
    池琛淡淡道,“带你去见个人。”
    我微微一怔,才想起来之前被红叶打岔之前的的事儿。
    说起来真是扫兴,方才池琛都和我道歉了,虽然那也不算是道歉……
    我道:“见谁?”
    他继续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大长腿上都是泥,但我看着还是顺眼。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有些吃惊:“呀,池少,你没说‘少问’啊!”说完后,我想抽自己,可两个手疼着,就没有。
    池琛停下,身高优势,有些居高临下的斜睨看我——
    “那下次说。”
    我赶紧讨饶,“别别别,是我嘴贱!”池琛回头,啐了句“出息”后,却脚步一顿,一把抓着我,和我躲在了林子里。
    打前头,一排溜的道门人,几个有些眼熟,上次天山看过的,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掌门人到底发什么疯?居然要让位!”
    “谁知道?不过二尘师兄一直在山门,显然更得人心,掌门人有心让位,咱们就去请呗……”
    “啧啧啧,可他也不至于把自己封起来啊……是不是出事了……”
    “马上门主大会,这是要让二尘师兄去了……”
    他们说着走远了,我拧起眉。
    “陆九重让位给离尘?”
    我看着池琛。
    池琛没做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你不用管,继续走。”
    我抿了抿唇,真是不管了。因为,在唐门时,陆九重说让我永远不要上天山。他应该是那时候就决定让位,所以,提前告诉我吧?
    前头,池琛走的飞快,我快步跟上去。
    也不知道池琛又抽什么风,一言不发,后头任凭我说什么,都不理我,说多了,烦了,啐句“闭嘴”。
    我已习惯他忽冷忽热。
    这般“竞走”,走了约两个小时,过了三个小庄后到镇上。
    我们也真够偏僻的,到了镇上才知道,咱们到了贵州。
    池琛和我这染血的衣服实在是太惹眼。
    一路上,路人纷纷避之。
    赶巧儿路边儿有个古董店。
    我在门口仔细看着,有没有轻羽门标志,池琛却直接走进去,我只好跟进去……
    说实话,就算是轻羽门来了,我也不怕。
    哪怕红叶再来,我也不怕。嗯,矫情点说——
    只要有池琛在,我什么都不怕!!
    只可惜,这家古董店太陈旧,想必没什么钱,估计买不起池琛手里的夜明珠。
    而进了古董铺,里头没看见人,只有个漂亮的两岁小丫头。
    看见池琛的瞬间,稚嫩声音喊的竟是——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