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艺术馆。
    毕女士是拥有英国国籍的华侨,在港城行事极为便利。她的个人藏品公开展出,早两月就和港城谈妥,在许诺展出后会将部分展品无偿捐献给港城博物馆后,她的个人藏品展出得到了当局政府的鼎力支持。
    两个月时间里,陆续展开的宣传,为今日的港城艺术馆带来不少人气。
    尽管经济低迷楼市崩盘,仍然有那么一部分人对古玩艺术品狂热喜爱,他们手持着展品的宣传册涌进港城艺术馆,对毕女士努力小半辈子从海外带回的各种古玩艺术品欣赏,或惊叹,或带着挑剔心理评头论足。不可否认,其中又有一些人一窍不通,只是附庸风雅;也有那么一些人是因为毕女士的私人交情,不得不前来捧场。
    宝镜来到现场时,正遇见两个衣着不俗的女人在对她亲手修复的瓷器指指点点。
    两人年纪不同,样貌有几分相似,不是母女就是姐妹。
    仔细一看,也是巧了,年轻那个她曾在店里撞到过,是那个会说普通话的年轻女人,宝镜记得店员称呼对方陆小姐?
    再高明的修复手法,只要目的不是为了造假骗人,修复瓷身上难免会出现纹路,有些人认为那些纹路美得惊心动魄,好似维纳斯的断臂,是种令人迷醉的缺憾美。
    也有人不买账,认为破烂就是破烂,就想陆小姐。
    “妈妈,我们去其他展区吧,这里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看的。”
    陆美瑜是陪母亲来的,年轻人很少有喜欢古玩的,更别说是修复瓷。在陆小姐的认知中,东西坏了就扔掉,为啥还要修复?现代人,又不缺那几个碗碟瓶罐!
    陆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毕女士的面子一定要给的,你乖,等逛完了展区,我们和毕女士打过招呼,妈妈和你去血拼好不好?”
    人都来了,总不能转一圈就走,没到主人面前晃荡过,岂非是白费功夫。
    陆美瑜勉强点头,为了血拼,她还是能忍忍的。
    宝镜听得真切,倒是没有丝毫动怒。并不是她涵养已经修炼成了没有喜怒的木头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跑车,有人喜欢手表,她总不能强迫人人都爱古玩,甚至懂得欣赏修复瓷。
    港人受西式教育长大,除了老一辈们,年轻人更喜欢西方的现代艺术品,追捧油画家,追捧现代雕塑,那位陆小姐并非是个例。
    “师傅,我们去看看穆清远修复的古油画?”
    修复瓷的展区有些冷清,宝镜建议和师徒两人到处逛逛。
    穆清远所修复的古油画就在隔壁,和冷清的修复瓷相比,穆公子的油画显然更具有人气。
    其实也说不好到底油画吸引人,还是油画前面站着的祁易水师徒吸引人。
    祁易水和毕女士有交情,毕女士的朋友,他有许多也认识。
    有一个数学领域的猜想,叫做sixdegreesofseparation,中文可以翻译成:六度分割理论或小世界理论等。理论指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这就是六度分割理论,也叫小世界理论。
    祁易水不仅和毕女士在港城的许多朋友认识,事实上他本身在港城就有些人脉。
    见宝镜师徒出现,祁易水向几个朋友致歉,然后让穆清远将他推到了祁震山面前。
    “师兄,在港城展出,第二场比试,是我们这边占了便宜。”
    祁震山冷笑:“有些实力,不是仅靠关系就能掩盖掉的。”
    祁易水微笑,徐宝镜的确是有实力,可她毫无半点关系,这些参观者若全是评委,那他们会投谁的票不言而喻。祁易水没觉得不公平,祁震山在港城没有人脉,所以他的弟子没法打入港城上层圈子。
    而穆清远既做了他祁易水的弟子,难免要占些便宜。
    何况穆家本身在羊城的影响力,只要在场的参观者们知道了穆清远的身份,可能更不会将票投给徐宝镜。
    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谁说玩收藏搞艺术,就不看关系了?没说穿穆清远的关系,已经是祁易水在尽量保障公平!
