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前夕,本就是忙闹的日子,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节祭祀的东西,家宴的食材,门庭打扫披彩挂灯。
    帝府门前,沿着府门围墙挂满了红灯笼,一盏盏红灯笼即便是在白天也晓得格外惹眼。
    扬扬洒洒了这么些日子的雪也停了,天也晴朗了。
    “冬宴?今天?”晨曦早就从信中知道,玄凌要在帝府办一场宴,这都年节了,还以为早办完了,他这到是赶巧了。
    怪不得这一路进来,觉得这帝府有些不一样,外头严寒,这府邸却如暖春一般,十步一个暖盆的,这可不太像她的作风。
    玄凌朝金如放使了个眼色,金如放会意,立刻先行一步去准备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就今天了,东离那边都安置妥当了吧?”因为他今天回,便是今天了!
    晨曦边走,边打量了一遍,听的玄凌的话,将目光收回来,伸手扶着玄凌,“放心,都安排妥当了,有事,让莫非跑一趟就是,这次,你可别想赶我走,你一个人在帝都,我不放心。”
    莫非大包小包的拧着,听着前头的对话,苦着一张脸,得了,他这跑腿的还跑长腿了,以前怎么不觉得,公子这么会说话,感情还是看人来,这位帝小姐,他是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是第一次见。
    刚在城门口看到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公子为啥白天黑夜的挂在嘴边了,跟仙女似的,不对,比仙女还好看,不光是好看,他书读的不多,不会形容,反正顶好!就是…好像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脸色不太好。
    不过,这些官富人家的小姐,都是娇娇弱弱的。
    “还记得上次那个院子吗?我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走,去看看中意吗?”玄凌扫了一眼四周,颇为满意,这样暖烘烘的,挺好。
    院子?晨曦一听,笑逐颜开,这么说,这次终于肯让他留下了。只要留下,住哪里都是满意的。
    静好,院子里的陈设,其实和之前差不多,不过是翻修了一下,打扫了灰尘,搬了些花花草草进来,看上去就像有人住着一样。
    这是舅舅舅母为晨曦准备的院子,他们的心愿,她替他们圆一圆。
    院子里的雪早已被扫除赶紧,走进来,干干爽爽的。
    “这个院子?原不是你喜欢的吗,怎么自己不住?”晨曦其实也是喜欢这个院子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院子让他觉得亲近,可能是这里的陈设,让他这个自小没被父母宠爱过的人生了几分羡慕。
    “我是喜欢啊,懒的挪,这离书,离我的院子也近,一路赶过来的吧,进去歇歇。”
    玄凌看上去,心情也是不错。
    帝简一回府就忙着去给张罗早膳去了,这会正端着东西进来,“师父,你们快进去吃,要凉了。”
    师父?这就是公子的小徒弟啊,生的可真灵动可人,莫非一旁偷偷打量,看的眼珠子都没眨,被瞪了一眼这才低下头去。
    “师父,这个人是谁啊?”帝简其实到不是瞪人家,就是觉得好奇,盯着看了眼。
    “莫非,跟你说过的。”
    边说着,边进了屋,府里的下人们终于知道,这院子这般折腾是给什么贵客住了,是一个男人…
    天啊,小姐好像是和圣子有婚旨的吧,就算没有,这…这…也太奔放了,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什么要紧的亲戚之类的。
    可是也不对啊,帝家不是…
    屋内,主仆两人去了蓑衣,解了披风,略收拾了一下,用过早膳,外头已经是大亮的天了,府里上下也为着冬宴开始忙活起来了。
    “听这丫头说,这回帝都这段时间,就病了几回了?你的身子你自己清楚,非的这么急,慢一点,那些人也跑不了。”暖盆前,两人对面坐着,久别重逢自然话多些。
    玄凌斜眼瞟了某个丫头一眼,哟,还知道打小报告不好低下头了,无奈,这丫头,简直是为师命是从。
    “不打紧,你也看到了,还是老样子。”摊开手,让对方尽情打量。
    晨曦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一如既往苍白的脸,“你若好好调养,未必就不会有好转,偏生的…”不听话,而他,理解她的不顾惜,换成自己,估摸着也会如此,一家满门啊。
    “曦,谁不想好好活着?”可有时候,身不由己,世道不允。
    是啊!谁不想?觉得话题沉重了些,岔开道:“东离那边,部署了这几年,也差不多了,你若想动,随时都可以,其实,上次水患的事,本可以大做文章,让东离朝堂更乱些的,你怎么…”关键时候,心慈手软…
    玄凌坐直了身子,看着对方的眼睛,脸色正了正,“晨曦,你可知道,帝家立世数百年的根本?是仁,是徳、是智、是直、更是节,帝家的后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将帝家根本丢了,否则,与那些人,有何区别,帝家的仇,是东离后宫和东离朝堂上的一些人欠下的,我要讨,便向他们讨。”
    心慈手软也好,大义凛然也罢,不为声不为名,只为固守一些应该固守的东西,这些东西,比什么都贵重,同样,她也希望,帝家唯一的后人,能明白,能固守。
    晨曦静静回视,他知道,她擅谋擅算,知道她胸怀宽广,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帝家,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反了也未必会落到最后那个下场。
    从对方的眸光中,玄凌看出他的不认同,也看出他的不解,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晨曦,你是不是觉得,帝家当年的下场,如果硬拼,或许结局就不一样?”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点了点头,对她,他从不隐瞒也从不伪装,因为在她面前,他只是晨曦,是黎明的一缕曙光,而不是东离赫赫有名的猎鹰,更不是殷家的阎王。
    玄凌也不急,会心一笑,如长辈对晚辈一般宽爱,弯身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帝家若想活命,又怎会没有办法,晨曦,时候不早了,我也去准备准备,你也准备一下,一会陪我参加冬宴。”
    有些事,说一遍是说,不如一次说了,大家一起听听。
    回来了,自然是要陪着她的,笑了笑,朝莫非招了招手,“正好,带了些东西,你看看喜欢吗?”
