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被推开了,阿武探进身来,“小姐过来了,还有向大少。”
    说这话时,阿武的声音有些古怪,神色也是不自然,他实在是没法想象那位爷今天这是怎么了,穿的还是往常最喜欢的一身黑色,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收拾的更为光鲜精神,这是要唱哪一出?
    同样守在门外的阎华心里却是明白的,还能唱哪一出啊?争宠示威来了呗,总要倒持的更气派些,才能压人一头,可是少爷不知道,那个念北……人家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啊,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无欲无求,您这么一整,显得是多么心虚啊。
    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都站了起来,金良低声问了一句,“念北,小姐你没见过,可小姐的一切你都清楚吧?”
    念北无声的勾着唇角,低低的“嗯”了一声。
    萧何偷偷瞄了一眼,心里又感慨起来,这么出众的男子……唉,有点可惜了,那两位爷接受左拥右抱就已经是极其艰难,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
    不知道一会儿,向大少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他有些紧张又期待。
    片刻后,玉楼春先到门口,阿武和阎华喊了一声,“玉小姐。”“小姐!”
    玉楼春点点头,说了一声“早”,便像往常那样,很随意从容的走进门来,厅里弥漫着一股酒香味,她的视线在茶几上的几口箱子上落了落,便一一扫过站着的那几人,花伯和金良都微垂着头,他们在她面前,总是习惯这样的恭敬规矩,萧何要笑不笑的看着她,眸子里都是玩味,她轻蹙了下眉,最后看向那个人,眸子闪了闪,他就是念北了吧?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唇角勾着无声的笑意,并不是多么惊艳的容貌,至少不及东流的俊美,更不及秋白的精致如画,可他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韵味,温润如玉,沉静美好,那双眸子里澄澈的像是一汪山泉水,可以洗去世间一切污浊,而他的肌肤也极好,比起女子来都要细腻白皙,
    她忽然想到武侠里的小龙女,那个脱俗干净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前的人跟着父亲在秦岭的山洞里过了近二十年,不染尘世,如今踏进这红尘,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识人间繁华,看似是一种遗憾,多少人都孜孜以求在这繁花似锦里选方寸之地安生,可谁又懂的,无欲无求、保持那颗不被污染的赤子之心是何等幸运和美好?
    她凝视着那双眸子,从里面看道的只有清风明月、万里无云,只有书卷古灯、琴棋书画,名利没有,情爱亦没有,这样的人现在珍贵的可以媲美大熊猫,可如今为了她却要……
    她一时想的出神,没有收回视线。
    念北就那么安静的任由她看着,唇角的笑意不变,仿若安置在那里的一块美玉,你欣赏,他便在,你离开,你也无悲无喜。
    向大少跟在后面,他一走进来眸子就盯在念北身上,不用猜测,那个人就是来个自己添堵的了,而他看到的第一眼,心里也确实堵上了。
    他在心里暗暗比较,长得不如他高,不如他好看,可偏偏站在那里又让人小觑不了,笑得那么温柔干什么?看得那么专注干什么?站的那么有范干什么?还有那穿的衣服……一看便是手工做的,不是品牌,却比任何品牌都显得大气精致,月白色的衫,黑色的裤子,都是最舒适的棉质,还是复古些的款式,穿在身上,有种古朴的风雅,真真是让人看了……
    向大少心里的酸意泛滥了,却偏偏一腔酸意没地方发泄,若是对方是个来争宠的,那他最不怕的就是战斗,可人家那一脸的无欲无求、不争不抢,超然脱俗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强词夺理的说人家是装的,他都做不到,就像是想要狠狠出拳,揍得对方鼻青脸肿,却发现那拳对着的是一团棉花,再也打不下去。
    他要是打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了。
    他有些气闷,再看玉楼春盯着人家看得出神,顿时更郁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幽怨的喊了一声,“玉楼春!”
    玉楼春回神,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向大少的眼底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歉然的回握了他一下,这才拉着他往里面走了几步。
    “小姐!”花伯和金良齐声打招呼。
    萧何也戏谑的开口,“早啊,小楼。”
    玉楼春淡然的点点头,现在她也是修炼出来了,不再动不动就觉得羞恼脸红,“花伯,金爷爷,早啊,萧何,你也早来了?”
    萧何呵呵一笑,“是啊,我真是没有哪一次庆幸能像今日这么早来了,果然老祖宗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真是至理名言啊,我都开始后悔了,以前怎么就没早来过,那得错多多少好戏?”
    玉楼春暗暗警告了他一眼,萧何挑挑眉,不以为意的笑着,你还是先把自己后院的事理清了吧,不然要着火了喔。
    玉楼春心里好笑又好气,为什么来个男人就都要想入非非呢?她不是好色的女皇,满天下的广纳美男!
