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大哥一定是疯了!
    不管刘钰怎么阻挠,刘璋都坚持要半夜上山。
    要知道,刘璋前几年玉毒入体,人差点丢了性命,幸而得遇神医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饶是解了毒,刘璋也远赴蓉城调养了一年多身体,人才彻底好起来。等再回和田,刘璋病危时老婆孩子都表现的很不堪,等病好了,刘璋干脆早早分了家,让老婆孩子拿着一些产业离家单过去了。
    刘钰心里痛惜大哥的遭遇,最近两年表现的可圈可点,刘家的生意基本上都被他接过担子。
    刘璋则半隐退,由一个玉石商人,重新变成了单纯的玉石爱好者。
    刘钰以为自己在刘家已经树立了足够的威信,哪知到了关键时刻,刘家人大部分依旧只听从大哥刘璋的指挥,哪怕那命令有多么的滑稽可笑!
    刘钰忍住怒意,向大哥表明自己的底线:
    “如果您非要上山,那我也不会留在家里等,我要一起上山,您必须向我讲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以为自己这样挑衅,刘璋是要恼的。哪知刘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同意了:“你说的没错,我的小兄弟已经能独挡一面了,我却总以为你还小。走吧,跟着大哥一起上山,今日,我要向你讲讲和田刘家的来历。”
    讲讲刘家的来历,也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璋语气轻描淡写,却有一股毋庸置疑的凝重。
    刘钰不敢再开玩笑,赶紧点齐人手,跟随大哥一起上山。
    风雪夜,山路难行,刘璋玉毒入体虽然好了却大伤元气,平日里根本无法再亲赴采矿前线,此时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极快,连年富力强的刘钰都差点跟不上。
    不仅是刘璋一反常态,同行的几个老供奉,也爆发出和年龄不符合的潜力,脚下生风,让刘钰追的很吃力!
    噗通、噗通、噗通。
    积雪之下,层层山石土层下,沉睡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一声比一声更有力。
    是什么,唤醒了它?
    它的醒来,对刘家意味着什么,刘璋再清楚不过。可以说整个和田刘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在许多代前,由富饶的中原举家迁移到西北荒凉之地。
    和田除了有玉,又有什么值得人向往的?
    刘家祖上,却是文人辈出的诗书礼仪之家,为了这个使命,为了能在和田扎根,他们一代代往底层掉,最终由士大夫变成了地位最低下的商人。像刘钰,明明不是做商人的料,为了刘家能在和田继续盘踞下去,在他病危时,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如果可以,刘璋希望弟弟活得痛快,不必背负代代相传的责任。
    风雪越发大了。
    远处山岚传来一声巨响,顿时引起了小范围的雪崩。
    幸而雪浪没有波及到刘家人所在的山头,几人静候着雪崩过去,也就继续赶路。
    刘璋的脚步越发快,刘钰双脚陷入积雪中,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差点滚下山坡。关键时刻,刘璋一把捉住了他。
    “伯叔,动静越来越大,我们要更快一些……”
    老供奉,也是刘璋的伯叔,是刘家正经的长辈。
    老爷子今年快七十了,腿脚健硕,听到刘璋的话,他努力睁开眼皮。
    “就按你说的来,小钰是该加快脚步。”
    刘钰鼻子冻得通红,被老供奉臊得抬不起头。
    老供奉不是在嘲笑他,老人家言出有因,说刘钰脚步慢,转眼从怀里掏出一面玉牌。由羊脂玉雕成的玉牌,表面绘着一些奇怪的线条符号,老供奉亲手系在了刘钰脖子上。
    刘钰不解,还没开口问,陡然感觉到了身体发生的奇妙变化。
    他在一瞬间,似乎变轻了。
    因赶路爬山而沉重僵直的双腿,重新变得轻松,这样的状态,比他十*岁时更精力充沛。
    “这是……”
    “走吧,一边走,我一边慢慢告诉你。”
    刘璋打断弟弟的疑问,没有了刘钰拖累,一行人的速度更快,几乎是鞋底贴着雪面在飞奔。
    “我们刘家,并不是蝇营苟且精于算计的商人,我们有着尊贵的出身,有着良好的家族声誉,故而在若干年前,被神明选中,成为黄金神龙的守墓人……阿钰,我们和田刘家,已经当了上千年的龙使!今夜,玉矿之下,神龙的心脏苏醒,刘家,即将迎来真正的全胜……”
    风雪逼人,刘钰满脸麻木,机械性赶路。
    什么守墓人,龙使,刘璋说的话他明明听到了,却又像都没听懂!
    大哥莫不是得了癔症?
