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朝宗做了甩手的掌柜,大太太却不能任凭他在那儿干耗着时间。于是早早知会了李家,请娘家兄嫂帮忙在钦天监算吉时吉日。
    李家找的并不是那位聂大人,聂大人是钦天监主簿,轻易小事是不会亲自出手的。他明着应李家,私却将这件事转交给了副主簿去做。
    好在那副主簿也是才情了得,不然聂大人也不敢将一摊子事儿都落在他头上。
    钦天监的吉时吉日很快选了出来,就在月初九。大太太一瞧,心里十分满意,这人一高兴,身体也难免健硕了起来,转手又将家里大事接管到自己手里,小事却意外的都推给了三少奶奶。
    闵三少奶奶捧着婆婆给的一串铜钥匙,惊喜的不知说什么好,又望向芳菲:“这,这我怎么能干的来呢?听家里的嬷嬷说,原先都是四妹妹帮太太料理庶务,如今四妹妹回来,就该把差事都交还给她。我,我初来乍到,还没在太太面前多孝敬几日,抢了钥匙管家,好像说不过去。”
    大太太满脸笑意,指着不远处的秋堂椅叫闵三少奶奶坐:“你就是太拘谨,在我跟前放不开。可是老三走的时候在你面前说了什么闲话?”
    闵三少奶奶慌得连连摆手:“相公不曾胡言乱语。都是,都是媳妇自己乱说的。”
    大太太笑道:“那就是了,我都信你,你还怕什么?何况四丫头是待嫁之身,不敢叫她多操心,好好在家预备嫁妆就是。”
    闵三少奶奶猛然想起相公对自己说的话。
    大太太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过分喜爱,相公还说,府里大姑娘进宫时候就抬了两个箱子进宫,那些原为她准备的陪嫁都被大太太存在了库房里。当日来京城时候,大太太一样没少,都带着呢。
    这要是成了四姑娘的陪嫁,那该是多少钱?
    闵三少奶奶虽说是个渔民之女,却也不是普通的渔家女。她爹算是漕帮上一个小头目,管着几十条货船,日日往来京城与江南的地界上。
    闵三少奶奶从小与父亲东奔西走,见识不敢说有多高,心气儿却高。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要嫁给搭救的闵云凯。
    小夫妻俩在富春成了亲,闵家起初因她的身份颇有些瞧不起,处处打压,尤其是二房。闵云凯几次受不住,倒是她耐住了性子,劝服了相公,二人一步一步博取老太太同情,一跃成为了老太太跟前的红人。
    没有老太太开口,他们夫妻岂能被打发进京?
    闵三少奶奶心知这会儿要沉心,稳住定力,笼络住了大太太再说。
    她笑道:“既然太太这样说,媳妇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其实,我原在家的时候就帮着娘打理家事,后来嫁进咱们府里,老太太格外疼爱,准我在二婶婶身边学习。谢太太与我这个机会,儿媳一定不辜负您的嘱咐,好好协助四妹妹。”
    芳菲觉着,这位三嫂子看着憨厚,其实骨子里机灵聪明。大太太和自己原本因为闵云凯,对她也有诸多防备,然而只是这几天侍疾,闵三少奶奶忙前忙后,不怕脏不怕累,连叫大太太都有几分感动。
    这样的好媳妇,谁能不喜欢呢?
    大太太这样做,多少也有几分投桃报李,礼尚往来的意思。
    大事情,大太太是不会叫闵三少奶奶接触到的,倒是琐碎小事,她心疼芳菲待嫁,不肯叫她累着,所以都推给了闵三少奶奶。
    这件事称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太太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眼瞅着距离月初九还有小半个月,大太太因儿子与周家已经换过庚帖,对怎么操办芳菲的换庚帖仪式,心里早有数,便不由得想趁这几日去京郊住些日子。
    大太太一提,芳菲立即应和:“女儿早就想和太太说了,只是怕太太嫌我淘气。既然庄国公府派了少奶奶亲自来帖子,咱们不去反而驳了人家的人情。何况,当日我与庄国公府的丝悦小姐还是认识的。”
    大太太怔了怔,想了良久,才明白芳菲说的是谁,她大笑道:“你说的是道前街董家的大少奶奶吧?两年前她成亲时我还去过。极好的一个孩子,夫君又上进,说是预备今年场。”
    芳菲有些小遗憾:“既然是要场,想必她这个做媳妇的需要忙前忙后,大约是不能同行了。”
    闵三少奶奶赶紧插话,笑道:“四妹妹说这话,可见还是闺阁里的女孩儿。自出了嫁便是夫家的人,轻易连娘家也不能回,回去的多了就要被外人笑话。”
    芳菲狡黠的看着闵三少奶奶:“嫂子自从嫁进我们家的门,难道就很少回娘家吗?我们太太最大度,嫂子千万别因担心就不敢说啊!”
