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的话让傅庭筠很是惊讶,但她仔细一想,这件事还真就有点像是赵凌的手段,又想到赵凌叮嘱她不要理睬这件事,她少不得要含含糊糊地应酬吴夫人两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又承诺吴夫人,“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实在是太惊讶,要不,等我们家大人回来了我问问他了再给您回个音?”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吴夫人此时脑子里一片浆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和傅庭筠反反复复地说了些“我没有想到”“这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之类的事,起身告辞。
    傅庭筠却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沉思良久,这才喊了雨微进来,和她重新捡起话头,商量着阿森的婚事。
    待晚间赵凌回来,她拉了赵凌到书房里说话:“吴夫人来说,赵家的人之所以知道你的消息,是叶三掌柜有一次酒后失言,怀疑这件事是你和叶三掌串通一气要算计赵家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赵凌先是一愣,随后嘿嘿笑着摸了摸头,道:“可见这天下聪明人多得很!”神色间颇有些不以为意,却是间接地承认了和叶三掌柜一起算计赵家的事。
    傅庭筠不由眉头微蹙。
    有些遭遇,犹如饮水,冷暖自知。
    好比她。在别人看来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她不认父亲宗亲,就是不忠不孝,可谁又知道她的伤心难过失落绝望?
    她相信在对待赵家人这件事上,没有谁比赵凌更有资格说话了。
    可赵凌不告诉她,她心里就觉得有些难受起来。
    赵凌看着不由苦笑。
    “阿筠,”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想你卷入这件事……”
    夫妻本是同根生,什么叫不想她卷入这件事?
    若要撇清,何必娶了她?
    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些!
    傅庭筠神色微冷:“照你这么说,我的事和你不相干喽?所以你干什么事也与我没关系……”
    赵凌看着她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知道她气得不轻,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了头,上前搂了她的腰。
    “让我说什么好?”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脾气怎么这么坏?一点点小事,就气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觉得我脾气坏了?”傅庭筠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委屈,“我和你又不是一天两天才认识,成亲之前你怎么就没觉得我脾气坏呢?”一句话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喂,喂,喂,”赵凌慌了手脚,忙掏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说话就说话,可不许这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现在她哭都变成了娇气!
    傅庭筠除了委屈,又平添了些许的伤心。
    她别过脸去,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种又倔强又脆弱的模样落在赵凌的眼睛,让赵凌的心儿发颤。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安抚了妻子的情绪再说,“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逗你玩吗?你也知道,我平时最喜欢和你开玩笑了!”一面说,一把她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哄的。
    傅庭筠破涕为笑,娇嗔道:“你说你和我不相干……我心里难受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赵凌额头冒汗。
    难怪别人都说女人不可理喻,就算是像阿筠这样冷静自若的女子,偶尔也会犯这样的毛病。
    他的态度就更好了。
    赵凌一向在她面前有些沉稳大气,他这个样子,傅庭筠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她主动搂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就算是雨过天晴了吧?
    赵凌感慨着,亲了亲傅庭筠的面颊。
    傅庭筠柔声问他:“赵家的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既然瞒不过,赵凌也就不瞒了,沉真道:“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啰!”
    傅庭筠不解。
    赵凌道:“他们不是看着我父亲压了他们一头就心里不痛快吗?那好,我就让叶三掌柜放出风去,说我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因从龙之功做了正三品的宣同副总兵,赵家内内外外十几个房头,我就不相信,这个消息传到赵家会没有人无动于衷?”
    傅庭筠有些明白。
    她沉吟道:“所以你让我不要理睬这件事,让赵家的从惶恐不安,为了把自己摘出来而互相指责,甚至是把事情全部推到当年主持这件事的赵家六太爷身上……”
    “不错!”赵凌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凛,“到时候自然有人跳出来会为我母亲主持公道——那时我年纪还小,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冒冒然回到赵家,事是人非,在赵家又没有忠仆或是亲近的人帮着找证句,就算是想为母亲沉冤昭雪,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不如让他们狗咬狗,把当年的事给咬出来。还可以让六太爷看看,当初那些讨了他好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
    傅庭筠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起来,不由怜惜地抱了抱他。
    赵凌神色微霁,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到时候我再以嫡支失德为由,要求从选族长。”他的声音也平和了不少,“从旁支里找一户人家出来,支持他做族长,要求嫡支把公中的财产交出来……他们是怎么谋得我家产业的,我就怎样让旁人谋了他们的产业!”
