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拂过,冷月当空,已是夜深人静。
    寂静的街面上,玄凌的马车缓缓驶向帝府,今日有些话,她本无意去说透,可她是个人,难免会有情不自禁时。
    “夜深了,去休息吧。”见玄凌入府便朝着书去,殷晨曦出口劝说了一句。
    这一路回来,玄凌的沉默让他有些忧心,从认识至今,她的身子未曾有半分好转的迹象,他偷偷问过帝简那丫头,中途她换了几次药。
    他知道,她一身医术惊人,可有句话叫医者不能自医,这些年,要不是那些药滋养着,她这般费尽心思劳心操劳,身子早就掏空了。
    是药三分毒,她应该比谁都明白,她早就是个药人了,那些每天服用的药,一旦停下来,她的身体就会瞬间崩塌。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她能像个正常人自私一点,能暂时放下所有包袱,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可是他更清楚,他们都是深陷泥潭的人,拔不出来,所以只能想想。
    玄凌侧身笑了笑,脚步未曾停下,“不困,老常他们一定还在书等着。”
    “如今,那贾景波和张敏都死了,线索又断了。”既然劝不动,那就只能陪着了,往后刀山火海,都陪着。
    “谁说都死了?”玄凌挑眉笑看了一眼晨曦。
    晨曦目色一顿,“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有说道?他知道,她安排人进了宫看着那贾景波,可是,尸体在那啊。
    “走吧,夜深了外头凉,进去说。”
    书内,老常和金如放总算盼到人回来,这大晚上的,弄的人心慌慌的。
    “家主!情况如何?”小金子打探的消息总不够详尽,怎么张敏突然间成了什么东离人,最关键的是还杀了贾景波。
    去掉披风,身上还是一身朝服没来得及换,索性懒得换了,靠着火盆坐下,大家立刻跟着围坐。
    玄凌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眯着眼道:“谁能在一国之君面前安插人?目的又是什么,这背后之人,真是手眼通天。”
    大家听着也是嘘嘘不已,老常颇为疑惑玄凌的反应,“家主,你为何如此肯定张敏不是东离人?”
    要是东离人,那一切说起来就正常多了。
    “张敏要是东离人,就绝不会杀贾景波,看似杀人灭口,实则是更加坐实了贾景波为东离细作的事实,他若是东离人,平日与贾景波必然有联系,一定知道,就算贾景波醒来,也不可能说什么,你们不觉得画蛇添足了吗?”
    两个潜伏在他国几十年的人,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是不是,现在都死了,小姐和圣子都慢了一步,好不容易有点新线索。”这才怀疑上张敏,人就死了,金如放也是摸着脑袋,一头包,这些人的脑子,他是转不过。
    张敏确实死的太快了,他一定知道这幕后之人,“一个人一心想死,拦不住的,知道已经怀疑上他了,好生干脆,来个死无对证,不过也更加确认一点,贾景波当年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现在,只要等贾景波自己说了。”
    “说?人都死了怎么说?”不会是绕糊涂了吧?
    玄凌看着金如放笑意盈盈道:“张敏死了,他可没死,宫里那尸体是一个作奸犯科死囚。”
    “啥?”套梁换柱?在皇宫内,如何做到的?
    别说金如放迷糊了,就是晨曦和老常也是一脸纳闷,她之前可是一点都没透露啊。
    见他们都是一脸不解,玄凌也不藏着了,“当初猜测到贾景波是被利用的棋子时,我便急忙去了宫门口,借机告诉他,帝家根本不是毁在他手上,他一直在被利用,他在九黎经营一辈子,打败帝家是他最大的成就,他怎么会相信?又怎能接受?我便告诉他,若不信,可以看看,于是他便配合着我中了毒。”
    她分头命帝绯和帝隐,一个配合先生换了人,一个藏在宫中看着,就是帝隐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个假的,一是为了鱼饵上钩的时候不会疑心贾景波是假的,二是想让帝隐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
    往后用他们的地方太多了,现在能有机会雕琢雕琢,自然不能放过,她知道帝家隐厉害,可她更相信,这世上永远没有最厉害的,只有更厉害的。
    她不管从前帝家家主是如何对待帝家隐的,既到了她手上,就的行她的规矩,按她的要求,做那更厉害的。
    “那人现在?”老常不得不佩服玄凌的心思缜密了,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做这一番部署。
    “人在安全的地方,不过,要他松口太难了,所以我在逼东离让他开口。”所以她今天在朝堂上撒了一回威风,也是憋了些话,说出来图个痛快。
    逼东离?老常捏着胡子,眼眸一转,大概明白玄凌的意思了,所有计谋,攻心为上,没错,能让贾景波开口的只有东离了。
    一个为了母国隐姓埋名、舍去亲朋好友,背井离乡四十多年,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母国的抛弃,而自己费尽心机还是给他人织嫁衣,这心脏再强大,也的崩溃,到时候,恐怕就憋不住了。
    “其实也没多大把握,试试吧,他能开口最好,不能,也让他看个明白,他还真不算什么。”
    “家主,夜深了,歇着吧。”老常看着玄凌撑着头,突然说了一句,结束话题。
    这孩子,怕是连着吃饭睡觉的时间,脑子都没停下,她也不过十六啊!长此以往,帝家的仇报了,估计她也垮了,人如油灯,油尽灯灭,她不能这么及早耗尽她的一生。
    越是相处,越发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孩子,不应该这么活着,她应是比她母亲更张扬、更明朗也更肆意。
    她有鸿鹄之志,有宽广如空的心胸,天地浩大,她不该被这一门仇恨给拘着了。
    他老头很想看看,当帝家这一切都结束了,她能活出个什么样子来,该是比现在更夺目的。
    是该歇着了,不过,可有人现在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等着见她呢,玄凌笑了笑,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好了,你们都去休息,阿简替我准备热水,我在坐一会。”说完,摸了摸手上的族戒。
    老常暗暗叹了口气,罢了,帝家的事没个了解,这孩子是不可能停下的。
    几人都知道她这是有事,都自觉的离开。
    晨曦离开后,与帝简交代了几句,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帝府,她既说,这帝府是他的家,那帝家的事,他也该帮衬,她一个人,太累了。
    书内,剩下玄凌一人,帝隐终于露面了,他身后,帝绯和帝色也都现身了,只是一个个,没了第一次见他们时的傲气,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帝隐任务失败,请家族责罚!”帝隐单膝跪地,低下头去,没脸见人了。
    帝色和帝绯也跟随跪下,“家主,我们…有跟丢了,请家族责罚。”不但跟丢了,险些还让人反跟了,这一晚上太打击了。
    “你们可知道,有些任务一旦失败,便是责罚你们,也于事无补?”玄凌面无表情的斜坐在榻椅上,确实是有些累了。
    “属下…无能!”
    好,不错,起码还知道面对失败,有些人,不用反复说,一两句就够了,相信今后他们做事,该有个态度了。
    “帝绯,稍后告诉帝隐人在哪里,要是这次再看出问题,那就不用来见我了,这样的帝家隐,我也不需要。”
    帝隐愣了下,看向帝绯,靠啊,兄弟你坑我。
    帝绯满脸无辜,家主之命不可违,兄弟,我也是没办法。
    帝色目光流转之间,打了个冷颤,这家主太可怕了,阴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