    港城艺术馆今天是在早上八点对外开放的,有接到邀请函前来的私人宾客,也有领了宣传收藏进来的普通游客,到了上午11点左右,参观的人次到达了巅峰。
    毕女士站上了艺术馆的发言台,就展出进行致辞。
    致辞最后,毕女士将话题引到了宝镜和穆清远的比试上。
    “诸位来宾,诸位旅客,大家或许不知道,或许也曾听说过:在几十年前,古玩收藏一行有家百年老店叫玲珑珍宝阁,它在战火中关闭,却由祁震山教授和祁易水先生两位师兄弟共同获得了传承……今日,他们的弟子齐聚港城,为玲珑珍宝阁的正统传承而进行比试,摆在诸位眼前的,就是两位祁先生的弟子的作品。”
    毕女士示意工作人员将油画和修复最完整的明永乐青花玉壶春瓶抬上来。
    “这幅画,是我在欧洲某个小镇购入,它当时受损厉害,由易水先生的弟子穆清远亲手修复。用时,一天一夜。”
    随着毕女士的介绍,已经有来宾忍不住仔细去观赏古油画。
    没有前情介绍前,这幅古油画不过是不知名画家的作品,在毕女士的众多精品私藏中毫不起眼。
    可当把它单独放出来,又特意附上修复前的对比照片,就带给人挺大的冲击力了。穆清远绝对不是什么油画大家,他只会模仿,用在修复油画上,妙的就是他的模仿能力。
    以假乱真的笔触和技法,和谐统一的画面。
    单独看,它可能不太出众。
    当看见原画状态,再去欣赏由穆清远修复的部分,就有了和谐统一的美。
    “技艺精湛,不输国外专业的油画修复师!”
    毕女士说了,这幅画的修复只花费了一天一夜,而在国外,破损如此严重的油画,可能要数名修复师一起工作几周。
    而且,穆清远是易水先生的弟子。
    易水先生的古玩造诣,大部分特邀嘉宾都有所耳闻,部分人甚至请祁易水为其收藏的古玩掌眼,他们没有理由不将票投给穆清远。
    至于内地的什么祁震山教授,说起来是易水先生的师兄,真实本领谁也没见过。
    站在他身边的徐宝镜,太过年轻,也太过漂亮。去参加港城小姐选美大赛,他们或许会投上一票,修复古玩,就像行医一样,她的年轻和外形不会替她加分,只会带给人不稳重的花瓶感。
    宝镜修复的瓷器还没一一展示,部分人已经先将手中的选票投给了穆清远。
    毕女士向宝镜师徒投了抱歉的眼神,又接过了话筒强调道:“这件玉壶春瓶,是由震山教授的高徒徐宝镜小姐亲手修复,它与成千上万的碎成混淆在一起,徐小姐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不仅还原修复了这只精美的明代玉壶春瓶,还给我们带来了八十余件相关作品。”
    最接近完美的永乐青花玉壶春瓶,被放置在了展台上。
    黑绸和白炽灯光的映衬下,瓶身上的裂纹若隐若现,当毕女士将修复前的照片同时摆出,人群中也兴起了一些骚动。
    “好厉害,小小年纪……这就像东方的维纳斯!”
    美,并不分国界,也不会分类别。
    从前,欧洲贵族们会因为东方瓷器而疯狂,真正的古瓷精品,也能打动不少黄皮白心的“香蕉人”。有些年轻人顺着自己的心声,将手中的选票都给了宝镜。
    也有少数内行,在参观完宝镜修复的所有瓷器后,郑重将选票投给她。
    修复古瓷这种古老的技艺,已经濒临失传,他们的投票,既是为宝镜的技术所惊,也是对她的鼓励。如果年轻一辈都放弃了对古老技艺的传承,总有一天,中华文明的其他古老技艺,也会面临着传承断绝的危机!
