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洒水小丫鬟提着裙摆,疯了似的朝二小姐的院子跑去。
    虽说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但昨晚没怎么睡好的邱如雪,此时抱着夫君睡得正是香甜。
    听着房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缓缓睁开了眼,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谁在敲门?我不是吩咐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打搅我和姑爷睡觉的吗?”
    “你这四等丫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我说了不能惊扰二小姐,你怎么还疯了似的朝屋里冲?还有没有规矩了?”邱如雪房内的大丫鬟厉声的呵斥着那粗使丫鬟。
    邱如雪一听打扰她的居然是个四等丫鬟,当即就黑了脸:“放肆……来人,把她拖出去先打十个大板。”
    粗使丫鬟此时又惊又怕,还一口气跑了这么长的路,满头是汗,气喘吁吁道:“二,二小姐,不……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她吐血晕过去了。”
    一听这话。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邱如雪吓得脸色大变,使劲儿的推搡着身旁的丈夫:“夫君,夫君快醒醒,我娘出事儿了。”
    叶新笙此时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此时被妻子这么一推搡,脑袋更是晕沉得难受至极,浑身虚软的趴在床边,便难受的吐了起来。
    “呕唔~~~”
    “呕唔~~~”
    吐完后,叶新笙趴在床边,很快便又传来了呼噜声。
    邱如雪见丈夫这状态,知道这是指望不上了,泪珠子不断的直落,死死咬住唇,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快去派人请大夫。”
    “是,是,二小姐。”大丫鬟说完,便安排院门口的小厮立即去请大夫。
    邱如媚浑身发抖的穿好衣服,跌跌撞撞的下床,穿上鞋子后,便冲了出去直奔母亲的院落。
    刘氏此时已经被搀扶到了床上,整个人已经人事不省了,任凭邱如雪如何呼喊,如何哭泣,刘氏都没什么反应。
    邱如媚的奶娘赶来后,掐了刘氏的人中穴和虎口穴后,刘氏这才幽幽的转醒。
    “娘,娘,娘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又吐血了?”
    刘氏没什么焦距的眸子看了邱如雪好一阵后,一片混沌的脑子,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看着如雪,不仅又喷出了一口血来:“噗~~~”
    “娘,娘……”邱如雪慌了,看着被娘喷了她一手的血,一脸的血,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刘氏死死瞪大了一双眼,看着她屋内的大丫鬟咬牙切齿艰难道:“来,来人……去把新笙那个小畜生给我叫过来。”
    邱如雪懵了。
    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不解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刘氏一脸悲戚的看着女儿,满眼绝望的愤怒朝如雪质问怒吼道:“如雪,你老实说,你究竟知不知新笙其实是个逃兵?你知不知道你的男人,已经给邱家带来了灭门之灾?”
    邱府的所有丫鬟婆子以及小厮们,一个也吓得瑟瑟发抖。
    有关逃兵的惩处,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在天子脚下讨生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还是有些的,哪能不知道当逃兵的严重性?
    上门的姑爷是个逃兵?
    若是真的被证实是逃兵,那么,邱府可就要被抄家了,邱府的主子们落不到好,他们这些卖身在邱家的奴仆,也会被殃及的,轻者被重新发卖了出去,重者搞不好还会被牵连着一块充军。
    思及此。
    好些满怀怨愤的丫鬟婆子,争先恐后的把今儿京城的传言,七嘴八舌的全都说给了邱如雪听。
    “二小姐,今儿一早京城都传遍了,还是昨晚姑爷喝醉了酒亲自说出来了,说他乃是三河县被马贼抓走的厉寡妇之夫,乃言家村的言家老三言正轩。”
    “姑爷还说,他就是故意假装失忆,这样改名换姓后才能重新开始生活,才能摆脱他逃兵的身份,才能彻底脱离原来穷苦的生活。”
    “二小姐,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还说是姑爷亲口说出来的,这,这……这容不得大家不信啊!”
    邱如雪听着众人的话,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整个人都傻了,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娘,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逃,逃兵?不可能,怎么可能?”
    相公明明是她在大山脚下捡回来的。
    相公明明是被山中的拦路土匪给打劫了才受伤的。
    相公怎么可能会是逃兵?
    而且……
    相公气度不凡,长相英俊,怎么可能会是出自农家的乡下人?
    怎么可能会是那个被马贼抓走毁了清白后,还苟活于世的无耻寡妇之夫?
    怎么可能会是那一对病儿傻女的父亲?
