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金水听得目瞪口呆:“只是受伤生病而已,又不是没得救了,怎么就要杀了?!”
    顾德继续打手势,绿袖继续翻译。
    “我爹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军中的大夫和药材都有限,无论是民夫还是兵卒,他们要是生病受伤了,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熬不过去便是死,所以每次打战的伤亡人数之中,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死于轻伤和小病。”
    那些轻伤和小病都不致命,只要得到及时的治疗,一般都能好转痊愈。
    可是在军营里面,大夫和药材都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大夫,数量少得可怜,他们全都围着中高层的将领打转,哪里还能顾得上底层士卒和民夫们的死活?!
    顾德曾经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他对这些事情是深有体会。
    这时前方又听到了哭喊声。
    “别杀我哥!”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那个眯眯眼中年官兵已经举起佩刀,准备将地上那个病倒了的汉子给砍死,却被另外那个矮瘦汉子给死死抱住小腿。
    矮瘦汉子汉子苦苦哀求:“我哥还有气,他还能活下去,求您给他一条活路,我们兄弟两人以后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
    眯眯眼中年官兵名叫黄告,此时他满脸戾气,抬脚就将矮瘦汉子往外踹:“滚开!你要是再妨碍老子办事,老子就连你一块宰了!”
    那个矮瘦汉子却死死抱着他的小腿不肯松开,冒着被杀的危险继续为兄长求情。
    周围有很多民夫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的表情只剩下麻木。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一路走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亡,有些是病死累死的,还有些是被官兵们活活打死的,当然也有像面前这一幕一样的,因为生病走不动路被直接砍掉脑袋的。
    当然也曾有人反抗过,但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杀了。
    民夫们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没有武器,且一个个都又累又饿,能保持站稳不倒下去就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的力气去跟官兵们干架。
    更何况,那些官兵手中还有刀,一刀下去就能收走一个人的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都不想稀里糊涂地成为刀下亡魂。
    民夫们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凉山关,想着只要到达凉山关了,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至少不用每天再像现在这样日夜赶路,累得喘不上气。
    这群民夫们已经麻木了,可江微微却看不下去了。
    好端端的赶着路呢,说杀人就杀人,到时候弄得满地血渍呼啦的,这让后面的人还怎么走路?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了?!
    江微微下了车,大步朝着前面那群人走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冲正要跟上来的施金水喊了一句:“去把医药箱拿来。”
    “哦!”施金水赶紧又跑回车上,把医药箱背到身上。
    黄告踹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抱住自己小腿的矮瘦汉子踹开,最后一点耐心彻底告罄,面上的狠戾之色愈发浓郁。
    “既然你不想活了,老子今儿就成全你,让你们兄弟两个去黄泉路上团聚!”
    说着他便举刀朝那个矮瘦汉子的脖子砍下去!
    “住手!!”
    黄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喊得动作一顿,他循声望去,看到穿着烟青色罗裙的小娘子正往这边快步走来。
    那小娘子看着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肌肤娇嫩白皙,面容娇艳明媚,漂亮得不像话。
    黄告都有些看呆了。
    他当兵好几年了,家人媳妇都不在这边,他除了偶尔逢年过节可以出去找个窑子发泄一下,平时就只能待在营地里面,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
    俗话说得好,当兵三年,母猪都能赛貂蝉。
    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女人了,乍一看到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两只眼睛登时就看直了。
    不只是他,另外几个同行的官兵也差不多。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江微微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她没有理会那几个官兵,径直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倒地不起的汉子。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身体骨架很大,看着是个大高个,但因为长期没能吃饱肚子,再加上连日来的辛苦赶路,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他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干裂脱皮。
    江微微先是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扩散情况,然后又给他把了下脉。
    旁边那个矮瘦汉子见状,赶忙问道:“您是大夫?”
    江微微应了声:“嗯,我是健康堂的大夫,你哥这是怎么了?”
    得知她真是大夫,矮瘦汉子顿时喜上眉梢,顾不上自己被踹出去的疼痛,飞快地说道:“我哥从前两天开始,就觉得头晕眼花,还犯恶心,但那时候他还能走路,他说忍过去就没事了。可后来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我想给他找个大夫,可官爷说咱们这里没有大夫,我想让他停下来歇会儿,官爷也不允许,还威胁我们,说是我们胆敢停下来,就打断我们的腿。我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刚才我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想要坐下来歇会儿,谁知他屁股都还没坐到地上呢,人就直接倒下去了!官爷说他这样肯定没救了,只能杀了,呜呜呜,我哥明明还有气儿呢!他没有死,他还能活下去,大夫,求您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我下半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朝着江微微跪地磕头,显然是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江微微被他哭得脑瓜儿疼,蹙眉说道:“行了别哭了,你这两天有给他喝过水吃过东西吗?”
    矮瘦汉子抬起头,擦了把眼泪:“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炒米,但他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后来还给吐了出来,水喝了一些,但也喝得不多。”
    江微微道:“你哥这病是中暑加疲劳过度引起的,这病不难治,吃点药,再歇会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