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郡王妃自有私密的话和大太太说,趁着女孩子都在,只叫几个妾生的庶女去招呼芳菲等人,她自留大太太在宣振堂正堂讲话。
    正堂后有一小楼,郡王妃平日喜欢在这儿听戏。先帝去后,京城各王府,功勋之家都纷纷散了自养的戏班子。平南郡王府也不例外,这后楼没了铜锣鼓点儿响,未免有几分潦倒寂寞。忽然上来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像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
    郭家这几个庶出的小姐都不受郡王妃喜欢,平日也都是老实巴交,性子蔫蔫的,在人前说不上话。
    她们几个有些闷,尴尬的陪坐了小片刻,才瞧出闵芳苓有话和她两个妹妹说。郭家的小姐们这才寻了借口,去楼静候。
    “哎呦,我只当她们一点儿也听不懂呢!”闵芳苓见郭家的人了楼梯,总算松口气,“怪不得平南郡王妃平日里不待见这些庶女,一点眼色也没有,换了是在我们皇子府上,这样的人早被打了出去。殿身边怎么容得!”
    闵芳苓的贵气渐增,可说话还是以前一样的矫情。
    她见芳菲和周粟乔一声不吭,忙笑道:“瞧我,又信口开河了。连殿都常说我性子直率,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府里尚且如此,如今见了两位妹妹,是既亲切又高兴,少不得要多说些。”
    闵芳苓一手拉着芳菲,一手拉着周粟乔:“以前咱们斗嘴胡闹,如今想起来,却也异常怀念。我知道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不对的地方,可自从离开富春城,没有一日不想着大伙儿。好容易得知你们进京,想出来瞧瞧,殿身边却一日也离不开我。今日要不是借着来平南郡王府请安,我是说什么也见不到两位妹妹的。”
    芳菲笑道:“三姐姐也把我们吓住了。连你几时进了大皇子府也不知道。”
    “我又不像大姐姐,有福气进宫去做娘娘,如今也只是殿身边的一名侍妾。”闵芳苓略带几分不甘:“自然不好大张旗鼓,闹的像大姐姐似的。众人皆知。况且我们殿又是个极低调的,他常说我是受了委屈,还答应,等皇上封了他的亲王位,就让我做侧妃。”
    周粟乔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我记得先帝在时,大皇子就已经立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这俗话说的好,一个萝卜一个坑,难道大皇子要废了哪位娘娘,立三姐姐?”
    芳菲忙拍她。笑道:“表姐你可真是好奇,既然三姐敢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办法。皇家的事儿,咱们可一点不懂,也别多问。只等着三姐的好消息就是。”
    周粟乔了然一笑:“确实是我唐突了。三姐姐别见怪!”
    闵芳苓嗔道:“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对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记得离富春前,大姐姐和平南郡王世子的婚事都快定了来,怎么说变就变?难道皇上不知道?这可不好瞒着,咱们总不能害了郭家,叫外面那些御史们病垢咱们万岁爷抢了臣子的婚事吧!”
    周粟乔先变了脸色。气呼呼辩解:“谁说他俩定过婚事?纯粹就是子虚乌有。三姐可别信!郭哥哥清清白白,就是叫某些小人在背后胡乱传话,才毁了名誉。”
    闵芳苓早在富春的时候就知道周粟乔对郭潇一往情深,不想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她就喜欢周粟乔这鲁莽冒失的性子。要都像闵芳菲似的。一肚子坏水儿,都是黑心眼儿,非把别人累死。
    “原来是我记错了。”闵芳苓笑着讨好周粟乔:“我就说,只有表妹和世子才像一对儿。旁人可比不上你。刚刚你没瞧见平南郡王妃瞧表妹的眼神,正经就是婆婆相看儿媳的模样。哎呦。咱们家已经出了个婕妤娘娘,难不成又要出个世子妃?”
    周粟乔被奉承的心花怒放,刚刚的恼意也消了,气儿也顺了。说到闵芳华如何被受封,周粟乔更是打开话匣子,与闵芳苓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就好像她亲眼见证了似的。
    “你没瞧见皇上赏大姐姐的那根络子。”周粟乔无比向往:“我从没见过那样正的明黄色,络子款式虽然旧,却十分华丽贵气。大姐姐整日带着,一刻也不肯拿来。我们原说想借来瞧瞧,都被狠心拒绝了。”
    闵芳苓笑道:“皇上给的宝贝,自然不好随便借你们。”
    周粟乔一撇嘴角,指芳菲道:“四妹妹可不小气,皇上也赏了她一束花,四妹妹就摆在子里,谁瞧都行。”
    闵芳苓略敢惊讶,原来四丫头也有赏赐?
