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见林英树已经发现了,无法抵赖。
    眼珠子轻轻一转,林小满就突然指着窗户的位置大声说:“爸爸,肉是外面那人端着来眼馋我的!我很乖,一口都没吃。
    我听爸爸的话,知道吃那些东西会坏肚子。”
    林英树猛地推开窗户,就看到徐卫国端了个装满肉的筲箕,傻不愣登地站在窗外,似乎想走却并不舍得走。
    “好哇,又是你这个祸害!明明知道小满吃不得肉,你偏要端肉来引诱她!”林英树抄起门背后的一根扁担,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挥着扁担就照徐卫国身上招呼。
    徐卫国端着肉,目光定定地看着窗户,像是透过窗户,想看清楚站在那里面的那个女人。
    林英树的扁担打过来,他不闪也不避。
    打到最后,林英树自己累到了,把扁担一丢,在那边喘粗气。
    徐卫国依旧端着筲箕,面不改色,笔挺笔挺地站在窗户前,像是一座雕塑般。
    林小满闭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
    到了傍晚,麻三儿赶着牛车来大槐树下接人,林英树给林小满头上也罩了层黑纱,还找了把老大的黑布伞,把她遮在伞下,扶着她慢慢的爬进了蓬车里。
    那两个同伴目瞪口呆地坐在对面,看着林英树把林小满领到了最里面,让她坐好之后,又把帘子小心翼翼地压好脚,不让一丝光透射进来。
    “林英树,这姑娘是个瞎子,见不得光?”
    “东哥,你说英树这眼是咋长的,竟然看上个瞎子?回去我咋跟大伯交待哦?”
    “杨江,我们有啥不好交待的?这小子跟我们透过点信儿?我们啥也不知道!让他自己去给他父母说。我们当不晓得有这回事。
    要是大伯和大婶问起来,我们就说他骗我们,说这姑娘只是搭顺风车的。其他的,我们啥也不清楚。”
    “对对对,东哥,还是你聪明。我们就这么样的说。自己拉的屎要自己擦!”
    林英树没搭理那两人,侧头温和地叮嘱林小满:“坐好,这牛车会有点颠簸,要是坐够了,就靠到我睡会儿。我们要差不多明天下午,才到得了屋。”
    牛车就这样踢踢踏踏的在山道上行进着。
    方前进这时候正和族长告辞,王楠去徐卫国房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只找到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我先送小满回家,两日后,钱江招待所会合。
    徐卫国就这样追着牛车,跑了一天一夜。
    “小满,那小子在后头追着。“
    林小满一早就知道了,心中一扯,疼得无法言喻。
    徐卫国,你这又是何必?
    牛车穿过老新镇,停在了文安村中一间农家小院门口,杨东和杨江下了车就一溜烟的跑回自己家了,生怕被林英树父母看到,问起那车里的瞎女之事.
    林英树把林小满扶下了车,拿钥匙开了门,带她进了右侧的一间屋子.屋里十分简陋,也是一床一桌一凳的标配,床上铺着的床单已经洗得泛白了,席子也磨边了,用针线补过几针。
    “小满,你在我这屋坐会儿。我去把旁边那间屋给你清理出来。”
    林英树说完就跑隔壁去了,只听到叮叮咚咚的一顿锤弄,又是洒水又是扫地,好一通折腾,终于收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屋。
    林英树把屋子里的窗户也用帘子遮了,再三检查之后,才又打着伞把林小满牵了过去。
    “小满,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家…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字。
    曾经,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离开了家,漂泊到了二三十年前。后来,她喜欢上了徐卫国,把他在的地方当成了她的家。再后来,徐卫国毁了她心里的那个家,把她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幸运的是,爸爸不嫌弃她,愿意全心全意的呵护着她,给她一个家。
    从此后,爸爸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也不知道林英树是怎么和爷爷奶奶说的,当天晚上,爷爷奶奶都来看过了林小满,奶奶抱着她哭了一通之后,一直叫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爷爷端了杯茶,默默地站在门后,问她:“不管你是谁?树儿把你捡回来,想给你一个家,我们也不反对。唯一的一点是,不要害树儿。”
    看起来,奶奶好糊弄一些,相信那个神鬼之论,爷爷却是打心眼儿里不信的。
    “我不会害爸爸的。我真的只想做爸爸的女儿。”
    爷爷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却无奈老婆和儿子都认了这事儿,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打了一锅面面疙瘩汤,围着桌子呼呼地喝。
    到半夜的时候,林小满就开始肚子疼,在床上翻来滚去的。
    林英树听到声响,立即点了盏煤油灯,披了件衣裳,过来敲门。
    “小满,怎么了?”
    “爸爸……我肚子好痛。”
    林英树立马就想到了那碗面疙瘩汤,又是气又是急地说:“叫你不要吃人吃的东西,你非哄着你奶给你盛。看吧,吃坏肚子吧?”
    林小满捂着肚子哼哼了一声,“爸爸,不是这样的,我……我这是那个,那个来了。”
    “哪个?”林英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到底是哪个啊?你这娃,要急死爸爸啊!你说清楚点啊。”
    这哪是说得清楚的事儿?
    “叫奶奶来,奶奶才懂。你和爷爷都不懂。”
    林英树直呼坏了,“你奶奶是兽医,刘场村的刘大拐家的水牛要下崽子,吃完饭,刘大拐就过来把你奶奶请走了。这会儿……就我和你爷爷在家。
    小满乖,你到底怎么了?说清楚,爸爸又不是傻子,你说清楚我咋会不懂?”
    “……”
    “爸爸,你不要问了。你去给我弄点红糖水来喝。”林小满的声音闷闷的。
    林英树就又跑去灶房烧水冲红糖水。
    林小满喝了红糖水之后感觉好了些,告诉林英树,等奶奶回来,让奶奶过来一趟。
    林英树懵懵懂懂地应了,又问了林小满认不认生,要不要聊会儿?
    林小满只想让爸爸快点去睡,就打了个呵欠说困了。
    林英树这才回房去处了。
    林家爷爷一直站在院子里听,林英树出来之后,他也悄悄地回房去了。
    睁开眼,林小满就发现窗台前多了一捆东西。
    那是一捆柔软的纸。
    纸下面还压着几条花花绿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