    祁震山面色稍缓,却仍然没有放松。
    虽然有人给宝镜投票,她的票数仍然差了穆清远不少。先机和人和,祁易水师徒都占据了,第二场比试,宝镜大概很难取得胜利——宝镜有些在意,却也不是太在意。
    在场所有来宾,有些还在动摇。她认为自己还是有机会争取下,起码,和穆清远打成平手,两场打平,第三场才是她和穆清远的终极之比。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宝镜依然淡定,可瞧见两人票数悬殊颇大,有其他人忍不住了。
    “妈妈,我就说啦,这些瓶子破破烂烂的不好看,你看,果然得票不高……比试快点结束好了。”
    陆美瑜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她挽着陆太太撒娇。
    宝镜眼神微眯,最烦就是外行评价内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唐可笑。
    “这位小姐,你如果不懂得欣赏,请你移步到其他展厅,或者先行退场也行,你的言行使我的个人展览会蒙羞,是我发邀请函时工作失误!”
    宝镜没有说话,为她打抱不平的正是举办展览的毕女士。
    抛开私人交情,事实上毕女士十分喜欢宝镜修复的瓷器,毕女士用了半生时间致力于收集流落在海外的中华艺术品,她对古玩的爱并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发自内心,所以由不得浅薄的年轻人任意亵渎。
    看清出言反驳自己的人后,陆美瑜低垂着脑袋,涨红了脸。
    陆太太有些慌乱,还绷起笑脸,“毕女士,小女年纪还小,胡言乱语多有得罪……”
    毕女士抬手制止陆太太继续往下说,“您是陆总的夫人吧?那这位就是陆总的千金了,我记得两年前还收到过你家的请柬,据我所知,您的女儿不仅已经成家,还当了母亲,这也算年纪小不懂事吗?陆太太,此事我会亲自向陆总言明经过,现在,请您带着贵千金先行立场吧!”
    陆美瑜不服,想要争辩几句。
    陆太太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这位毕女士和港城政府关系极佳,在英国也很有人脉,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轻易得罪,陆铣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母女俩。
    势不如人,就得低头。
    陆太太反正是低头惯了的,在丈夫陆铣面前,在小姑子陆枚面前,甚至可以讨好外甥女许晴,她为啥不能在毕女士面前低头?正要说几句软话缓和下气氛,展厅外援却有了骚动。
    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在港城人心中极有名望的霍家继承人,霍承泽带着几个小辈大步走来。
    “霍先生好。”
    “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霍先生,真是有缘。”
    “霍先生,鄙人是金鼎建材的总经理,我公司有一份融资企划,不知能占用霍先生几分钟……”
    “霍先生,真是巧了,什么时候能光临寒舍吃顿便饭?”
    霍承泽被人团团围住,霍家几个小辈自发开启社交模式,替霍承泽裆下了宾客们的热情。
    “抱歉抱歉,今天霍某人只为参观古玩藏品而来,叙旧可以,生意投资之类的就先不谈了。如此风雅之地,谈论金钱利益,岂非是为毕女士的展会添加了铜臭气息?”
    只会参观而来?
    霍承泽一边推诿着宾客们,一边却径直走向宝镜师徒。
    “徐小姐,祁教授好。”
    咦,籍籍无名的师徒俩,原来还认识港城霍家的继承人霍承泽?
    来宾们面面相觑,特别是见霍承泽与宝镜师徒交谈热切,却没有理会祁易水师徒后,不少人心思都活跃起来。已经投票的,有些后悔;手里还捏着选票的,有些庆幸。霍先生明显是为那籍籍无名的师徒二人捧场,他们选择投票给徐宝镜,岂非是在霍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
    霍先生能否一一记住投票给徐宝镜的人不能确定,可他一定能记住,当着他的面,仍然将票投给易水先生徒弟的人吧。
    “毕女士,我很欣赏这只明永乐青花瓶,不知毕女士能否割爱让出?”
    霍承泽此言,无疑将宝镜之势扬到了极致。
    陆家母女二人脸颊火辣辣的,此时恨不得缩在人群中,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陆美瑜刚评论过宝镜修复的瓷器是一堆破烂,港城霍家的继承人却想要毕女士割爱。不管霍承泽此举是因为什么原因,有他开口,宝镜修复玉壶春瓶的技艺就得到了认可!
