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眼前是黑压压的人头,林小满吓了一跳,直往徐卫国身后缩。
    这些人,也不知道在这儿站了有多久了,看样子就是专等着他们俩的。
    林小满有种被人围观和被一群人听了墙角的惊悚感。
    特别是看到村长站在人群中,伸长脖子看旁边那人手腕上的表,又听他嘀咕了一句:“中午一点半出来的,这会儿是五点多了这俩娃,忒能折腾了。这样子下去,怕是会出事。不行,我得报告族长。”
    徐卫国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大方方的任这些人打量。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些陌生的脸孔,可能全都是从全国各地回归家族的林家人,他们,也算是林小满的族人。
    他是林小满男人,自然要表现得气宇轩昂一点,才镇得住场面,顺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让林小满没那么尴尬。
    直到回到林家院子,躲进小屋之中,林小满都还没回过神来。徐卫国应酬去了,去认那些七大叔八大哥去了,她蒙了头在床上啊啊地叫:“丢脸啊,丢脸啊丢到奶奶家了。“
    这一天的晚饭,都是徐卫国给她端进屋吃的。
    徐卫国看着她脸依旧红着,就扬唇笑道:“害什么羞啊,这夫妻做这档子事,天经地义的。”
    “你就一点也不别扭?那可是上百双眼睛,瞪得像杯子那样大,瞪着你瞧!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又怎么脑补我们
    这就跟当时读到皇帝要让人侍候的时候,还有个敬事房太监在外头听着响动,记时间,记姿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啊。”
    “那有什么?我们原始人,山顶洞人都当过了,你还怕这个?你放心吧,我解释过了,我就说在教你打枪来着,他们信了。没人会因为这件事笑话你的。不过,你要是自己躲着,非要惹人怀疑,那就怪不得人了。”
    “真的,他们真的相信了?”
    徐卫国点头,“面粉厂的门很厚,我们又不在门附近,我们在二楼屋子中间,他们又不是顺风耳,能听着什么动静?你明天就大大方方的出去,把亲戚都认个脸熟,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不会连我都不信吧?”
    呵呵,什么时候骗过?
    骗得还少了?
    “徐卫国,就在不久前,你还骗我是出任务,结果我不来,我叔死了,你也不会告诉实情吧?还有,你找王老师缩东西,你不也骗我了?你受伤躲营部不肯出来,还鬼扯说要去写报告。
    你跑进里屋占我便宜,非骗我是停电了,来找灯盏你明明拿我手做了坏事,非说是我自己睡的时候压着了徐卫国,你还没骗过我?你说这话就不脸红?”
    呃,这女人就是爱翻旧账,徐卫国默了默,这才无奈地道:“是,我都是自作主张,我们不翻旧事儿,就说眼前事,这次我真的没骗你。”
    也是哈,总不可能猫屋内猫一辈子,就厚着脸皮出去瞅瞅呗。
    林小满吃完饭就出了房门,朝堂屋走,林爷爷,林奶奶坐在堂屋正中的两把椅子上,他们面前,以林英树为首,齐唰唰地跪了几十个人,把堂屋里挤得满当当的。
    林小满扒着堂屋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最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跪了下来。
    林爷爷脸上是林小满从示见过的严肃神情,一向看着温不吞吞,与世无争的林爷爷,威严起来那一身的气势也十分慑人。
    “林家子孙,恪训。凡林氏子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正妇顺,内外有别,尊幼有序,礼义廉耻,兼修四维:农士工商,各守一业。气必正,言必厚,事必公,用必检,学必勤,动必端,言必谨。事君必忠告,居官必廉慎。乡里必和平。人非善不交,物非义不取。毋富而骄,毋贫而滥毋信妇言伤骨肉,毋言人过长薄风毋忌嫉贤能,伤人害物毋出入公府,营私召怨毋奸盗谲诈,饮博斗讼毋满盈不戒,微妙不谨毋坏名丧节,灾己辱先,善者嘉之,贫难死丧疾病周恤之不善勤诲之,不改,与众弃之,不许入祠。以共绵诗礼仁厚之泽。敬之,戒之,毋忽。”
    林爷爷念完之后,林英树和跪在地上的人就铿锵无比地吼了一遍。
    林小满一时之间记不全,就跟着念了个音。因为前面的全是浑厚男音,铿锵有力,冒冒然加进来一个清脆的生涩的女声,就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就一边念一边回过头来瞧林小满。
    林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抠了抠脑门,无奈地道:“我,我背不全。可能要多听几遍。”
    林爷爷就招了招手,让林小满到最前头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林小满慢慢地穿过人群,穿过这群一边念家训一边悄然流泪的男人们。
    一个家,一个族,对于漂泊的他们来说,就是根,就是死后也要归来的地方。
    不管他们曾在外面创下什么样的辉煌,却因了无法同家里分享,少了很多慰藉。
    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召唤,可以归家了。
    他们可以改回自己的姓,认回自己族了。他们,不再是孤鸟,是单飞的,是渴望归却不得归,甚至不能提起姓名的流浪者了。
    他们全都回家了。
    林爷爷拉着林小满,正式向他们介绍:“她是林家大郎林英才的骨肉,林小满。大郎你们都见过,好多还和大郎打小一起玩过。他死了,他的女儿,就交由我们来照料了。
    我们就算不能拱她为月,最起码也应该护她一生安宁,一世周全。
    她的身世,本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可我相信我们林家人,绝没有一个坏胚种。都是和大郎一样,铮铮男儿汉,流血不流泪,虽死不惧之人,对不对?”
    几十道声音,异口同声,吼了起来,“对!对!对!”
    整齐划一的声音,汇成一道声音的洪流,声势浩荡,震耳发聩。
    “好,我们休整一日,后天就买票,前往绥宁!他们二十年前,欠下我们两条人命债,如今竟然又把小郎的新媳妇儿也硬带走,我们绝不能容忍他苏家如此欺负人!
    我们就打上他们的老窝去,把人讨回来。”
    “打上门,讨回来。”
    “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