    刘钰脖子上的玉牌散发着温热,它在带着刘钰飞奔,这超现实的存在,让刘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
    昆仑山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仿佛披上了神秘的轻纱,朦朦胧胧,引人入胜。
    在宝镜的指挥下,太阴镜轻轻颤动,引得整个昆山月色共鸣回应。
    月光,就是太阴镜的眼睛。
    月光所能到达的任何角落,太阴镜都能看见。
    它由月华之精铸造,除非有人能让月亮不再正常升起,月星不坠,太阴镜不会真正被毁。
    一时的破碎,不过是将它还原成了月华之精,洒落在这漫天的月色中,岁月流逝,它会慢慢再次凝结成镜。宝镜想要用太阴镜找人,哪怕镜之灵知道危险,依然无法拒绝宝镜。
    就像之前,太阴镜会选择和邪魔同归于尽。
    宝镜要去救人,同样符合太阴镜的“气节”,它是一面有气节的镜子,甘愿死得其所,不会苟且偷生。
    月华如水。
    太阴镜化作了半透明的“圆月”。
    双月争辉,它将积蓄的月华之力,攻向山岚某个方向。
    轰——
    一声巨响,原本要痛下杀手的邪魔,再次被太阴镜袭击,为冯堂争得了喘息的时机。
    巨响,造成了雪崩,引得刘家人飞奔。
    也让宝镜辨明了方向。
    “就在那里!”
    秦云峥让飞机尽量靠近那里。
    说不定,他们全部都要靠飞机逃命,现代科技不是全无好处。
    螺旋桨的声音在月夜里很明显,宝镜其实被太阴镜并未带离太远,他们很快找到了冯堂的位置。
    那弥漫四周的浓厚黑气,连月光都不能照透。
    宝镜和云峥依次顺着绳索往下跳,她心里惦记着冯堂的安危,忍不住呼喊:
    “冯师傅,您可还安好?”
    黑气里,久久没有回音。
    秦云峥皱眉,忽然蓄起元力,向浓稠的黑雾轰出一拳。
    这一拳,快若奔雷,隐隐竟有龙吟之声,拳风激起气浪,也显露金色光泽。
    拳头打在黑气上,竟像打在实体上,发出激烈的响声!
    一拳之威,竟要地动山摇,秦云峥,还仅仅是先天境……这就是神龙功法的莫大威能,秦云峥以人身练龙功尚且强横至此,可想黄金神龙还活着时,实力有多么强悍!
    可神威浩荡的至尊强者,却要和另一位神祗联手,才能打杀“天外邪魔”,此魔之强,可见一斑。
    如今,邪魔并未复活,秦云峥也不是黄金神龙本尊。
    他与“茯苓”孰强孰弱,一拳之后,初见分晓:秦云峥一拳,轰得黑气翻涌不停,并向内龟缩,而他本人,却也被黑气的反扑震得后退两步有余!
    “峥哥!”
    宝镜上前扶住秦云峥,两人合力,才让秦云峥稳住身形。
    不过宝镜此时不是神魂状态,她虽然在攻击力上不比秦云峥,却在石碑世界里学到了许多古巫手段。
    见黑气受挫,将散未散,宝镜信手一扬,十一枚龙凤金针激射出去,落地化成十一个三尺高的金甲人。道家里有“撒豆成兵”的秘术,大多数是江湖骗子的障眼法,不过道术高人用蕴养过的黄豆,的确能撒豆成兵,为自己增添帮手。
    比起普通的黄豆,龙凤金针本身不凡,又是宝镜日常不离手的爱物,“撒豆成兵”,自然更具有威能。
    十一个金甲小人不惧怕黑气,一头扎入黑雾中,过了片刻,金甲小人们合力抬出了昏迷的冯堂。
    宝镜眼神发亮。
    眼见金甲小人们就要达成目的,一双枯瘦的手,忽然捏住了落在最后的金甲小人。
    使劲一捏,金甲小人就变回了本体。
    手的主人从黑雾中走出,披着斗篷的骷髅咯咯怪笑:
    “……龙凤金针,想来你就是师尊新收的弟子,连龙凤金针都传给了你,怪不得师尊拼命要护你性命!小师妹,我们打了两次交道,却尚未叙一叙同门情谊,你让师兄太失望了。”
    听这话,此刻似乎又是茯苓的意识占了上风。
    冯师傅昏迷不醒,宝镜对半人半魔的茯苓十分忌惮。
    “我只是冯师傅的记名弟子,冯师傅唯一承认的衣钵传人只有茯苓,而你,是不是茯苓?”
    茯苓嗤笑,只剩皮包骨骷髅一样的脸庞笑起来真是比哭还难看。
    他没有理会宝镜的言语挤兑,径直看向秦云峥:
    “你,很好!”
    那一拳的威力,并不让茯苓害怕。
    他融合了些许邪魔的记忆,从秦云峥的力量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就像他厌恶太阴镜一样,这个气息,自然也叫他厌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