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
    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
    他一个被父皇忌惮,戒备,打压了二十多年的储君,无论他怎么说?怎么都是错……
    若答应秦熠知回京成亲,父皇会认定他是在趁机拉拢战神,拉拢镇国公府,会认为他这是想要急于上位的表现。
    若是不答应秦熠知回京成亲的要求,父皇定然又会觉得他这么做不堪大任,毕竟,堂堂战神如今都二十六岁了,却连一个女人的味儿都没尝过。
    从十多岁开始便去了战场为大乾效力,为大乾守住了国门,抵挡并击退了无数次蛮夷的攻打,百姓们虽然都知道战神克妻克妾克女人,但百姓们也都坚定的认为,战神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战神保卫大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这才沾染上了因果孽报。
    如今,战神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没有被他克死的女人,结果皇室还拖住不允许战神回京成亲,这不是让百姓们寒心?让百姓们对皇室失望吗?
    “太子?”皇帝阴沉着脸,语气冷寒的再次催促。
    太子面色为难的看向前方龙椅上的父皇,踌躇片刻后,硬着头皮苦恼道:“启禀父皇,此事儿臣暂时还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下面的儿子,紧绷着一张脸没说话。
    “父皇……依照情理来说,战神为大乾效力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个能与之成亲的女人,的确是一件大好事儿;可从律法上来说,秦熠知身为三河县知县,却因为一件案子的判决和三弟闹得不甚愉快,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实在是……有违父皇对他的信任和嘱托,也有失一个朝廷命官应有的职责,儿臣实在是左右为难,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来,还请父皇恕罪,此等大事,只有父皇才能妥善解决。”
    皇帝见太子又把这个难题给他丢了回来,气得猛的一拍桌子:“无能~”
    太子吓得身子一颤,忙不迭的低垂着头乖乖受训。
    一旁的德福也惊得身子一僵,手握佛尘,放缓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状,
    “身为太子,身为大乾堂堂的储君,却连这点事都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待朕走了以后,将来你怎么继承大统?怎么治理天下?”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太子满脸惊恐,咚一声就直直跪了下去,连声告饶后,随即一脸严肃,满眼儒慕的看向上座的皇帝:“父皇,您如今正值壮年,儿臣也还年轻,儿臣不懂的地方,父皇你耐心再多教教儿臣,儿臣慢慢总会学会的,哪怕儿臣的天赋及不上父皇您,但都说名师出高徒,只要儿臣能学到父皇身上一半的东西,就能让儿臣受益匪浅。”
    皇帝满脸怒容的看着太子。
    太子满眼儒慕看着皇帝。
    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彼此望着对方好一阵后。
    皇帝这才深深一叹,放软了语气对太子道:“泰儿,起来吧。”
    “谢父皇。”
    “行了,退下吧。”皇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
    “父皇,您也要多多保重,那些丹药,儿臣觉得您还是不要……”
    皇帝脸色一沉,很显然不想同儿子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不悦的厉声道:“退下,朕自有分寸。”
    太子紧抿着唇,最终只得怏怏的闭嘴告退离开。
    待太子离开后。
    皇帝这才看向跟随了他几十年的贴身太监德福:“你觉得……朕的太子如何?”
    德福吓得心肝一颤,忙不迭的跪下,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你说便是。”
    “……老奴觉得,太子他,他为人敦厚,纯孝,就是有时候……有时候……”
    “有时候什么?接着说?”
    “就是有时候太一根筋,总是在同一件事上和皇上你较劲儿,每每都会惹得陛下你不快……”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德福,淡淡道:“德福,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德福心里一沉,紧张的咽了咽,还是老实的赶紧回答:“……回禀皇上,奴才至今已经跟随陛下刚好整整四十年。”
    “你对太子的这一番评价,究竟是拐着弯儿的夸他呢?还是真的在贬他呢?”
