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亲戚们都是把眼睛看向张翠欣。
    “等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先把老奶奶过世的事情弄过去。”
    “是啊,一定要注意轻重缓急,不过,话说回来,他二爷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什么叫断子绝孙,老爷子的死,和老婆子的死,这事情不能算到翠欣头上吧?”
    “咱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老封建的思想,倔脾气一个,就是倔驴,如果能改变他的话,早些年就改变了。”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廖凡大概是明白了。
    “这个人是谁?”他好奇看向张翠欣小声询问道。
    “这个是我公公的兄弟,棉花糖应该叫二爷的。”张翠欣红润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
    看的出来,平日里张翠欣应该没少受到棉花糖二爷的欺负和教训,不然,怎么会眼神浮现如此多的惧怕?
    “亲兄弟吗?”廖凡又问。
    张翠欣点了点头。
    “按理说,这层关系,也算是够亲的了,可他为什么这么对翠欣嫂子?这事情我得好好帮她处理一下。”
    廖凡心中感觉到一丝不快,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要照顾一下张翠欣的感受,毕竟这次事情处理完,就要带她们娘俩去小洼村那边住。
    本来他还担心老婆子的问题,可现在老婆子一命呜呼了,也算是了断一桩心事。
    众人议论间,就见一个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拐杖,穿着红色羽绒袄,穿着红色棉裤,哪里是要来奔丧的,倒是如同道喜一般。
    老人背部有点弯,走路也很慢,看样子,大概是有五十来岁,一双眼睛精神抖擞,只不过时不时的闪烁出一丝丝的狡黠。
    这样的老人,应该是精通世故的,可为什么脾气这么倔?给人一种不通情达理的感觉。
    老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壮汉,约莫一米七的个子,肩膀很宽,国字脸,很正很宽,浓眉大眼的,身材魁梧,只是脸上一直都是保持傻兮兮的笑容。
    见到周围的人后,遇到男人立刻叫喊大爷好,遇到女人立刻叫到大妈好。
    然后伸出手,胡乱的拍打手掌。
    周围的人,看到傻大个后,都是挤出一丝笑容。
    尽管他们对傻大个身边站着的老人有点畏惧,可面对傻大个,或许是见他憨厚面善,所以会心情放松。
    院子里有小孩子,见到傻大个后,立刻欢呼雀跃调笑道:“陈傻子来了,陈傻子,咱们一起玩吧。”
    傻大个见到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容,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嘴巴里说着:“好啊……咱们一起玩,玩过家家还是摔泥巴……”
    憨厚的声音,夹杂一丝丝天真的笑容,让人觉得傻大个跟孩子一样。
    不过这群孩子的家长,则是面色立刻浮现一丝慌张。
    连忙伸出手,把他们的孩子给拉在一边,狠狠地敲打一下脑袋,让他们不要说话。
    至于傻大个身边的老人,也就是棉花糖的二爷,面色不善,阴沉无比。
    就像是一头快要发怒的狮子。
    “一群没教养的东西,你们这些当爹娘的,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家儿子傻吗?你们说说,到底傻不傻?”
    周围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老人的脾气,也知道老人在村里的地位,故此,都连忙赔笑道:“我们没教育好孩子,二大爷不要生气了。”
    “哼,一群没教养的东西,你们这些人,把孩子生下来,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
    老人尖细着嗓子,伸出手里的拐杖,抓过来一个孩子,朝着孩子屁股上就是猛然拍打一下。
    打的孩子哇啦一声,哭爹喊娘的。
    “哼,小鬼头,小时候不好好教育,长大了那还得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叫我儿子傻子了。”
    老头说完冷哼一声,重新拄着拐杖,然后狠狠的瞪了一下身边的傻大个一眼。
    “给我回来,站在我身边,听到没有?”
    傻大个似乎很听话,连忙点头。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了棉花糖,立刻嬉笑起来。
    “爹,棉花糖……我侄女,好可爱,看,酒窝。”
    “哼,给我老实点。”老人瞅了远处站在张翠欣身边的棉花糖,面色上的怒容,或许是看到了可爱的棉花糖缘故,稍微淡了不少。
    可当他看到了张翠欣后,面色再次不善起来。
    “他二爷,今天是老婆子的送终日,你赶快换一下衣服吧,穿这衣服像什么样子?”
