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宴,到场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一盏毕生难忘的特饮。
    就在大家以为主人家的目的达到,是该鸣金收兵结束这场让人揪心难熬的宴饮时,主人家却端杯起身,朝着她身后的方向,高举杯盏,侧身看向他右手边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子。
    其实大家早就注意到了,来的都是什么人?最是知道什么叫静观其变的道理,再说,要做声,也轮不到他们,还有个饮醋如酒的圣子殿下在。
    能这种场合毫不避讳坐在她身边的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晨曦,起来,陪我祭奠一下帝家的人如何?”
    这……虽不合适,也没什么不可以,看着眼前一身黑袍孤身而立的人,胤晨曦二话不说,端盏起身,这蜜水他尚且舍不得饮用,第一杯祭帝家人也算敬意!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最是喜欢甜味,总觉得男子嗜甜有些孩子气,她又总无意间把他当孩子待,所以更是不想让她知道,与她同食时,都忍着从不碰甜腻的东西,可她竟还是知道,
    心底不是不欢喜的,只是这场合,加上她此刻的心境,便也把这份欢喜一个人偷偷深藏,闲暇时可拿出来细品,也够回味些岁月吧!
    “玄凌自出生,便没见过家人,不曾膝下承欢、不曾为他们立过牌位,也不曾祭拜过一回,更不曾为他们燃过一柱香,烧过一张纸,大不孝!”说到这,挥动高举的手臂,酒从酒盏中倾泻而下,动作利落有力!可看着那一身黑袍的瘦弱身躯,忍不住就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在座的人,不自觉放下了酒盏,慢慢站直,静静观望。
    殷晨曦见状,二话不说,跟随而动,蜜水抛洒出去。心里默默而道:“帝家各位长辈放心,她既让他为弟,他也不客气将自己当半个帝家人,帝家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他定陪她一路披荆斩棘!”
    玄凌示意,帝简又为她斟满,再次高高举起高过额际,“玄凌自幼没见过家人,不知他们生的如何模样,却受帝家族规家训教导,身为帝家人,宁可死,不可毁清白之名节,帝家满门,十六年前便用性命教导玄凌这个道理,玄凌不敢也不能再独善其身,定要将十六年前的真相呈现世人面前,若是帝家人之过,帝家人死得其所不敢说冤,玄凌身为帝家人,也无颜苟活于世,然则,若非帝家人之过,那帝家就是满门含冤,冤大如天,身为帝家人,玄凌自会竭尽所有,拼尽一身也要让帝家沉冤得雪,清白留名!”
    再次满盏抛洒,这一场的背影让人看着肃然起敬,娇弱的身子骨,几分凛然、几分决绝!
    殷晨曦依旧一言不发跟随而动,只是手上动作更为有力,身姿更为挺拔,一派守护姿态侧立一旁。
    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是从他们的,背影中,已经感受到了几分。
    玄凌的另一侧,纳兰胤烨手在袖中紧握,他此刻虽没现在她身边,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感同身受!
    席间,众人心思各异,却都严肃了表情静静看着,不论别的,就眼前这番模样,这帝玄凌就当的起他们今天叫的一声帝家家主。
    有些人更是红了眼眶,那个黑色的背影没来由让人心疼。
    玄凌此番并非为了谁的心疼,更不为了同情,转身,面上无风无雨!酒盏再次斟满。
    “玄凌说过,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与帝家或有交情或有交道,故此,玄凌特设此冬宴,邀来各位,一是帝府十六后重开,让关心帝家的诸位放心,帝家依然如故;二是让关心帝家的诸位知道,玄凌虽是一介女流,少不更事,却也有心撑起帝家门庭,帝家,依然是帝家,将来,只会更盛,还望各位做个见证。”
    说完,满饮一杯,宽大的袖摆随之翻飞,好一副意气风发的傲然。
    在场的人,无论是与帝家过不去的,还是对帝家村有旧情谊的,无不眼红心热,这样的人物,虽为女子也是世间少有,不由回想,自己年少轻狂时,可有如此气势?答案都是否定的。
    帝家有后如此,何愁家族不兴!再想想自己家里的……忍不住都心里摇头生叹,比都没法比,所以说,这一家之荣衰,还看是否有有为之后人。
    纳兰胤烨端起酒盏,在这一片沉寂中走了出来,与她相对而立,捧盏,带着几分敬重之意,也染了几分意气风发。
    “帝家家主,胤烨拭目以待,帝家必将飞黄腾达,届时可否换一杯饮?”说完,玩笑间带了几分郑重,昂头,一饮而尽,眼角,酸出了一滴眼泪!
    此生,唯她可比肩,突然很想跟她说,与我一道,笑傲天下可否?世间女子万千,独她一人灼眼惑心!
    玄凌眼睁睁看着他一杯醋下肚,想阻止,又觉得破坏气氛,他眼里的意气,她也喜欢的不忍看它泯灭,好个志在天下的少年郎!
    端杯,一饮而尽,几分豪迈做回敬,她看出来了,他懂她要的所谓帝家更盛从前,那便是将来,要这里所有的人仰望,想毁都只能望而生畏!
    笑发自内心的挂上嘴角,看着这一抹笑,忍不住为之动容。
    “帝家家主,老夫也拭目以待,今日之宴,老夫毕生不忘。多谢款待,告辞!”帝家有后如此,承轩兄,地下可安眠了。
    铁成林,第一个来的,第一个走,依旧那般干脆利落,只是走的时候,明显脚步轻快了许多,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玄凌微笑朝着对方背影颔首,多谢十六年前殿前一夜长跪,多年不理朝务,为帝家愤愤不平。
    接着,古恒之、元哲等也起身,朝着玄凌行同辈之礼,他们,也同样拭目以待,不!他们还要陪一程的。
    今日不虚此行的何止是慕容老国公,他们又何尝不是?
    呆在回暖门口的金如放在某人的撞击下醒了过来。
    “金楼主,还不去送客?”燕飘零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跟前,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对,送客,晃了下头,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突的又是一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之前,他是在无意间对她动了心的,直到现在也是,这样的女子,为之怦然心动才正常,不够,开始他是不肯承认也有意回避的。
    现在想想,为何要回避?心动就心动,反正清醒的知道,她与他永无可能便也无所谓了,如今这样才好,一生有幸看一场不一样的精彩,还能参与其中,岂不快哉?
    至于那情情爱爱的,自生自灭去吧,他没功夫…
    这有些人,在某些方面,豁达的像个傻子,看着金如放的背影,燕飘零双手环胸,依栏而笑。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扭头回望,一出好戏,一场好宴,一群惹眼的人,这帝都,有些意思,这女人,他招惹不得,也想招惹招惹,谁让,世上,仅此一枚。
    再会有时,暂且别过。
    眨眼功夫,倚在廊栏上的人便不见了踪迹,好快的身法。
    这边,席面上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来时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着满园春色话不绝口,如今走时,一个个神色恍惚,脚步飞快。
    老常抱着一壶老酒,慢悠悠的起身,经过还有些微呆的滇岳身边,停了下脚,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仰头饮了一口酒,留下一抹笑,继续踩着慢悠悠的步子离去。
    家主要要的,他老头子自是好生奉陪,他鬼常之的算盘,可不光是用来算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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