    德福吓得浑身冷汗直冒,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哒哒的溅落在地面上,身上的衣服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浸湿。
    他知道,他这跟了四十年的主子,这是在怀疑他,在试探他。
    伴君如伴虎。
    一句话不慎,便会就此掉了脑袋……
    艰难的咽了咽,随后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直视皇帝真诚而平淡道:“回禀皇上,奴才只是个奴才,万万不敢对太子评头论足,方才皇上问奴才,奴才不敢不答,这才实话实话说,不存在所谓的夸,也不存在所谓的贬,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看了德福片刻,这才抬手示意德福起来。
    “谢,谢皇上开恩。”德福浑身大汗淋漓的爬起来,手捏佛尘退到了一旁。
    皇帝看着书案上的折子,看着老三给他送回来的信件,威严的眸子眯了眯,心情很是复杂。
    老三明明比秦熠知还要大上四岁,可老三那脑子,那体力,没一样能拿出去和秦熠知比,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存活下来的十个儿子,就没一个能比得上秦熠知的。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去想,他堂堂大乾的皇帝,拥有的女人无数,怎么就没生出一个文武双全的优秀儿子呢?
    为什么秦熠知不是他的儿子呢?
    要是他的太子有秦熠知这么能耐,大乾何愁不能进一步壮大?
    当然。
    这个念头,也只是偶尔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毕竟。
    若是他的儿子,真如秦熠知这么能耐,估计他早在十多二十年前,他就被能耐的儿子给取代了。
    所以……
    当皇帝难啊!
    既想要儿子出息,却又提防着,害怕着儿子太过于出息……
    可是儿子太蠢了,这更是让他皇帝心塞不已。
    想起老三传回来的书信,想起老三在书信上说被秦熠知当街飞踹,想起他放在老三身边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皇帝就忍不住去怀疑,老三那孩子真是他的种吗?
    怎么就蠢到了这个地步呢?
    为了给秦熠知添堵,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去调戏那寡妇,还被秦熠知当街飞踹,不仅如此,在他放下话,不准老三去破坏秦熠知和那寡妇的事儿时,老三为了找秦熠知麻烦,为了膈应秦熠知,蠢得居然去偏袒那个逃兵,闹得秦熠知当场脱了官袍撂挑子不干,还闹得整个三河县百姓们全都知道了三皇子偏袒逃兵,这才气得战神罢官不做。
    而秦熠知那厮狡猾得刚好利用这个由头,上折子提出要回京成亲。
    这老三啊老三……
    真是在秦熠知瞌睡来了的时候,还给主动抵了枕头过去啊!
    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
    再等几天,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全都会知晓克星战神上折子请求回京成亲的消息。
    他这个皇帝,就算是不想批,迫于压力也得批准了。
    罢了……
    刚好现在三河县又是闹出“神秘道人”又是“神秘商人”的,让秦熠知离开了,正好可以让老三和他的人仔细查查,他也不会担心秦熠知在暗中做手脚了。
    还有就是……自从前两年秦熠知返京后,没了战神镇守国门,蛮夷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让秦熠知返京成亲,待成亲后,若是担心几个皇子不安分,他还能再把秦熠知调离京城,指派到前线去。
    思及此。
    皇帝心中稍安,看向德福道:“磨墨。”
    “是,皇上。”
    ……
    镇国公府。
    镇国公收到孙子的来信,得知孙儿已经向厉氏提亲成功,而且已经上折子提出要回京成亲了,镇国公估摸着,皇帝若是不想寒了有功之臣的心,这一次即便是再不想答应熠知回京,也只能憋屈的批准熠知回京。
    “秦七。”
    “主子。”
    “派人立即去把书墨那混蛋给找回来。”