    “小姐,这位便是念北。”金良介绍道。
    念北这才开口,颇有些郑重其事的味道,“念北见过小姐。”
    玉楼春淡淡的笑着,就像是对阿武那样,亲切如家人,却没有其他更多的深意,“念北,以后来了这里,就像是自家一样,不用那么客气,有些规矩,也不必都遵守。”
    必都遵守。”
    闻言,念北并不像金良那样坚持,而是从善如流的点头,“好。”
    玉楼春笑了笑,又指着身边的向大少介绍,“这是向东流,我的……男朋友。”
    这一声,让向大少一愣,可愣过后,便是巨大的惊喜,在念北面前,还当着花伯和金良的面,这样介绍他,这无异于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心里不安,她这是在安自己的心,也间接表明,她对念北并没有什么心思,否则,她只需说前面那句,后面那一句不用刻意加上。
    这也算是要断了某些人的念头。
    金良和花伯有些讶异,抬起头,看着玉楼春想说什么,可片刻又压下去。
    倒是念北,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很平静的笑着开口,“念北见过向少爷。”
    人家这么温顺懂事有礼貌,向大少就算再不喜他的到来,也不能显得小气了,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声,“辛苦了。”
    这一声,念北却似是明白,不卑不亢的道,“照顾主子是念北应尽的本分,更是念北的荣幸。”
    向大少又忍不住在心里酸酸的轻哼一声,还真是会说话,比秋白的嘴巴都要甜了。
    感受到这位爷的酸意又要抬头,玉楼春眸子闪了闪,看着念北转了话题问道,“听金爷爷说,你昨天便到了,去了桃源村,家里都好么?”
    “劳小姐挂念了,家里一切都好,您可放心。”念北说起话来,清润平和,还带着一股文绉绉的韵味,很是好听,尤其是对玉楼春说时,更多了一份亲昵和温柔,扣人心弦。
    萧何听的故作陶醉的摇摇头,瞥见向大少越来越酸的俊颜,心里有些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这位爷也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啊,呵呵,若念北是个其他性子,多少有点妾室的样子,向大少也能找借口发泄一下,可偏偏念北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无欲无求的就像是得道成仙一样,你说你怎么示威?人家又不跟你争抢,你能怎么办?你看着再堵心碍眼,你也没办法,你要是真的打压人家那就太没风度了。
    向大少自然也懂这些,所以哪怕知道这个念北来的目的是多么不单纯,却无可奈何,争斗的最高境界就是不争,靠,她父亲还真是个高手,调教出这么一个劲敌来!
    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玉楼春又转了话题,看着茶几上的箱子,随意的问道,“这些是什么?”
    闻言,金良抢先解释道,“小姐,这是念北从秦岭带回来的。”
    玉楼春勾起唇角,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轻松的玩笑道,“喔?我一进来便闻到酒香了,好像还有肉的香味,我能不能尝尝啊?”
    闻言,金良也笑起来,“肉可以给小姐吃,酒不行,呵呵呵,不是不舍得,而是这酒啊是玉阙给花老头酿的,酒劲特别大,您可喝不了。”
    “喔,原来是玉爷爷酿的,那这坛子肉也是玉爷爷亲手做的了?”
    “是,玉阙别的我不敢夸,那厨艺确实好的很,他家祖上当年做的那吃食,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是吗?那可一定要尝尝。”
    “呵呵,念北跟着玉阙学了十几年,早已尽得真传,以后您可以天天都吃到了。”
    闻言,念北谦逊的道,“金爷爷谬赞了。”
    萧何则一脸羡慕的感叹,“小楼,你以后可有口福了,连皇上都赞不绝口,那手艺定然是比宫里的御厨都厉害,艾玛,看来我以后真的要天天早起,来这里蹭饭了,让我也享受一把帝王的瘾。”
    向大少对着不争不抢的念北没办法,对这位厚脸皮的却是毫不客气,“你做梦呢,还想天天早起来蹭饭?你怎么不干脆说直接睡在这里得了?还省得你来回跑腿!”
    “咳咳咳……”萧何被无辜当了出气筒,内心很崩溃,好吧,也是他自己作死明知道现在向大少一肚子不顺,他还再想凑热闹,“咳咳,我就是那么一说,呵呵……”
    向大少冷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像是在跟谁闹别扭一样。
    玉楼春暗暗嗔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另外几口箱子上,“那些又是什么?”
    闻言,金良一一介绍,“那个打开的是夫人送给萧少爷一家的,另外两个……”
    他话语一顿,猜着应该是主子和夫人送给小姐的,不过他看向念北,还是他来说合适。
    念北含笑开口,“这两个箱子是主子和夫人让念北带给小姐的。”
    玉楼春神色一动,心里涌上莫名的情绪来,曾经那么遥远陌生的人,却忽然近在眼前了,他们送给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其实她用异能就能感受到,她却不敢去看。
    这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她让自己尽量平静,不露出那份紧张,“里面装的是什么?”