    陆家母女显然操心太过,此时此刻,满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宝镜几人身上,哪有空理会她们之前闹出的笑话。
    霍先生求购,毕女士眉头微皱,却是摇头拒绝:
    “抱歉,霍先生,此只永乐青花玉壶春瓶,港城博物馆的馆长对它的修复技术也很推崇,我已答应展览后会将此瓶无偿捐献给港城博物馆。”
    霍承泽脸上浮现了惋惜之色。
    “那就十分可惜了,总不能叫毕女士失信于人,看来我只能期待徐小姐今后的作品。”
    霍承泽将头扭到一边,“徐小姐,你要是还有新作流出,一定要通知霍某人。”
    话说到此刻,就是蠢笨如猪,也该看明白了:霍承泽带着几个小辈,就是特意来给此前籍籍无名的徐宝镜捧场的!
    真不知,这对内地来的师徒,究竟是什么来历?
    是祁震山教授真的声名远播,似乎不像。霍承泽的表现很直接,他就是为了年轻的徐小姐而来。有些思想龌龊的人,不免想得有些绮丽,毕竟,霍先生正是一个成功男人最富有魅力的年纪,那位徐小姐身姿窈窕,年轻水灵,却要比许多港姐女星都要美丽……
    宝镜有些头疼,有得必有一失,她和穆清远的第二场比试,有了霍承泽的声望加持,总算是站到了公平的起点。代价,就是被不明真相的人议论一番了。
    很快,毕女士宣布投票结束。
    结果也在众人的见证下当众揭晓,携带着霍家之声势,宝镜后来发力,与穆清远战了个旗鼓相当,打成平手!
    “真是一票都不差不别。”毕女士十分感概。
    穆清远笑容微僵,他以为自己会轻而易举取得胜利,没料到连续两场,他都和宝镜打成平手。
    宝镜则很惋惜,霍承泽出现的时机虽不晚,若再早一点,她或许就能在第二次比试中取得胜利。毕竟,霍承泽出现时,不少来宾手中的选票早已投出,霍承泽只能影响没投票那部分人的判断。
    徒弟连平两场,祁易水坐着轮椅,似乎一点都不急。
    “师兄,没想到你也有奉承权贵的一天,啧啧。不过,第三次比试,才是你我弟子间的终极之比,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明明看出了霍承泽是因为宝镜而来,祁易水偏偏要讽刺祁震山几句。
    祁震山懒得搭理他,穆清远心里却不太舒服:徐师妹怎么会和霍家牵扯上关系呢,她可是第一次赴港。他很不愿意将徐师妹想得龌蹉,但不可否则,霍承泽也是一个风流的人,他的第一任太太,就是港城的美女影星……在女色上,霍承泽没多少好名声。
    趁着人潮散去,陆家母女二人夹杂在人群中,灰溜溜走了。
    宝镜哪有空理会两个浅薄无知的女人,她还需要应酬霍承泽呢。
    “霍先生,今天真的谢谢您了。”
    宝镜向霍承泽道谢。事实上她早已猜到霍家会出现,毕竟霍承泽早前曾问过宝镜的行踪,霍家此时有求与她,做事定然尽善尽美,不可能不来捧场。
    捧场归捧场,霍承泽能亲自当场,还不遗余力帮助自家,宝镜总要道谢的。
    身为霍家继承人,特别是在霍英生病的时候,霍承泽只会更忙碌。他可以不必亲自出现,派几个霍家第三代出席,宝镜也挑不出毛病。可霍承泽偏偏亲自来了,他不是重视宝镜,而是重视父亲的病……这让宝镜对他印象挺好,起码现在看来,霍先生是位孝子。
    “家父还等着徐小姐医治,霍家为徐小姐解决一些琐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宝镜点头,“霍先生放心,今夜,我会先给霍爵士进行第一次治疗。”
    ……
    陆太太携着陆美瑜回到浅水湾别墅,路上就反复告诫女儿:
    “今天发生的事,千万不要在你爸爸面前讲,否则连我都保不住你。”
    得罪了毕女士已经足够倒霉了,美瑜出言不逊的时机又那么巧,转眼霍家人也到了。不知霍先生是否听见了美瑜大放厥词,若因此让霍先生对陆家留下了不好印象,丈夫肯定很愤怒。
    陆美瑜心中也七上八下,嘴里还死倔:
    “我说的也没错,明明就是一堆破烂,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大陆修复师勾引了霍先生……”