    “是。”
    镇国公看着手里大孙子给他写的信,喜得满脸红光。
    得赶紧筹备成亲要用的东西,最好等熠知一回来,立马就成亲,成亲后,估计用不了多久,孙媳妇就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本以为,他这大孙子要光棍一辈子,没想到那臭小子去了三河县一趟,才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便出息的自个找到了喜欢的女人。
    游手好闲的秦书墨,今儿正好和几个猪朋狗友在酒楼吃着喝着,众人都喝得二麻二麻的,一会儿行酒令,一会儿用筷子敲击着碗口,扯开嗓门儿鬼哭狼嚎似的唱着曲儿,大伙闹成一团,真真是好不惬意。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屋子里兴奋的众人安静了一瞬,随后又再次恢复了热闹,该吃吃,该喝喝。
    吱嘎——
    包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大胆……哪个孙子……嗝~哪个孙子胆大包天,居然胆敢不请自入?”一个约一百五十多斤,胖得好似个大白馒头的胖子一边打嗝,一边眼神迷茫的看向门口怒骂。
    “滚出去~不想活了是不?知道爷几个是谁吗?居然胆敢闯入我们的包厢,你哪家的奴才?”另一个男子醉醺醺的紧跟着怒吼道。
    推门进来的秦九,淡淡瞥了屋子的众人一眼:“镇国公府的。”
    众人吓得顿时寂静无声:“……”
    秦九走到趴在饭桌上,且张嘴打着呼噜的老爷身前,动作粗鲁的扯住秦书墨的手一拽,随后把醉酒中的秦书墨宛如麻袋一般扛在了肩头,连一抹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众人,便步履沉稳的走出了包厢。
    直到秦九扛着秦书墨下楼后,包厢里的醉汉们,这才齐齐后怕的松了一口气。
    客栈一楼大厅的客人们,好些认识秦书墨的客人,一个个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戏,而街道上的来往百姓,也齐齐看了过去,待马车走远后,全都纷纷议论开来。
    “啧啧~秦书墨今儿又被他老爹派人抓回去了……可真丢人……”
    “谁说不是呢!可惜了……堂堂镇国公,堂堂开国功臣,居然生了这么个纨绔的儿子。”
    “幸亏镇国公还有个战神孙子,要不然……镇国公府可就要没落了。”
    “镇国公府有战神又能如何?战神天生克女,若是战神不能留下血脉,镇国公府就只能落到庶出的秦濓手中了。”
    “秦濓?就他?镇国公府就算交到了他的手里,他能撑得起来?他能守得住?”
    今日陪同妻子去京郊外上香归来的秦濓,和妻子坐在马车中听到车外百姓的这一番话,脸色阴沉的不行。
    韩婉贞哪怕脸上涂抹了胭脂水粉,可此时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马车中。
    夫妻两个沉默了片刻。
    韩婉贞樱唇轻启深深一叹,软弱无骨,纤长细嫩的双手握住秦濓微颤的双手,柔声安抚:“相公,莫要和这些无知贱民置气,不值当……在为妻心里,夫君你便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了,那些贱民不了解你,这才污蔑你,总有一天,当你站在高处时,总有他们自打嘴脸的一天。”
    秦濓撩起眼皮看了妻子一眼,眼中的神情很是怪异。
    韩婉贞被自家相公这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自在,那眼神,似乎是含着怒意,似乎又含着讥讽,似乎又透着恨意,这让韩婉贞心中很是不安,纤纤玉手在脸上虚空的指了指:“……相公,你,你怎么这么看我?可是我脸上的妆容花了?”
    “没。”秦濓直直望着妻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不过这笑也只是僵了一瞬,很快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笑望着妻子端庄大方的脸,笑望着妻子一颦一笑散发出贵气与优雅,眼中透出温和的笑,伸手抓握着妻子的手慢慢摩挲着,正色的问道:“娘子。”
    “嗯?”
    “我一不能继承镇国公府,二无官职在身,娘子当初……当初为何会答应嫁给为夫这一个小小的秀才呢?嫁给为夫后,娘子可曾后悔过?”