    “书,衣服,还有些玉器首饰,还有主子亲笔给您写的信,您现在要看吗?”念北看着她问,作势要打开。
    玉楼春却摇摇头,“不了,先搬到我房间里吧,等会儿再看。”
    她怕看到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其他人似也知道,刚刚金良和花伯只是看着故人送的一坛子酒和肉,便热泪盈眶,更何况是她,收到的是素未谋面的父母的礼物。
    花伯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阿武。”
    门外的阿武应了一声,推门进来,“
    门进来,“爷爷,什么事?”
    花伯指着那两口箱子,“把这箱子搬到小姐的房间里去,仔细些,别磕着碰着了。”
    “是!”
    箱子很大,阿武一次只能搬一个,阎华见状,也帮忙搬了一个,两人离开后,向大少忽然道,“玉楼春,爷饿了,咱们出去吃早饭吧。”
    闻言,金良却道,“不用出去吃,早饭早就做好了,就等着小姐下楼呢,有两道还是念北亲手做的,让小姐试试口味,看合不合适。”
    这话合情合理,让人推拒不得。
    向大少再多么想拉着她离开,也迈不动步子,他得表现出正室的风范,可不能显得太心虚小气了。
    玉楼春一开始还有些纠结,见向大少并没有强行拉她走的意思,她才放下心来,“好。”
    萧何终于等到开饭,激动的喊了一声,“别忘了放上几块腌肉给小楼尝尝。”
    他可以沾沾光了。
    金良颇有些无语的抽了下嘴角,不过倒是照做了,总不能不给小姐吃。
    这间套房里自然也有小厨房,旁边放了一张餐桌,不过平时大家都更喜欢坐在沙发上吃,这里倒显得成了摆设,不过今天,几人都坐在餐桌上。
    只是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古怪。
    玉楼春坐的坦然,向大少更不用说,霸占着她的一边,萧何原本想坐在玉楼春的另一边,可接触到金良的眼神暗示后,很知趣的坐的远了些,中间特意空出一个位子,像是避嫌,更像是特意给别人留出一个空。
    花伯和金良本来不想一起坐下,觉得乱了规矩,可玉楼春却一再说他们两人站着,自己坐着吃不下去,他们才道了谢一起坐下了,只是神情有些拘谨。
    很快,他们的拘谨便被一道道端上桌的美食所吸引了,不是他们惊奇震撼,而是动容怀念,因为桌面上摆的有两道带着强烈的印记,那是属于玉家世代主子独有的尊享。
    一道主食,一道汤,桌面上摆了很多样,样样都看着精致美味,可那两样还是让人一眼就感觉出不一样。
    其他人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两道上,尤其是萧何,简直双眼发光,恨不得扑上去,“这,这不会是御膳吧?”
    还真让他猜着了,不过,这两道比起御膳来又稍稍改良了一些,味道自然也更好。
    “好多年不见了。”金良感叹,当初这两道是主子桌面上最常见的,老主子很喜欢喝那道汤。
    花伯也喃喃,“是啊,很多年了,六十年了,终于又见着面了。”
    念北这时已经走过来,就站在玉楼春身边,闻言,含笑道,“念北早上来的晚了些,做的匆忙,让小姐和两位爷爷见笑了,不要告诉玉爷爷才好,免得让他老人家觉得丢脸。”
    闻言,萧何惊异的都结巴了,“这,这还见笑啊,丢脸?天,我以前吃的都是什么?垃圾吗?”
    说着,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一点尝尝,却被花伯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手,“别乱动。”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那是玉家主子的专享,没看到只做了一份吗?
    萧何失望的哀叹一声,“我就尝尝。”
    “尝尝也不行。”花伯拒绝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何又苦哈哈的看着玉楼春,哀求的唤了一声,“小楼……”
    玉楼春失笑,把放在她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都大家一起吃吧。”
    闻言,金良惊异,“小姐,那怎么行?只有那么点……”
    一个人吃刚刚好,这么多人分,也就是一人一口。
    “没什么不行的,金爷爷,尝一下罢了,不会坏了玉家的规矩。”玉楼春淡笑着,不以为意。
    “这……”金良还犹豫着。
    萧何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了,却又被向大少眼疾手快的拿筷子敲了一下,眼眸一瞪,“就是要尝,也得有先来后到!”
    萧何嗷的喊了一声,缩回手去,可怜巴巴的瞅着玉楼春。
    念北也静静的看着她,很自然的帮她准备好碗筷,“小姐,您先吃吧,不然别人是没法先动手的。”
    玉楼春心里叹了一声,又是玉家的规矩,她有些不适应,却也只能安心受着,不然他们会更不安心,“好吧,那你先说说,这两道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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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继续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