    闵三少奶奶忙瞥向大太太,慌乱解释道:“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将芳菲召唤到身边便轻轻一拍:“猴儿,快嫁人了,还是这个皮。欺负你嫂子算什么本事!她胆子小,等吓坏了,叫你三哥回来找你算账。”
    芳菲憋着嘴:“三哥才不会呢!他那样好的人品,见我与他开玩笑,不过就是笑笑而已,何尝当过真?”
    闵三少奶奶盯着芳菲的眼睛瞧,心里却一阵阵臭骂: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原来是表里不一,披着羊皮的狼。
    若非相公早对她说过家里这位闵四姑娘的累累罪行,闵三少奶奶非被蒙骗过去不可。
    闵芳菲对相公做过什么,三少奶奶一点一滴都记着,相公说的对,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有娘娘扶持,他们夫妻黄腾达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母女、婆媳三人说说笑笑,一晃就到了午时。大太太留了两人在正房用饭,厨房做了鱼脍,刀工极好,肉片薄如蝉翼,粉红色的鱼肉一片一片的摆在青花大瓷盘上,围着中间一朵开的正鲜艳的牡丹。
    大太太食欲不错,吃了一整碗的碧粳米饭,又将那酱鸭夹了几片。
    “早上买的鲜鱼?东西不错,明儿若是还有,叫人再送来。”
    闵三少奶奶忙放碗筷,笑道:“有,多着呢。这是早上相公打发人送来的。整一篓子,还有许多活虾,我听说太太和大伯、四妹妹都喜欢吃这个,所以特意叫厨房留着,等晚上大伯回来再做。”
    大太太点点头:“难为你们夫妻俩有这个心。”她指了指芳菲:“要说怎么摆弄那些好材料,叫你妹妹帮你出出主意。”
    闵三少奶奶如获至宝,饭也顾不得吃,只问芳菲喜欢什么口味。
    芳菲笑道:“大虾也不过就是红焖,水煮,油炸这几类较为常见。”
    大太太一听直皱眉:“这么热的天,还是清淡些的好。”
    “那便是水煮了!这可再简单不过,叫厨房多配上写辅料,谁喜欢什么味道,自己选了蘸着就是。”芳菲笑道:“我早起就想吃火腿炖肘子,还说要与太太共享呢,结果太太却嫌油腻。”
    “罢了,是你的孝心,”大太太情不自禁笑道。昨儿晚上自己念叨嘴里没味,却又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大夫交代过,自己正在康复,少用油腻之物,注意调养身体。
    大太太是最喜欢火腿炖肘子的,将那火腿在小火煨至七成熟猴去骨,撒上葱姜蒜,连同猪后蹄一并放入紫砂锅中,咕嘟咕嘟蒸,一天才能入味,酥烂弹牙,好吃的能叫人吞舌头。
    四丫头这么说,一定是体贴自己,所以才叫厨房备了此道菜。
    闵三少奶奶见状,不由得暗暗牢记在心。原来太太说是要吃清淡,其实骨子里还是喜欢那些鲜甜美味的。
    一回可不能只叫闵芳菲出风头。
    用过午饭,大太太因午睡,所以打发了芳菲和闵三少奶奶。
    二人出了正房,闵三少奶奶亲亲热热的夹住芳菲的胳膊:“可否去妹妹房里坐坐?听说你养的狗儿精,连鸟儿也十分灵。往日妹妹不在家,我也不好去叨扰,今日正好见识见识宫里的赏赐。”
    芳菲笑道:“嫂子喜欢,我叫人去把鸟笼子带来。”
    闵三少奶奶早听说,四姑娘并不是特别喜欢这对鸟儿,所以只叫雀鸟司的小太监住在前院。前院有小厮们看着,倒也不会出乱子。
    闵三少奶奶忙道:“原来不在妹妹房里,别麻烦,我就是有几句体贴的话想和四妹妹说。”
    芳菲猜得到她要说什么。
    闵云凯一直没露面,反而叫他媳妇在金安街这边鞍前马后,可见是想先打好关系,以备来日回府时候不那么尴尬慌乱。
    三年不见,闵云凯倒是多几分头脑。
    芳菲笑道:“好啊,嫂子随我来。”
    二人携手进了西厢。说起来,闵三少奶奶还真的没好好参观过西厢,这子不大,摆设也简单,不像相公口中描述的那样奢华败家。
    镜台上一口梳妆匣随意开着,露出里面数量不并太多的首饰。
    闵三少奶奶偷偷瞥了一眼,又赶紧将目光移到别处,唯恐被芳菲捕捉住,笑话自己小家子气。
    这种世家小姐,嘴上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热,实际上骨子里才看不上她这种渔民家的女儿。闵三少奶奶也从没奢望闵芳菲能和自己推心置腹,她要的,就是把这个小丫头糊弄过去,为丈夫立威铺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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