    韩婉贞脸色瞬间大变。
    一双美目瞪得老大,脸色煞白煞白的,身子也不住的微颤。
    秦濓看着妻子这神情,心里一沉,面色不显的继续笑望着妻子,静等回答。
    韩婉贞泪眼朦胧的看着秦濓,压低了声音颤声怒问:“相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瞧你怎么还哭上了呢……”秦濓一把把妻子搂抱入怀进行安抚:“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自信,我没有大哥能文善武,也没有大哥长得俊朗不凡,更没有像大哥那般建功立业,我怕你……”
    一听这话。
    韩婉贞内心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伸手拍拍丈夫的后背,声音哽咽且软糯:“相公,别胡思乱想,也别让那些刁民的污言秽语影响到你,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就是你,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相信相公你的才学,总有一天会大放异彩的。”
    “嗯,还是娘子你最好了。”秦濓双手拥住妻子,下巴搁在妻子的肩头,声音中透着笑,但那那张脸上,却并无半点笑意。
    只是两人此时这个姿势,韩婉贞压根就看不到秦濓的表情。
    ……
    半个时辰后。
    镇国公府的饭厅里。
    此时除了在外地的秦熠知,镇国公府的主子们齐聚一桌,镇国公满面的红光,一看就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的样子。
    秦书墨方才被拖回来,被灌了一大碗醒酒汤后,这会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有些没精打采。
    镇国公府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爹,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呀?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陈氏用公筷替公爹夹了一筷子蔬菜,随后笑眯眯的问道。
    秦书墨也跟着点点头:“爹,你派人把我抓回来,究竟是啥事儿呀?”
    能主动开口去询问镇国公的人,镇国公府也就只有陈氏,秦书墨,以及秦熠知才有这个胆量。
    楚姨娘的身份,完全就插不上嘴。
    秦濓虽然也是镇国公的孙子,但是,却一直不受镇国公府的待见。
    秦濓的媳妇,作为孙媳妇,更没她这个小辈随意插嘴的份儿。
    三人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饭菜,时不时满眼好奇的抬头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放下手里的筷子,乐呵呵的一笑,随后一脸兴奋道:“今儿呀~今儿还真是有天大的好事儿发生。”
    陈氏:“什么事呀?”
    秦书墨也大着舌头追问:“爹,究竟是,是啥事儿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呵呵呵~”镇国公张嘴还没开始说,便乐得呵呵呵的直笑,笑了好一阵后,这才在众人急切的期盼眼神下,开心的大声道:“今儿我收到熠知从三河县的来信了,他说他已经向厉氏提亲了,厉氏也收了聘礼,而且,熠知还向皇上递了折子,请求回京来举办婚事儿。”
    秦书墨震惊脸:“?”
    楚姨娘气得狠狠一咬,不小心直接咬破了腮帮子:那个克星居然……居然真的找到了不会被他克死的女人?原来有关三河县寡妇和秦熠知的那些传言,全都是真的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陈氏高兴得都快要是傻了,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爹~你,你说熠知他……他提亲成功了?”
    镇国公一脸喜色的点点头:“是啊,提亲成功了,只要皇上批准了他返京,他就能带着未婚妻一同返回京城。”
    “哐啷~”
    韩婉贞手里的汤匙掉落到了碗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桌的人齐齐看向弄出声音来的韩婉贞,只见韩婉贞此刻脸色难看至极,双手微颤,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怔怔看向面前的饭碗。
    镇国公,陈氏,秦书墨三人一看韩婉贞这反应,皆是拉下了脸。
    野心还真大。
    真以为熠知没成亲,没有生下继承人,这镇国公府就是他们两口子的囊中之物不成?
    镇国公眼神极其不善的看着秦濓和韩婉贞两口子。
    秦书墨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儿媳妇。
    本以为韩婉贞出身名门,会知书达理,品行高洁,哪知道,这女人却和世家大族走出来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庸俗,一样的市侩,一样的争权夺利。
    秦濓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夫妻本是一体,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装着视而不见,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头,给妻子递了一个台阶,也给他自己递了一个台阶。
    “婉贞,你今日爬山受了风寒,身体既然不舒服,不若让丫鬟扶你回房去休息可好?”