    “嗯!”傅庭筠点头支持,随后又思忖,赵凌不告诉我,难道是怕我说他心毒手辣?
    念头一闪,她又立刻否认了。
    赵凌再恶劣的态度她都见识过了,这算什么?
    她不禁困惑道:“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担心不已!”
    赵凌不由长叹口气,沉凝道:“阿筠,你已和傅家断绝了关系,我不想你再和赵家的人恶交!”他说着,手落在了傅庭筠的腹部,“这小家伙,来的真是及时!”
    傅庭筠愣住。
    一个人说你不好,可能是那个人误会你,可要是两个人三个人说你不好,通常别人就会觉得你这个人有问题。
    可这关孩子什么事?
    想到刚才她的小心眼,她又羞又愧,有些不敢看赵凌。
    “好了,”赵凌柔声地道,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你又不知道。”然后一副不想她继续内疚的样子转移了话题,“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他声音有些低,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厚实,“若是有人找到你这里,你什么也不用说,为难地看着他们就是了——男主外,女主内,他们有什么不满,就只能冲着我来了。”
    “不行!”傅庭筠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亮晶晶的,像熠熠生辉的宝石,“我和你一起——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有什么失礼之处,不过是句‘头发长见识短’,你却是正三品的大员,你的名声比我的名声更重要。”她知道赵凌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何况是牵扯她的声誉,说服他道,“反正到时候我也要和你一起回淞江给公公婆婆迁坟的,不可能撇得清……”
    赵凌却道:“我没准备让你去淞江!”
    傅庭筠愕然。
    “你现在怀着身孕呢!”赵凌正色地道,“怎么能随我南下?”
    难道说孩子来得及时。
    若她没有怀孕,肯定就得随赵凌去淞江了。现在有了怀孕这个借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京都了。
    “九爷!”她心里一阵激动,“我……”但让她不顾孩子的安危而强行跟着赵凌给公公婆婆迁坟,她又有几分犹豫。
    “你不是提醒我要早点把爹娘的坟茔准备好吗?”赵凌看着微微一笑,温声道,“皇上已经准了我两个月的假。到时候我回江南,你由郑三他们护送,带着呦呦和曦哥儿慢慢往长安去,和吕掌柜的把那边的事准备好了。等爹娘的棺椁到长安的时候,也有个主持的人,免得慌手慌脚的失了礼仪!”又道,“这次既然在长安置办祭田,不免要在长安置办宅院,毕竟是以后来自己要住的,怎样好,还得你拿主意。别人去办,我有些不放心。”
    这到也是。
    可让赵凌一个人去淞江和赵家的那些人周旋,傅庭筠还是有些迟疑。
    “好了,好了。”赵凌见状笑道,“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又道,“我去江南起坟,长安也得有个接灵的人啊?可惜我们家曦哥儿太小了,要不然,我就带着你去了。”
    他这是在安慰她吧?
    傅庭筠泪盈于睫,抿了嘴笑。
    眼中的水光让她的眸子清亮中透着灵动。
    她轻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两天就走吧!”赵凌说着,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红唇,语气里就透着几分心不在焉,“你把我回江南的消息透露给吴夫人……赵家的人狗急了跳墙,十之八九会在半路上和我联系的。”
    傅庭筠点头:“好!”
    红润的唇像是无声的邀请。
    赵凌一把横抱起了傅庭筠,顺势就和她歪到了书房的罗汉床上。
    “你别这样……”傅庭筠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我还没有过三个月呢!”
    “我知道!”赵凌咬了傅庭筠的耳垂,“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有这样说话的吗?
    傅庭筠想要质问,溢出来的却是令人心跳的呻吟……
    她脸色一红,把头埋在了赵凌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