    一边一个老人,看起来跟棉花糖二爷差不多大的年纪,朝着老人道。
    “喂,穿红衣服怎么了?我陈德福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穿白衣服,你们随便,我就不换。”
    陈德福冷笑一声,眉头一扬,很是不屑一顾。
    “你们之间的矛盾,现在人死灯灭,都应该随风而去……”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跟你说,我能来,就是我给她的最大尊重了,按照我原本的性子,我来都不会来的,活着的时候,把我的田地都给占了……”陈德福想起来往事,心里很是不快。
    “那不能怪她吧?陈德福,咱们都是同辈人,你们的家事按理说,我不应该掺杂,可当初分田亩,是按照人口分的,你儿子……”
    “滚,我懒得听你说的,我儿子怎么了?没娶老婆很丢人是吧?”陈德福似乎被提起了他心中最为难过的事情,一时间宛如乌鸦般,立刻咆哮起来。
    “唉……行,我不说了……”
    廖凡眉头皱的很紧,看样子这陈德福跟张翠欣家里的矛盾挺深。
    不过,如果对方是过来吊唁的,那就让他吊唁,可如果非要这样插科打诨的说些无聊话和难听话,别说这帮亲戚看不惯,他也要上前说两句的。
    “哼,还说别人教养问题,我看自己本身就有教养问题吧,奔丧,难道不知道不能穿红衣服吗?这老头显然就是来捣乱的,什么亲戚,呵呵,人啊,真的是越老活得越回去了。”
    张翠欣他们能忍,可黄豹子却忍不了,尽管他很懂人情世故,但对于陈德福这幅嘴脸,他就是看不惯。
    小声嘀咕之间,没想到陈德福耳朵倒是尖的很,居然听到了。
    “你是谁?他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陈德福尖声道,伸出手里拐杖,很是不礼貌的指着廖凡和黄豹子。
    尤其是对黄豹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一丝愤怒。
    老人家脾气看样子火爆的很。
    “这两位是翠欣的朋友,还有一个是棉花糖干爹,也是刀子的朋友。”周围有人跟着陈德福解释了一下。
    陈德福立刻眉头一挑,冷呵呵一笑,“好啊,我那侄子刀子刚没了,你又在外面勾搭男人,张翠欣,你可真是不守妇道。”
    “老爷子,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周围人看不下去了。
    “什么注意?我说她不守妇道难道错了吗?”陈德福立刻声音提高一个八度。
    张翠欣却忽然眉头皱起,“他二爷,你话里有话,什么刀子刚没了?”
    “这陈德福的话,显然是知道刀子去世的消息了,监狱那边也会传递消息,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到了这里。”
    廖凡见陈德福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后,心中一顿,连忙道:“老爷子,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借一步说话?我跟不熟的人不说话,张翠欣,你既然问我了,我就直说吧,长痛不如短痛,监狱那边传来消息了,刀子……”
    廖凡见陈德福一意孤行,冷哼一声,直接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要伸出手指头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在这里胡言乱语。
    不过张翠欣却是知道陈德福一定是有话要说,连忙道:“廖凡,你不要阻止他,让他说,他说的没错,长痛不如短痛。”
    张翠欣说话间,眼圈已经红了,看起来很是难过。
    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陈德福要说的话,肯定没什么好事情。
    莫非是刀子出了事情吗?
    她心里猛然一颤,面色更是稍显苍白了一分。
    廖凡顿了一下,转身看了张翠欣一眼,他看到女人的杏眼中,蕴含一丝丝的祈求,还有一丝丝的难过和担心。
    他知道张翠欣的心思了。
    “唉,算了,廖凡,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廖凡兀自叹息一声,心中思忖一下,便罢手了。
    “哼,你要干什么……你还想对我动手是吧,果然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德福冷冷的扫了廖凡一眼,冷笑道。
    “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说话可要注意点口德,要不然,你儿子也不会……”黄豹子在一边冷嘲热讽。
    陈德福自然更为狂怒。
    “豹子,够了。”廖凡眉头一皱,瞪了黄豹子一眼。
    黄豹子耸耸肩,灿灿一笑,或许是为了缓和他自己的尴尬。
    “好,我闭嘴。”
    陈德福猛然一甩袖子,冷哼三声后,接着刚才没说的话继续道:“监狱那边传来消息,刀子……他走了……”
    “走了?”张翠欣身体再次一颤,差点晕倒。
    “走了的意思,我爹说,就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意思。”
    陈德福的傻大个儿子忽然间面露悲伤,似乎恢复了正常神智,很是悲戚的说道。
    “他二爷,这是真的吗?”不容张翠欣询问,周围的亲戚们立刻面目严肃的看着陈德福。
    陈德福冷哼一声,“我还能骗你们吗?这个就是监狱那边发过来的传真通告。”
    说话间,陈德福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个折叠好的纸张,直接递送出去。
    “翠欣,你……你别激动……”
    “翠欣……晕倒了。”
    ……
    张翠欣是一个朴素的农村女人,她长得漂亮,却不浓妆艳抹,也不会去羡慕人家城里女人的生活。
    她老实本分,她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
    山里的水,滋润了她,让她的心灵至善至美,也让她知道女人要爱男人,爱父母,爱孩子,要尽到自己应该尽到的责任。
    这么多年来,她一个人为了这个家庭,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干活,为了生活谋生计,尽管跟丈夫关系有时候会很不好,也会遭受责打和责骂。
    可她都忍受了,就像是一头老黄牛,任劳任怨。
    她本来以为日子会好起来,正如社会经济慢慢好起来一样。
    然而一切来到都太突然,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内,接连传来了两个噩耗。
    她是个女人,所以这个噩耗打击太大,她没办法承受,一下子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