    “……喔,好。”韩婉贞神情有些恍惚的下意识连连应声,当看到丈夫那冷飕飕的眸子时,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理智也再次上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勾起一抹牵强的笑看向众人:“祖父,爹,娘,我脑袋疼得厉害,这便回房去休息了。”
    镇国公当即就寒着脸,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自诩名门世家女的韩婉贞,何时被人用一个“滚”字如此羞辱过?当即就羞恼得红了眼眶,眼泪哗啦啦的直流,用手捂住唇,转身便踉跄着冲出了饭厅。
    楚姨娘吓得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敢发出来,心里暗恨不已:这儿媳妇真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即便是有野心,也得在老太爷面前掩饰好呀,怎么能这么蠢?怎么能当众如此失态?惹得老爷子不快呢?
    有镇国公在此,楚姨娘和秦濓也不敢擅自开口离开。
    镇国公冷冷的扫了楚姨娘和秦濓一眼,随后目光移向儿媳陈氏和儿子秦书墨。
    “熠知终于要成亲了……从明儿开始,你们两口子得抓紧时间,赶紧把成亲要准备的东西给张罗起来,万万不可委屈了熠知媳妇,不可怠慢了熠知媳妇。”
    陈氏激动的大声道:“爹,儿媳知道了,儿媳一定会好好张罗的,熠知可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这婚事儿肯定是要办得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
    儿子终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了,这怎么能不让陈氏为之激动呢!
    儿媳妇有了。
    孙子孙女紧跟着也就会来了。
    陈氏满脸喜色,笑得已经合不拢嘴了。
    秦书墨也迷瞪着眼,忙不迭的狂点头:“爹放心,我们会好好准备的。”
    镇国公点点头。
    陈氏突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道:“爹,那婚事究竟是在镇国公府举办?还是在战神府举办?”
    镇国公想了想,随后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在镇国公府举办,至于成亲后他们愿意住镇国公府?或者是战神府,就看他们小两口自己的意愿,就算他们不住这镇国公府,熠知也依旧是镇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
    “爹说的对,儿媳明儿就开始准备。”
    ……
    三河县。
    这段时间。
    云杉和秦熠知在后衙的小日子,真真是过的好不惬意。
    陪陪孩子,逗逗狗子,偶尔钓钓鱼,织织毛衣,涮涮火锅,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二十多天。
    今天处暑,天气阴。
    所谓的处暑,便是代表气温由炎热转向寒冷的过度节气。
    云杉坐在花园的凉亭,吹着徐徐的凉风,正埋头织着毛线裤,右手捏着竹针绕着棉线,正快速朝左手中的竹针上前锥着,走针的动作极快,快得只能看到她手指和竹针留下的残影。
    秦熠知从书房那边赶过来时,远远便看到自家夫人正低着头,殷红的唇瓣轻抿,神情专注的织着线裤。
    来到后衙的这一个月时间里。
    云杉没有再早出晚归的下地去干农活,去晒太阳,整个人皮肤捂白了不少,就连手心的死茧也少了许多,如今只留下薄薄一层微黄的茧。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
    云杉五官本就长得精致,骨像也很美,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艳,但却也是清丽可人的那种美,人也不胖,皮肤变白以后,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如今看起来,就跟才十七八岁似的。
    秦熠知砸了咂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老子突然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云杉抬头看向秦熠知,手里的动作却依旧精准而快速的继续着:“嘀咕什么呢?”
    秦熠知咧嘴一笑,迈着大长腿疾步走了过来:“我刚才在夸夫人越长越年轻了呢!让我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云杉嘴角狠狠一抽,话说,前世她可是活了二十九岁才嗝屁的,秦熠知才二十六岁,就算是老牛吃嫩草,那根嫩草也只能是秦熠知这厮,直直的看着秦熠知这张俊脸,意味深长的赞同道:“你说的是,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嘛!”
