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话音刚落,凤珉便后悔自己刚才问出口的问题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眉头一皱,凤珉捂着胸口,轻咳数声。
    沈君茹一阵心疼,面上难掩焦急,连忙轻抚他后背,递了水去。
    只这简单的一个动作,不仅是心细如发的赵润之明白了,沈钰也清楚了,自己这阿姐,心怕是都系在这了。
    沈钰张了张口,竟有些把握能将人带回去了。
    “阿钰说的是,你既已醒便无大碍了,我也该回去了。”
    “如此,还不如昏迷着。”
    嘀咕一声,凤珉小声说道。
    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这般幼稚的一面。
    沈君茹轻笑不语,他应该知道,能让她正大光明留在府里的办法。
    “我知道了,映星映月,你们收拾一下,即刻跟少爷一起回府。”
    “是,小姐。”
    沈钰愣了一愣,他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捧着茶杯张了张口,屁股稍抬,正欲起身,却收到了凤珉恶狠狠的瞪视,算了算了,也不急在一时。
    “不…不再喝杯茶?”
    沈钰这般说了,凤珉才收回那锐利的视线,丢给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沈君茹抿唇一笑,装作什么都没瞧见,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皮儿掰开递给凤珉。
    凤珉微垂眼眸“没剥干净。”
    挑剔。
    于是便低头挑着橘瓣上的白须,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阿爹可是气着了?”
    “可气呢,咱那秦姨娘可真是厉害,我刚回来,便给我院里塞了两个通房丫头,不动声色的开始打理家里上下大小事宜,阿姐,这秦氏…”
    “如今已是你我后母了,你该唤一声夫人。”
    沈君茹瞪瞧了他一眼,虽说这里没有外人,可也不适合当着他们的面儿说自己家宅内院的事。
    不过,这些日子的历练,沈钰倒是长进了不少,也看透了些事儿,总算是长大了些。
    也多亏了赵润之的提携指导,想到此,沈君茹对赵润之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却一下子便触及到他那双黝黑深邃的双眸。
    心头一触,竟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
    那眼神实在太灼热,灼热到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回应,也明白,自己势必无法给出回应。
    赵润之也没想到她会突然瞧过来,一时没能将情绪收敛,自觉有些唐突。
    于是便起身拱手作揖“下官不便久留,既然殿下无碍,那么下官便告退了。”
    “赵大人慢走。”
    如今赵润之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为陛下办了漂亮的差事,且不说会传出凤珉拉拢朝臣的话去,便是他如今牵扯上关于太子的案子,总要与众人有所避嫌,省的将旁人拉下水。
    赵润之微微抬头,瞧了沈君茹一眼,抿唇,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赵润之走后,沈钰就更坐不住了,虽说凤珉只是随意靠在椅背上,面上还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可那双锐利的眸子,还是着实唬人。
    屁股上似粘了钉子一样,坐立难安。
    沈君茹知道,再坐下去,自己这弟弟,怕是要难受的不行了。
    微微一笑,将剥好的橘瓣放在盘子里,递到凤珉面前。
    凤珉有些失落,他还端端等着投喂呢,她便要走了?早知道还真不如昏睡着。只听沈君茹又细细嘱咐了一些话,凤珉侧耳听着,薄唇微扬,凤眸里晕染着几分浅浅笑意。
    那种被人惦记着的滋味,总是那么美妙。
    他亦不嫌她嗦,只恨不得将人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细细言语,或是数落,或是叮嘱,或是发火。
    寒来暑往,四季如此,此生足矣。
    但沈君茹终究是起了身,跟这沈钰一同告辞离去。
    回程的路上,沈钰安静极了,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眼神几次瞧向沈君茹,却终究没开一句。
    沈君茹靠在车壁上,手里摸索着食指上的戒指,沉思不语,精神其实并不怎么好。
    “到了。”
    忽而,马车微微一震,停在了沈府门前。
    许是得了消息,秦氏带着夏姐儿和几个奴仆,一同等在了府前,阵仗倒还不小。
    沈钰跳下车辕,撩开帘子扶着沈君茹下车。
    夏姐儿见着沈君茹,面上露出一抹欣喜,“阿姐…是阿姐回来了…”松开秦氏拉着的手便扑了过来,重重撞在沈君茹身上,不分轻重。
    沈君茹身上有伤,本就未痊愈,这几天也是强撑着,方才是不露任何破绽,其实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被这一撞,她竟有些站立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微微后退两步,好在映月心细,离的又近,一把扶住了沈君茹,才不至于她整个被撞翻在地而出糗。
    而后,瞪着夏姐儿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杀意。
    夏姐儿吓的缩了缩脖子,咬着唇瓣,一脸可怜的憋在了那儿。
    沈君茹微微摇头,“我没事,夏姐儿去玩吧。”
    不管夏姐儿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个小丫头,她总不能在府门前与她计较吧
    秦氏忙笑着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茹姐儿,瞧着脸色差的,秦王府待遇可是不好?也是,总不是自己家,哪能舒坦?快快进府,我一早便让人炖了当归鸡汤,给你补补身儿。”
    原本知道沈君茹去了秦王府的人可不多,她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去的,两厢瞒一瞒便就过去了。
    可秦氏偏在门前挑破,巴不得昭告天下一样。
    只差指着沈君茹面儿斥责她不守妇道,厚颜无耻了!
    可偏偏,说的都是关怀的话,叫人挑不出刺来!
    当归、当归!当归何处?
    沈君茹微微一笑,屈膝福身,开口声音嘶哑“有劳夫人挂念,君茹甚感惶恐,只是身体不适,可否容君茹休息片刻再言?”
    “唉,瞧我,是我疏忽了,快快进府,你父亲啊,早在里头等着了,我瞧你脸色不好,快回去歇息吧,我回头跟你父亲说一声,必不会苛责你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
    沈君茹现在是真没精神与他们周旋了,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哪还管的秦氏会如何编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