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丽很想硬着嘴巴说,就是林小满她自己摔了的。
    可是李爱红已经走到了她们家门前,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呢。
    要说她冲进去的时候,李爱红没看清楚是她撞倒林小满的,可是后来,那油是谁洒的,碗是谁打碎的,她再把林小满撞倒的时候,李爱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文丽丽只是想搬弄点小是非,反正林小满的名声差,把啥错都往她头上推,她自己才能落个好。
    她认为,这些本就是口口角角的,妇人之间的小事,男人们是不会理这样子的小事的。往常她也没少挑弄是非,从来就没男人介入过这种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口角之争中。
    久而久之,她就越来越放肆了。毕竟她男人是个政委,是营里的三把手,她就越发有恃无恐了。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耍耍嘴皮子,糊弄糊弄就揭过去了。
    可是谁知道,那林小满竟然小产了…
    文丽丽心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相信。
    从来没听说过林小满怀上了啊…
    她是不是看事情收不了场,索性就把玩赖升级成了讹人吧?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跟余建升说的。
    余建升愣了一下,突然高兴了起来,“要是没小产,那就太好了。她就算想讹,你又没撞过她,也讹不到我们身上啊。”
    文丽丽怔了怔,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头还是有点虚,于是就小声地问余建升:“要是她真的小产了,我又撞过她,徐卫国会怎样?
    你好歹是个代政委,参军的年限也比徐卫国长,以前徐卫国还是新兵的时候,你还是班长。虽说他现在牛气了,成了正营级的干部,可也只是比你大半级,你刚刚,怎么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
    “这里的政委因伤退居二线,一提起徐卫国的名头,几乎没人敢来这儿跟他掰腕子,政委这职位就一直空了两个月,后来,上面听说我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兵,还是个副连长,我又曾经带过徐卫国,跟他也有点交情,就硬把我往上提了一级,让我来这当个代政委。
    这个代字什么时候能去,徐卫国说了才算。
    徐卫国只是当新兵的时候在我的班里,可是他新兵训练还没结束,就选入了特旅连,仅仅用了五六年时间,就升成了副营级,十一大军区大比武,他拔得头筹,平时又屡屡建功,执行过不少重要的任务,要不是年岁太轻,他早就能升个副团级了。
    我来这儿两年了,徐卫国也挺给我面子,出去开会啊什么的,也全是他掏钱在招待我吃喝。
    你又老在我耳朵边叨叨,说他反正是个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也用不着那么大的花洒,请我是应当应份的,根本用不着回请他。
    再加上当年我跟你结婚那会儿,迎亲的时候你妈临时加价,我问他借了一百块钱,他也从来没提过,我就以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些钱啊什么的,我也就不打算还了。
    可是谁知道他这闷罐闷罐的性子,突然就结婚了,还找了这么个喜欢计较的媳妇儿。
    你瞧着她昨天晚上在我们家吃饭的狠劲儿,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我琢磨着,这女子也是不好惹的,要是你真的把她弄摔了,她一定会讹我们一笔。
    如果还小产了……这又是徐卫国第一个孩子。徐卫国一定不会轻饶了你我…”
    “那,要不然,我们也跟上去,看个究竟?”文丽丽心里没底,就有些急了。
    于是,徐卫国抱着林小满下楼在门口等,方前进小跑着去营区开车,王红梅回屋捡了些用得着的东西,也跟了上去,打算照应一二。
    李爱红慢悠悠的下楼,余建升和文丽丽坐不住,也探头探脑地跟了上来。
    万峰想了想,也把门拉上,紧跟着出来了。
    一行六人就稀稀拉拉地站成了一堆,等方前进开车过来。
    林小满软软地靠着徐卫国,一要闭眼睡,徐卫国立马会用力掐她一下,“别睡,保持清醒。车马上就来了。”
    林小满只能被动的睁开眼,努力地保持着眼皮子不粘上.
    王红梅看着林小满那裤子还在往外渗血,就把一直捏在手里那件背心,往她后面一垫,然后用手捂住。
    “这位妇女同志是不是流产了?要是流产,这位男同志,人可不能这样抱啊。这样抱,会挤压到女同志的肚子,会加大流血量的呀!”
    正在徐卫国等得焦急的时候,大路边上有个路过的女人突然往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就急巴巴地跑了过来,纠正徐卫国的抱姿。
    这女人长得很文静,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半白的蓝卡几布衬衣,袖口的地方都有些发毛了。下身穿着一条膝盖部位打了两个补丁的粗布裤子,裤脚卷了起来,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脚上沾满了黄泥巴。
    “你是谁?”徐卫国看向她挎着的那个小药箱子。
    “我是罗家公社的赤脚医生郑嫣,你还是先把你怀里这名女同志放下来一点点吧,她需要平躺着,小产了的女人是很娇弱的,是禁不起颠簸的。
    这里离着城里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觉得她可能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王红梅盯着郑嫣看了看,“我倒是知道公社现在的赤脚医生确实叫郑嫣,不过我只见过你父母,他们医术都很好,你是跟他们学的,技术也应该不差……就是你长得不太像他俩……“
    郑嫣呵呵笑道:“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我奶奶.“
    “既然你是医生,我媳妇儿又危险,那你说怎么办?”徐卫国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找张床,先让她平躺,我给她看看。”郑嫣伸手贴了贴林小满的额头,“她的体温在下降,必须立即抢救。再迟,就来不及了。”
    “你有没有把握?”
    “我父母都是赤脚医生,我从十几岁就开始走村串乡,说句不谦虚的话,我比你们军区医院里的医生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位女同志情况确实挺紧急的,我必须要先替她检查一下。
    等检查之后,再根据具体的情况下结论。你得赶紧做决定,时间不等人。”郑嫣眉头紧皱,眼含焦急之色.
    “好,我马上带她回屋,你来抢救。”徐卫国把林小满放平,一手托着她的脖子,一手托着腰,让王红梅帮忙抬下脚,两人配合着,又把林小满抬回了楼上,平放在床上。
    “屋子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最好是留一个能给我打下手的女同志,家属要去门外等,大家得保持安静,不要喧哗,以免影响我检查。”
    王红梅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
    徐卫国没说话,默默地解下了枪套,把手枪拿出来,退了子弹,把子弹装进了衣服口袋里,空枪往床头上轻轻一放,然后,直直地看了郑嫣一眼,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郑嫣打了个寒战。
    “你,你这位同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出什么事,你就用这枪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