    她不信……
    她全都不信……
    邱如雪惨白着一张脸,木呆呆摇摆着脑袋:“娘,新笙怎么可能会是逃兵?你,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污蔑之言?”
    刘氏目赤欲裂的瞪着女儿,厉声绝望的怒吼:“污蔑?娘也希望这只是外人的污蔑之言,若是……若是叶新笙真的是逃兵,那么,咱们邱家就全都要完了,彻底的完了……”
    邱如雪脑子里一片轰鸣,死死咬住唇,直到下唇都已经出血了都没松开,看着她娘好一阵后,踉跄的爬了起来,朝她娘大吼:“不可能,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我要亲自去找新笙问个明白,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吼完,邱如雪便朝外面冲去。
    “拦住她。”刘氏气得浑身直哆嗦,对房内的几个丫鬟吩咐道。
    “二小姐,请你冷静一下,姑爷马上就会被带过来的,有什么话,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二小姐,得罪了。”
    几个丫鬟婆子迅速拦住邱如雪,一边解释,一边告罪,三两下就把邱如雪给从门口拉拽了回来。
    很快。
    烂醉如泥的叶新笙,就被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架住胳膊,带到了刘氏的卧室内。
    邱如雪满脸泪水,连滚带爬的冲到叶新笙身前:“相公?相公?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叶新笙居然还能睡得着?
    刘氏看着叶新笙,气得浑身青筋暴起,咬牙恨声的对丫鬟道:“来人,去端几盆冰水来泼醒他。”
    “……是,夫人。”丫鬟迅速的走了出去。
    片刻后。
    两个丫鬟手里端着放了冰的水走了进来。
    “泼醒他。”刘氏厉声道。
    “是,夫人。”丫鬟紧绷着脸,手有些抖,但还是朝叶新笙走了过去,看着趴在姑爷身上不断哭泣的二小姐,紧张的提醒道:“二小姐,麻烦请让开一下。”
    邱如雪此时哪里听得进丫鬟的话,满脑子都是她的夫君,满脑子都是自欺欺人的无数念头。
    有句话,叫着——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此时邱如雪便是这种自欺欺人,一直装睡不愿面对事实的人。
    “拉开她。”刘氏气得浑身发颤。
    “是。”
    两个婆子走过去就把邱如雪从叶新笙身上拉开。
    “哗啦~~~”
    “哗啦~~~”
    两盆冰水泼在叶新笙的脸上,透骨的寒意,让“醉”酒中的叶新笙顿时感到浑身透骨的寒,狠狠打了个寒颤,迷茫的缓缓睁开了眼:“阿嚏~~~阿嚏~~~”
    “相公,相公你终于醒来了。”邱如雪泪眼婆娑的扑进相公怀里,激动的出声道。
    叶新笙此时浑身都难受的不行。
    头痛欲裂且浑身瘫软无力。
    半眯着眼,迷蒙的看着周围,当看到此时所出的屋子乃是岳母的卧房,以及他此刻浑身湿透的处境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心底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死死咬住舌尖——疼。
    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在做梦,那么,他究竟是怎么从“仙域”回到邱府?然后又怎么突然置身于岳母的卧室里呢?
    低头看向满脸血渍夹杂着泪水,且满眼惊恐的妻子,又抬眸看向床上岳母嘴角和胸口沾染的血迹,叶新笙心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娘子,究竟,究竟发生何事了?”
    邱如雪一听相公这话,眼泪越发的不住朝外涌出,虽然她嘴上一个劲儿的说着不信,可她的心里,终究是害怕的,是怀疑,是担心的,担心外面的留言全都是真的。
    惨白着脸直直看向他,声音嘶哑而透着无助的祈求:“相公,你,你真的是叶新笙对吧?你不是三河县言家村的言正轩对不对?对不对?”