    可皇上怎么不把她也选进宫?
    大皇子说,康家不成气候,那康小姐多半也是圣懿皇太后强塞给皇帝的。倒是闵家大小姐,来日必成大器。
    闵芳苓这次来,不但要修复与表妹堂妹的关系,还要多方打听闵芳华的消息。当一听芳菲也曾得过赏赐,不由得惋惜:“怎么只是花呢?这谁不知道,皇上选妃,赐花就是没瞧上,四妹妹样样都出众,不可能不受喜欢?况且,你也是傻的,皇上给,你便要?”
    芳菲好笑道:“三姐当那是谁?难道我还敢拂了皇帝的好意?况且,家里有大姐姐进宫就好,我只想平平淡淡些。”
    想到四丫头的婚事,闵芳苓连忙振奋精神:“你不提我倒忘了,正有一件事和你商量。实话不瞒你们,大皇子这次是定了决心要办件体面的差事给万岁瞧。先帝去后,国子监就成了无人管的地方。学生们无心读书,先生们不好好授课。我们殿想求一道旨意,把太学的差事揽过来。用心为朝廷磨练一批人才。”
    “这是好事,不过三姐把我说糊涂了,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干系!”闵芳苓嗔道:“我和殿略提过,与你有婚约的佟公子学识极好。殿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意请佟公子来太学做五经博士。四妹妹要知道,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也就是殿看在你我的姐妹情分,才肯破例。”
    芳菲连忙摆手起身:“可不敢叫三姐费心。况且这事儿我一点不能做主。”
    闵芳苓怎么肯叫芳菲走,赶紧堵住楼的出口,不肯死心的劝道:“不单单是佟公子,还有大哥和二哥,我都在殿面前做了引荐。你不知这里的内幕,只要做了五经博士,大皇子就有办法叫他们免了秋闱这一繁琐关卡,顺顺利利做举人。到明年春闱,他们也比别人多一重稳妥。”
    闵芳苓不止想拖佟鹤轩水,还有闵家所有的青年才俊。闵云泽,闵云海,当然,她是瞧不上闵云凯的,所以替也没提。
    楼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原来是郡王府的丫鬟来请:“郡王妃请三姑娘说话儿呢!”
    周粟乔连忙拉走了芳菲,闵芳苓的目的没有得逞,气的把楼板跺的铛铛响。
    “姨娘别急,老奴知道您现在一心要为大皇子办事。不过您这俩妹妹一脸的精明相,恐怕不是好劝服的。”闵芳苓身后始终不言不语站着一个婆子,原本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一点不打眼的人。等一开口才知,这是大皇子安排在闵芳苓身边的亲信。
    闵芳苓也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由人盯着。
    大皇子说是叫人辅佐自己,免得出门没个提点,让亲戚看了笑话。实际上,大皇子还是不放心她,一定要找个人盯着。
    闵芳苓猜到自己会在四妹妹这会儿碰钉子。
    闵芳菲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疑心病又重,可只有劝服了她才能劝服闵家那个小爷。
    这一个疙瘩解不开,后面成串儿的麻烦事就不断。
    闵芳苓无奈道:“我再想想办法,殿好容易交给我一个差事,我总要办的圆满。”
    婆子也不催,笑挽着闵芳苓楼去正堂。
    这一日热热闹闹,平南郡王妃款待了大太太等,足足留到未时,离开时更亲自送到大门口,挽着大太太满心不舍:“如今咱们住的近,李姐姐得空就带着几位小姐来玩。”
    大太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在平南郡王府门口,闵府的车马和大皇子府车马一东一西分道扬镳。车马颠颠簸簸,一路往金安街来。
    宽大的马车里,宝莲小心翼翼觑着大太太的神色:“太太,您真打算把四姑娘嫁去郡王府?”
    这是刚刚平南郡王妃屏退了一切人,私和李氏商量的事情。宝莲虽然只在门外伺候,但她的耳力一向好,连蒙带猜,多少知道平南郡王妃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四姑娘早说好了人家,悔婚另嫁,四姑娘的名节便都毁了。
    大太太捶着膝盖冷笑:“她若肯拿出世子妃的位置,我倒也会考虑一二,哼,想叫芳菲如府为妾......她也说的出口。”
    宝莲大吃一惊:“这平南郡王妃明知太太看重四姑娘,如此说,岂不是在羞辱太太?况且咱们两家这样要好,平南郡王妃就不怕今后生分了?”
    “她怕什么!她与平南郡王早就是面和心不合,”大太太想到刚刚在宣振堂里,平南郡王妃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感到一阵厌恶。
    什么姐妹联手,其利断金?
    平南郡王妃要是有那个本事,影嫔也不会安安稳稳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