    秦熠知看着云杉这眼神,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也没想起来究竟哪里不对……
    天气预报系统告知。
    从明天开始,便会持续整整十天的大晴天,十天后,天气情况就不怎么好了,会有持续半个月多月的阴雨绵绵天儿,花生得赶紧挖出来,趁着大晴天给赶紧晒干了才好储存,好不然,一旦花生在地里迟迟不挖,就会生芽,或者是挖出来没有及时晒干,就会发霉,就会腐烂。
    思及此,云杉看向秦熠知道:“熠知,花生这两天应该可以挖了。”
    “夫人,京城来信了,皇上已经批准了我回京成亲,再等上半个月,等新任县令调任过来和我做好交接后,咱们就能启程前往京城了。”秦熠知一脸喜色的激动说道。
    云杉惊得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后紧张得瞪大了眼:“这,这么快?”
    “哪里快了?我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即就带着你飞到京城。”
    “……”色胚,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心里的小九九。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刚才太激动了,光顾着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没听清楚她的话。
    云杉把手里的毛裤朝石桌上一放,深深一叹:“我说花生可以挖了。”
    “那我让人带信给秦忠,让他们挖就是。”
    “……我们去了京城,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三河县了?”
    “?”秦熠知愣了一瞬,看着夫人这情绪低落的样子,忙不迭的安慰:“那个……若是今后你想回来,为夫陪你回来就是,别难过啊~”
    “我没难过……只是想着周嫂子和吴大姐对我曾经帮助颇多,离开前,我想去看看他们。”
    “这个可以有,应该的,应该的……那为夫陪你去吧。”
    “好。”云杉痛快的答应了,随后看向秦熠知问道:“明年开始,就会持续三年大灾,我想给他们两家人送些银两以示感谢,多少都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觉得怎么样?”
    “不若直接送粮食吧,现在粮食可不怎么好买。”秦熠知提议道。
    云杉摇摇头:“不能送粮食,周嫂子家的土地本就不少,今年也没卖过粮食,就算上缴税负了也能剩下不少,而且他们以前经历过灾难年,所以对这方面比较敏感,前段时间早就在做准备了,时不时的都会去镇上购买些粮食回去,就算是有地窖,粮食储存个一两年,也是容易发霉腐烂的,所以还是直接送银子比较好,若是万一遇上……我是话说万一……久旱必涝,大灾过后必有大疫,那么多粮食也没法全部带走,有点银子傍身,去哪儿都能买到些粮食的。”
    秦熠知心底一沉,想到她来自其他高等的发达世界,肯定见多识广,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说出这一番话的,于是谨慎的询问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这话有何根据?”
    云杉深深一叹,随后看向秦熠知解释道:“无论是旱,还是涝,亦或者是地龙翻身,这些都会造成人员和牲畜的大规模死亡,一旦死去的人和牲畜没有得到及时的焚烧火化,腐烂的尸体会产生大量的有害病菌和病毒,所谓的病菌病毒,就是小到人肉眼无法看到,需要特殊的仪器放大上千倍才能看得清楚的微小有害物。”
    秦熠知既震惊,又心情沉重不已:“……”
    “这些病菌病毒会污染到水源,而且,蚊蝇跳蚤一旦接触了那些死人,身上也就会携带上,而人一旦喝了被污染的水源,或者是被蚊蝇跳蚤咬到,就会被传染上,病菌病毒也分很多种,有些不是很厉害,身体强健的人抗一抗就能过去,或者是喝点药就能治愈,但有些却是致命的,比如:黑死病,天花,霍乱,这些一旦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个话题,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秦熠知张嘴刚要继续询问。
    午睡醒来的两个小家伙朝这边哒哒哒的跑来。
    云杉不好意思的赶紧从秦熠知大腿上站了起来,坐回到一旁的石凳上。
    “娘,娘,我刚刚梦见香香甜甜的烤红薯了,现在地里红薯长大了没有呀?晴空好想吃呀~”
    ……
    这天夜里。
    秦熠知和云杉共骑一匹马,带着二十个随从,躲开了三皇子暗哨的监视,在银白的月色照亮下,策马朝着言家村而去。
    子时。
    周嫂子一家早已沉沉的睡了过去。
    “汪汪~”周嫂子家的狗警惕且充满敌意的刚刚叫了两声,声音突的戛然而止。
    一贯觉浅的李木匠刷一下睁开眼,立即推搡着身旁的妻子,急促且悄声道:“快醒醒,外面情况不对劲。”
    周嫂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从他们猜测到接下来可能会遭遇天灾,家里还挖了无数个地窖藏粮后,两口子晚上睡觉时就越发的警惕了,生怕有人摸进来,偷走了他们的存粮。
    “当,当家的,怎么狗子没叫?”