    深藏在心底已经四年多的秘密,毫无预兆的被妻子当面揭穿,当年被质问,叶新笙整个人都懵了。
    目赤欲裂的死死瞪着妻子,那神情,狰狞而令人恐惧。
    邱如雪被这眼神吓得心肝一颤,下意识的推开了叶新笙。
    刘氏看着叶新笙这表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用手捂住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这才强迫她自己冷静下来。
    看向屋子里的众人厉声道:“梅香,你即刻去通知人关上邱府的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夫人。”梅香急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内,院子里,全都是吓得胆战心惊的下人们。
    刘氏看向众人:“此时事关重大,若是我们邱府倒了霉,你们作为下人的也落不到好,所以,在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前,全都给我闭好你们的嘴,懂了吗?”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忙不迭点头。
    “现在你们全都出去,把院门关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意进来。”
    “是,夫,夫人。”
    下人们齐齐应声后,便颤抖着两条腿儿出了刘氏的院子,并听话的关上了大门。
    当整个院子,当这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刘氏哆嗦着手指向女婿,恨声道:“我是该叫你叶新笙?还是该言正轩呢?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新笙搞不懂,搞不懂为何一夜醒来,岳母和妻子都已经知道了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虽然内心惶恐,虽然内心百思不得其解,但心理素质过硬的叶新笙,还是强撑着一脸无辜的看向岳母和妻子,伸手揉着突突跳疼的太阳穴,神情疲惫而痛苦道:“娘,小婿不知道娘究竟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小婿真的不认识什么言正轩,而且从我受伤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名字,我的妻子,我的家庭,全都是岳母给予我的,对于过去的一切,小婿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邱如雪虽然生意上不行,智商不行,但情商却颇高,一看丈夫刚才那被戳穿秘密后的狠厉神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好似一瞬间被抽去了魂魄似的,低垂着头木愣愣的看着地面。
    老天爷,再一次的和她残忍开了一个玩笑。
    先是夺走了她儿子的命。
    如今……
    连她丈夫的命也要被夺走了。
    不仅如此。
    连同她们祖孙三代的命也要被夺走了。
    邱府,也要就此落败了。
    她以为她是幸福。
    有着一个百般纵宠她的丈夫,结果到头来,她却只是活在一个懦弱无能的逃兵丈夫,那编造的弥天大谎之下。
    刘氏看着女婿都到了此时,还企图蒙混过去,当即就气得拿起床边小凳上的茶盏,狠狠的砸了过去。
    “还装?你还跟我装?言正轩,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以为你刚才掩饰的很好吗?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等官差上门来,把你这个逃兵抓去大牢了,你嘴里才能有一句实话出来?”
    叶新笙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能承认……
    坚决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失忆。
    一旦承认了,逃兵这个罪名将会让他必死无疑。
    只要他死扛到底,坚决说自己“失忆”了,一个在战场上,被敌军砍伤了脑部,导致脑部受到重创的“失忆”士兵,恰巧被路过的好心人救走,这样的话,至少还能让他有一丝生的希望。
    刘氏剧烈的喘息着,好一阵后,这才满眼厉色的看着叶新笙:“我不管你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好?若还想活命,若还想你的妻女无恙,你就把‘失忆’给我装到底。”
    叶新笙眸子闪了闪,脸色难看直接的紧闭着唇没说话……
    。。。。。。
    五日后。
    三河县县衙。
    当秦熠知在后衙花园的凉亭里,看到祖父写给他的信时,整个人的懵了,身子一个踉跄,浑身虚汗淋漓的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一旁躺椅上的云祁见好友这般反应,脸色一变,麻溜的起身走到了好友身旁:“这是……这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京城镇国公府出事了?
    要不然……
    云祁还真想不出,究竟是何事居然能让熠知如此备受打击,如此自乱阵脚。
    秦熠知喉结上下滚动了好一阵后,艰难而嘶哑的挤出几个字来:“……他,他好像还活着……”
    “谁?”云祁一脸莫名,眉头微蹙的不解看着秦熠知:“谁好像还活着?”
    “云杉放在心底,一直……一直一直都忘不掉的那个人。”
    “……”云祁怔楞了一瞬,把秦熠知这一句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后,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后眸子猛的瞪大,失声惊呼道:“什么?你说那短命鬼还活着?
    秦熠知满脸苦涩,挫败的点点头,把手中的信纸递向了云祁。
    “……”云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沉默的接过了信纸开始查看。
    秦熠知神情颓然的坐在了石凳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想起和云杉,在熊熊烈火中那第一次的初见。
    想起和云杉,因辣椒而引发的误会,她那怕死而又倔强的样子。
    想起云杉在县衙大堂上,狡黠而巧舌如簧的状告地痞流氓。
    想起他在后衙,夜里偷吻她,偷偷爬上她的床,偷偷拥抱她时的窃喜和甜蜜。
    想起和她在山寨时,再次重逢后的激动和拥抱。
    想起她对他说,她和那个前夫感情很好,而且至今心里都还记挂着早逝的前夫,还要为前夫守孝三年的那一番话。
    他本以为,他给她三年时间去遗忘一个已死之人;他本以为,他再等她三年,三年后,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可如今……
    那人不仅没死,居然还好端端的活着。
    若是她一旦知晓了言正轩还活着。
    她…….