    见女儿越说越不堪,陆太太忍不住拍了桌子。
    “你给我住嘴!不知悔改,你以为妈妈的面子就那么低贱吗,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呢,给我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
    陆美瑜毕竟心虚,见陆太太生气了,她只能跑回房间生闷气。
    陆太太揉了揉眉心,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又致电给毕女士。她想好了一堆道歉的话,很有把握叫毕女士不再追究,也不要去向丈夫陆铣提起此事。哪知打了七八通电话,都是毕女士的私人秘书接的,毕女士显然不准备接受陆家的道歉。
    陆太太觉得今天十分倒霉。正忧郁呢,晚饭时分,丈夫陆铣回家时,还带着许晴,陆太太觉得两只眼皮都跳得厉害。
    她脸上涌现出慈爱的笑容,给了许晴一个拥抱:
    “小晴,好久没来港城了,有没有想舅妈?舅妈可想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了。”
    陆太太的热情,许晴没多少感动,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陆太太一向都这样对待许晴母女,真要哪次做的不到位,许晴反而肯定能记住。
    “舅妈,我听舅舅说您今天带美瑜表姐去参观什么展览了,怎么没带我去?”
    陆太太一噎,邀请函只有两张,她不给美瑜铺路,难道要便宜许晴这个外人?陆铣和许晴是血亲,陆太太的血亲却只有自己的儿女,她又不是糊涂虫。
    说道展览,陆铣的脸色变了。
    “美瑜呢?”
    陆太太带着忐忑,“美瑜回房间哄孩子了,小家伙爱哭着呢,我怕孩子吵到你。”
    陆铣哪里肯接受妻子的解释,他根本不管晚辈在场,没捉住陆美瑜,就先冲着陆太太发作了一通。
    “港城就屁大个地方,你以为发生什么事能瞒着不叫我知道?看看你,养得什么好女儿,真是丢光了我陆铣的脸!陆美瑜,你给我出来!”
    陆铣的吼声很大,陆家就算大的像皇宫陆美瑜也该听到了。
    她害怕父亲的怒火,想了想,抱着才一岁多的儿子来到了客厅。
    陆铣被气笑了,“张妈,把小嘉抱回房去。”
    陆美瑜缩着脖子不敢开腔,陆铣就瞧不起她那样子。准确的说,陆太太为陆铣生育的二子一女,陆铣一个都瞧不上——儿女们生于安乐,习惯了享受陆家此时的富贵,不是他不愿意放手陆家生意,而是两个二子都不争气,没有扩展陆家生意版图的野心和能力,简直不像他陆铣的种!
    女儿陆美瑜也是。
    打小没少在她身上投资,本想将美瑜高嫁,却不想她大学还未毕业,就领了个同学回家说要结婚。陆铣气得半死,女婿家只是中产,美瑜结婚了对家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助力!
    陆铣心知,外甥女许晴也不算聪明,可许晴至少心气高。
    陆铣认为比起他那个中产家庭的女婿,秦家的大公子简直不能更好……只可惜,许晴不是陆家的女儿。不过,他和妹妹陆枚感情极好,外甥女许晴在陆铣心目中也和女儿没两样。
    本想骂女儿美瑜一顿,见她也是二十多岁当妈妈的人了,陆铣也有几分不忍心,他语气稍软道:
    “明天你去向毕女士道歉,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毕女士原谅你,修复毕女士和陆家的关系!若是办不到,你也不必给我留在港城了,年纪轻轻整天在家带孩子像什么话,给我出国读书去,学学你晴晴表妹。”
    陆美瑜瞪大眼睛,满脸不服气。
    陆铣的前一句都还能听进心里,后一句却她十分生气。
    学谁不好,她就非得学许晴?陆美瑜不服气,许晴出国读了两年建筑,回国后还不是整天闲着,又何曾参与什么设计方案了,还是正经有个工作?说是出国留学,还不是花着陆家的钱,在国外疯狂刷卡购物!