    莫非立刻献宝一样的将东西一股脑都放到桌上,包袱摊开,里面是几个木盒子,一一打开,瞬时间有些幌眼。
    “东离能工巧匠多,女子装扮成风,这东离的首饰胭脂是最好的。”知道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可看着好,就忍不住都搜罗来,这宴会的主家,怎么也的好生收拾下。
    的确都是精巧的,“阿简,都带上,一会挑着用。”玄凌毫不客气,他的心意,她高兴。
    “公子,什么冬宴?这回来,就有席面吃!”看玄凌离开,莫非笑呵呵藏着晨曦收拾。
    “出息,本公子是断了你吃穿了?快点收拾,她的宴会,不得马虎!”
    摸着被自家公子敲疼的头,莫非忍不住一边收拾,一边试探道:“公子,这帝小姐与公子是如何相识的?你们……”啥时候办喜事啊,都到了上家门的地步了!
    又是一下,“我们什么我们!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发你去跑商。”
    公子又吓唬他,虽然知道是吓唬,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别看公子平时好说话,一旦动真格的,那谁都不好使。
    不说不代表不能想啊,莫非心里嘀咕着,公子真是的,人家是姑娘家,姑娘家都让他上门了,难道他就不顾及顾及人家的名声,这被外人看到,好说不好听啊,再说了,这两人看着,不都对对方挺好的啊。
    他们?殷晨曦嘴上堵着莫非,手上换衣服的动作却僵慢了下来,他们…曾经,他虽然还不明白,却知道,他和她,在她那里,永远不可能。
    在认识不久之后,在认定她之后,在还是懵懂岁月的时候,他对她说,你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等我们长大,我娶你,护你一辈子。
    她那时候,也紧紧算是个半大的孩童吧,却认认真真的对他说,不管现在将来,我都会竭尽所能对你好,但不是你一辈子要护的那个人,也不是你要娶的人,因为,现在我认你做弟弟,这一辈子,你就是帝玄凌的弟弟。
    她那么认真的重复,反复的说着,要他清醒的明白并记住。
    她不知,年少时的她,就是那般的决绝和残忍,她不知,她的认真,让他这么多年来,从不敢触碰这一底线,她知道,这是她和他所有一切的底线,碰不得,一旦触碰,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那时候不懂为什么,现在依然糊涂,可这个底线,他心里却无比的明白。
    她对他,好的出奇,甚至可以说是溺爱都不过分,哪怕是同胞弟弟,也未必能这般对待,他从她身上,也感受到了亲人的护犊之情。
    可这不是他要的,但他不敢再要更多了,因为,他并非真正的殷晨曦。
    尽管他不知道,她的好是源于什么,可他知道,她的好绝非没有原由,他们的相识,也绝非两个孩童的一次巧遇。
    因为,她对他的刻意接近,以及后来的好,都太急切了…急切的就像,她生下来,就该对他好一样。
    但是,他从不去探究,也不想去探究,这样…。未必不好,他从来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不想她再对另一个人这么好,所以,他就是殷晨曦,一辈子都是。
    有些时候,谁也不知道,谁在骗谁,或者骗自己。
    冬日宴请,一般都是午时用膳,所以早膳过后收拾收拾,就会赴宴,主家也会早早准备迎客。
    这宴请,吃席到是其次的,举凡这大家族里办一场大宴,那是很多讲究的,首先,这宴就的有个主题,也就是一个由头,这客人来了,才能有个话头开始。
    帝府发帖注明是冬宴,这个冬字便是主题了。
    “小姐,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到门口迎客去。”做好最后确认,金如放又将玄凌让他定做的行头拿了过来,一切准备就绪。
    说起行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小姐对行头有什么要求。
    玄凌起身,伸手抚上桌上托盘中的黑色衣袍,先生说,母后生前,与所有女子不同,喜着黑色金秀的衣袍。
    帝都里的人都说,她与她姑姑帝凤曦如何相,她是不知道的,大底应该是像的吧,毕竟,那是她的母后,两母女,怎么也会有些面像吧。
    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母后,所有对母后的影响,都来自于别人的描述,在这些描述中,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鲜活影子,风风火火,轰轰烈烈又明媚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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