    “……刚才叫了两声,突然间就没有声音,估计……凶多吉少了。”李木匠一边说,一边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拿出一把砍刀,一根自制的长矛。
    把长矛递给妻子后,紧张的悄声道:“等下我去开门,你站在门后,情况不对,你就大声呼救。”
    周嫂子双手紧攥着手里的长矛,声音抖的不行:“嗯~”
    夫妻两光着脚,悄悄摸到房门口,缓缓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朝外面一看,两道黑影便迅速出手点了李木匠的穴道。
    “救……”周嫂子刚刚开口喊出一个字,也被点了穴。
    夫妻两个犹如木头桩子似的保持着进攻的姿势,浑身上下,就只有两颗眼珠子还能动。
    夫妻两个吓得脸色大变。
    他们还以为只是村里或者隔壁村子的混混们,惦记上了他们家今年丰收的粮食,哪知道,来的却是这么两个武功高强的人。
    完了……
    他们全家这次死定了……
    只是他们想不通,他们明明没有招惹上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招来这种横祸?
    两口子吓得肝胆俱裂。
    周嫂子更是怕的泪如雨下。
    突的。
    另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着他们走来。
    “周嫂子你们别怕,是我。”
    李木匠:“?”
    周嫂子:杉,杉妹子?杉妹子这是要干啥?
    云杉走向周嫂子身旁,歉意道:“周嫂子你们别生气,我今晚是来向你们辞行的,他们只是怕你们受惊之时突然叫喊引来了村里人,这才点了你们的穴道,我这就让他给你们解开。”
    周嫂子和李木匠听闻此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云杉让两人给周嫂子和李木匠解开穴道,刚一解开,还不等云杉上前一步拉住周嫂子说话,周嫂子和李木匠便咚一声朝云杉跪了下去。
    “拜……拜见战神夫人。”
    “拜见战神夫人。”
    “……”云杉急了,急忙走了过去要把周嫂子给搀扶起来,只可惜,周嫂子此刻身体死死朝下坠,云杉压根就扶不起来:“嫂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周嫂子和李木匠不敢起来。
    云杉身后的秦熠知忽的冷冷开口:“夫人叫你们起来,你们便起来。”
    这声音……
    这声音……
    这不是战神吗?
    战神也来了!