    “不,我不要去道歉,谁爱去道歉谁就去,爸爸您觉得这房子里谁比较优秀,就让她去解决这件事!”
    陆美瑜气急了,将母亲平日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
    在许晴面前,她就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美瑜,美瑜,你个死丫头,还不给我回来……”
    陆太太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着女儿的背影大喊。陆美瑜根本不理会她,径直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收拾了一箱行李,从佣人张妈手里接过一岁多的儿子小嘉,当着陆铣的面走出了浅水湾别墅。
    “让她走,滚远点,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陆铣生气,陆太太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看了许晴一眼,只觉得这个外甥女真像是来讨债的扫把星,每次许晴一来,都会影响美瑜和丈夫的父女感情!
    许晴恍若不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舅妈和表姐的态度。
    反正整个陆家,都是舅舅说了算,许晴很会抓重点。
    “舅舅,不要生气啦,生气伤肝……您要是实在担心,我明天替表姐去向那位毕女士道歉好不好?”
    在陆铣眼中,外甥女总是乖巧孝顺的。
    他的怒火消散大半,拍了拍许晴的手背,“傻孩子,你表姐犯下的错,怎么能叫你去道歉?你妈妈知道咯,非得和我拼命不可,舅舅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不过你的孝心舅舅领了,上个月我出国公干,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铣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长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钻石项链。
    无数细钻拱卫着主钻,整条项链火彩动人设计不熟,起码也要值十几万港币……陆太太只觉得心肝都在疼。陆铣没给她带礼物陆太太不伤心,可美瑜也没有礼物,陆铣给许晴花的钱,原本都该属于她的儿女!
    许晴也是很识货的,她很高兴收下了舅舅的礼物,又向陆铣撒娇:
    “我都拿了礼物,还能不帮舅舅您解决烦心事吗?舅舅您给我说说,那位陆女士是怎么样的人,我一定竭尽全力替表姐道歉!”
    陆铣心中微动,说句良心话,只要外甥女肯使出全身功夫哄人,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除了秦家大少爷那种冰山性子,许晴对付谁失手过?只要许晴肯用心,她能利用好妹妹陆枚的言传身教,陆铣对外甥女比较有信心。
    “毕女士呀,她是早年出国的华侨,最早嫁了一个英国老贵族,后来丈夫死了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受到贵族丈夫的影响,毕女士十分喜欢古玩艺术品……”
    许晴静静听着,不时询问点细节。
    陆太太在旁真是坐立难安,偏偏还要陪着笑脸。
    陆铣说得差不多了,许晴忽道,“单向毕女士道歉,我觉得效果没那么好。那位毕女士是真心喜欢的古玩艺术品的,我们不如先向被表姐轻视过的那名女修复师道歉?取得她的谅解,在毕女士面前才更有底气说话。”
    陆铣望着外甥女的目光满是赞许,许晴不管怎么冲动,一些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她总能抓到关键点,这就是大家出身的好处。
    陆铣也很赞同,他认为打动一个年轻的女修复师,要比直接求得毕女士的谅解容易。
    发生在展览的事情,虽有人向他说过,却没提霍家出现那段,陆铣认为那就是个毫无背景好命被毕女士邀请的女修复师,听说是从内地来的,人也十分年轻,那就更好打发了。
    陆太太心理挣扎了一番,还是将女修复师和霍家有交情的事情讲了,她一点都不想帮助许晴,陆太太只是担心事情彻底搞砸了,反而会连累到陆家。
    许晴有些不在意,“是表姐提过的那个港城霍家?”
    陆铣听出了外甥女话语中轻视,怜惜她年纪小,还特意将霍家在港城的权势和名声讲了。
    “霍爵士和内地高层交往也很密切,是内地和国外沟通的一面桥梁,你可不要轻视霍家的地位。”
    舅舅说的话,许晴还是很重视的。
    她收起心中的小觑,“那我们就更要取得那位女修复师的谅解了,既然她和霍家有关系……舅妈,你还记得那位女修复师叫什么名字吗?”
    陆太太点头,挺特别的名字,毕女士还介绍了两次她怎么可能忘记。
    “记得,姓徐,叫徐宝镜。”
    徐宝镜?!
    许晴面色微凝,随即大变。
    世上重名的人那么多,应该不可能是她知道的那个徐宝镜吧!
    “舅舅,我有话想和你私下谈谈。”
    尽管几率很微小,许晴一点都不希望南县那家人,能和港城霍家结识,特别是刚得知霍家的特殊地位后……南县那家人,应该永远生活在社会底层,不要和任何大人物扯上关系才好。
    ……
    “霍老先生,现在我可以将您胸前的银针取下,明晚,我会再给您针灸一次。”
    霍家大宅,宝镜拭去额头的细汗,在告之霍英后,动手将护住他心脉的九根银针取下。今晚,她又给霍英针灸治疗了一次,霍英心脏里的纤维肉瘤暂时不会再恶化。
    “徐医生,真是谢谢你了。”
    取了针,代表情况已有好转,放松后的霍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霍承泽守在老父亲的床前,亲手为父亲盖上被子。宝镜的脸色微白他看在眼里,她为霍英尽力治疗,霍承泽自然十分感谢。
    霍承泽看不到宝镜治疗时的异状,但听父亲对当时急救情况的描述,霍承泽认为宝镜的针灸之术大概包含了传说中的“气功”,他从前对这方面不相信,港城许多所谓的大师都是欺世盗名,但眼见为实,霍英的亲身经历让他不得不信。
    所以霍承泽吩咐佣人给宝镜泡了参茶,人参是补气之物,大概也能补补徐医生消耗掉的“气”。
    宝镜没客气,虽然她有月华珠,可人参这种好东西,任何一个修炼内功的武者都不会拒绝。浅浅喝了几口参茶,宝镜也不由得感概,有钱还真是不错,瞧瞧霍家这生活质量真是杠杠的,用来泡茶的人参,她只需要品一口就知道是正宗野山参,最少是二十年药龄的长白山野人参。
    用来泡水喝,有些暴遣天物,若是能給冯堂合药,一株二十年的野山参,能炼出不少救命药丸。
    “霍先生,您能不能找到百年野山参?”
    别看小说里动不动就是千年人参,事实上在现实中,就是几百年的人参都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但富豪都喜欢收集救命养生的灵药,霍家还真有百年野山参,不仅有,还私藏有两株。
    霍承泽见宝镜流露出对参茶的喜爱,还以为她是在索要治病的报酬。
    只治疗了两次,却开口索要价值不菲的百年野山参,霍承泽心里有些异常想法,却没表现出来。
    “徐医生稍等。”
    霍承泽叫人去取来人参,过犹不及,霍家有两株好参,他只准备将那株有一百二十年药龄的人参交给宝镜。
    玉能锁灵,好的灵药其实用玉盒存放最好,霍家显然也经过高明的大夫指点,霍承泽让人取出的野山参根须俱全,装在玉盒中,药效也保存的比较好。
    “有一百年以上了,不错……”
    检查了野山参,宝镜给出了句不错的评语,却有些遗憾,她以为霍家还有更好的私藏呢。
    治疗穷人,宝镜会尽量选择便宜的药材,治疗霍英,宝镜却没有药材价钱的顾虑。党参是参,野山参也是参,别看有叫兽鼓吹人参的营养价值等同于萝卜,正要一样了,那才有鬼了……人参能生长多少年,萝卜能不能?岁月累积的都是生命精华,是药性。
    “这株也勉强可以合药了,既然有了主药,我给霍老先生开一个方子吧,等霍先生将药方上的药材凑齐,我就开始制药。”
    不是给自己索要的报酬,而是替父亲治病的?
    霍承泽老脸微赫,现在却不好再将那株更好的人参取出,只能在找其他药材时,借口是新找到了的。
    宝镜哪里知道霍承泽的心思,留下了药方,她就被霍家送回来酒店。
    师傅祁震山正死盯着一张纸条,眉头微皱。
    “你回来了?来看看,祁易水提出了第三场比试。”
    宝镜接过纸条,前两场都打平,说实话她对第三场比试已经跃跃欲试了。终极之比,很快就能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