    夫妻两人刚才还不愿起来,这会儿一听战神这话,当即就吓得刷一下站了起来。
    “谢,谢战神大人。”
    “谢谢战神大人。”
    云杉:“……”
    秦熠知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云杉拉住周嫂子的手,哽咽道:“嫂子,谢谢你们全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们母子三人的帮助,若是没有你们,我们母子三人可就要……”
    还不等云杉说完,周嫂子便忙不迭的颤声打断:“夫,夫人,您客气了,草民一家当初也只是出于报恩的心里,这才想着要补偿您的,毕竟,若是五年前没有你救民妇,民妇和肚中的孩子早就,早就没了……民妇一家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在战神面前,周嫂子饶是平时有几分小聪明,这会儿也不敢挟恩以报,老老实实的说出了当初帮助云杉的缘由。
    李木匠也在一旁急忙的点点头:“草民一家的确不敢居功,要说有恩,那也是夫人对我们家有大恩,毕竟夫人您可是救了两条人命呢,夫人您客气了……”
    听着昔日关系亲密的周嫂子,此刻一口一个夫人的喊她,一口一个自称草民,民妇,云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云杉心知和周嫂子一家,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般的相处模式,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塞进周嫂子的手中,诚恳道:“嫂子,这是一百两碎银子,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拿好了,此次一别,再见亦难,你们一家对我们母子三人的帮助,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今晚多有得罪,还请原谅,嫂子……我走了,你们一家多多保重。”
    秦熠知捏着衣袖替云杉擦拭了眼泪后,揽住云杉的腰,几个跳跃,便消失在李木匠两口子的视线范围内。
    周嫂子看着消失的身影,这才迟缓的反应过来:“银子,我们,我们不能要……”
    一边说,一边就朝院子里走去。
    秦十六持剑挡在周嫂子身前,冷冷道:“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给你们,你们就拿着,莫要要夫人心里难受,还有,夫人来看你们,以及给你们银子这事儿切莫传出去了,以免给你们一家招来祸端。”
    李木匠连连点头:“是,是,我们记下了。”
    周嫂子也忙不迭的点头:“我们不会乱说的,保证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家里的狗,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只是中了一点点迷药,明早就会醒来,不会有任何一影响的,不要担心。”秦十六说完后,脚尖一点,和另外一个同伴一跃飞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提着手里这一百两银子,心情复杂的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看了看,看着孩子们都睡得呼噜声四起,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
    周嫂子把手里的钱袋子递向丈夫手里,忐忑不安道:“当,当家的,咱们拿着这银子,真,真没事吗?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当初对杉,对战神夫人的那点帮助,哪里及得上战神夫人救了我们一家两条人命来的重要?我们这恩情都还没还完呢,她又给我们送这么大一笔银子,拿在手里,我,我总感觉不踏实……”
    李木匠深深一叹,随后对妻子说道:“……既然是战神夫人的一片心意,咱们就接着吧,今后等我们老了,可以告诉儿孙们,让孩子们也记着战神夫人的好,但在这之前,我们万万不能告诉孩子们,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吗,免得有人大做文章,亦或者是想要趁机攀高枝儿,给战神夫人带去麻烦……”
    周嫂子想想也是。
    好竹出歹笋。
    一家子的儿孙们,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成器的,若是今后让他们知晓了,不知死活的挟恩以报跑去找战神夫人,轻者会给战神夫人带去麻烦,重者,指不定被战神的死对头啥的给利用了,给牵连进去了龌龊的事情中,搞不好连命都给送了呢!
    “当家的你说的是,这事咱们得好好保密才行。”
    云杉从周嫂子家出来后,又去了吴寡妇一家,给吴寡妇送了六十两银子后,云杉这才和秦熠知回到了半山腰。
    两人在半山腰同床共枕一晚后。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两人便起床去了地里。
    人多力量大。
    带来的二十个随从,加上秦忠等四人,再加上云杉和秦熠知,一共二十六人,花了一个时辰,便把半亩多地的花生全都给挖出来了,不仅挖出来了,还把花生全都给摘了下了并清洗干净了。
    生花生过秤后,七分地收获了三百零五斤。
    云杉带走了两百斤,还带走了七个成熟的大西瓜,三十个成熟的黄南瓜,挖了最早移栽的红薯约五百斤,红薯长的很好,大个的有吃面的大碗那么大,小个的仅有鸡蛋那么大,同时,还带走了六十多个佛手瓜,就连院子里的苹果苗,藤椒苗,花椒苗,也给装进了空间。
    若不是担心人多眼杂,云杉还真想把这些弄回来的农作物,全都给装进空间里。
    半个月后。
    秦熠知和三河县新调任过来的知县做好工作交接。
    第二天.
    秦熠知便带着云杉母女三人,带着四十多个随从,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城而去。
    秋高气爽。
    此时的天气不在那么炎热了,也不似冬天那么寒冷,正是赶路的好天气。
    云杉晕车,于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秦熠知共骑一匹马赶路。
    “夫人,怎么我感觉你似乎越来越紧张了?”
    云杉重重呼出一口气,回头瞥了身后的秦熠知一眼,忐忑道:“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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