    思及此。
    秦熠知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一想起她将要重新回到言正轩的身边,一想起她将毫不迟疑的离开他,秦熠知的心里,就跟无数把利刃在切割一般,喉咙也梗得很是难受,让他有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
    云祁迅速看完信,心中已经不那么惊慌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侧头看向好友,云祁走过去伸手紧紧攥住秦熠知的肩头:“别自己吓自己,也别之自乱了阵脚,这不是还没确认对方的身份嘛,即便是确认了那人就是言正轩,他自然是要被按照逃兵罪名论处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一个死人,不足为惧的。”
    秦熠知垂眸看着地面,声音嘶哑而阴沉道:“他死了,她会越发恨我的。”
    祖父信中已经说了,目前正在着手安排,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人就会被押送至三河县,而他作为三河县的县令,将会亲自接手并调查,一旦确认了那人真是言正轩后,那么,言正轩就会被他依照逃兵罪名论处。
    言正轩一旦死在了他的手上,凭借云杉对言正轩的那一份感情,云杉不仅得恨他一辈子,而且和他这辈子估计再也没可能了。
    云祁听到秦熠知这话,烦躁的狠狠搓了一把脸。
    娘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那言传根一家子老小,果然都是些内里藏奸之人,老老小小的一家子人,没一个省心的,也更一个好东西……
    烦躁的起身在凉亭里不断的绕圈子,绕啊绕,足足绕了十多圈后,云祁突的眸子一亮,激动的走到秦熠知身旁。
    “根据我对云杉的性格了解,她对感情应该不是那种毫无理智可讲的人,虽说她现在心里还记挂着言正轩,指不定是因为她和言正轩成亲太短,压根就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好好彻底的了解言正轩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如今…….”
    说到这儿,云祁顿了一瞬,随后继续道:“如今那言正轩,十有*是在假装失忆,当了逃兵不说,还为了攀附富贵做了倒插门,如今还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更是和对方一同生儿育女,你认为,云杉这个对待感情尤为专一的刚烈女人,真的还会一直记挂着言正轩那个小人吗?”
    秦熠知一脸的不确定,艰难道:“我……我也不敢确定......”
    。。。。。。
    炎热的夏季。
    高温的天气本就令人心生烦闷,再听到这知了白天夜里没完没了的鸣叫,越发听得人心烦意燥。
    这几天,云杉和两孩子连同两狗子的胃口,都不怎么好,尤其是白天,别说是吃饭了,就是稍微喝几口温开水,都能让人瞬间大汗淋漓。
    只有早上太阳未出来前,以及太阳落山后的夜里,才能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今儿云杉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便起床做了加有红薯叶的稀粥,等到孩子们起床时,稀粥就能凉透了,再配上泡菜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豇豆下饭。
    吃过早饭,把鸡鸭鹅以及三条猪仔都给喂了后,云杉便拿出昨天让秦忠去镇上买回来的小麦面粉,决定今儿弄点爽口的凉皮吃。
    此时。
    太阳才刚出来一会儿,便热得人稍微一走动,浑身衣服就微微有些汗湿了。
    云杉提着十斤小麦面粉,端着两个木盆,小川手里提着厨房里两个盛水的中号塑料桶,晴空手里拿着小板凳,母子三人连同两条狗子,便去了凉爽的屋后。
    “娘,还要多久才会下雨啊?这都持续晒了快十天了没下雨,人都快要热死了。”小川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渍,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发愁的问道。
    晴空也忙不迭的点头:“对呀,娘,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啊?”
    两条狗子趴在湿润的泥土上,伸长了舌头不住的喘气,也紧紧盯着云杉。
    云杉先倒了五斤面粉在木盆里,撒上些盐,然后一手朝木盆里添水,一手快速的搅拌着面粉,头也不抬道:“后天就会下雨,而且一下就是三天,到时候就能凉快些了。”
    晴空和两条狗子,听闻后顿时就欢呼起来。
    “耶耶~~~要下雨啰~~~后天就要下雨,就要凉快啰~~~”
    “嗷呜~~~嗷呜~~~”雨水总算是快要来了,小蠢货兴奋的扬起脖子朝天狼嚎。
    “汪汪~~~汪汪汪~~~”大黄也兴奋得直叫唤。
    小川脸上也带上了些笑,偷偷瞅了妖怪娘一眼,眸子闪了闪。
    真真是没有想到,老鼠精俯身的妖怪娘,不仅会变出各种东西来,居然还能预知天气情况?
    不过转瞬一想。
    小川也就能理解了,话说,动物对自然灾害以及天气的变化,总是要比人类敏锐得多,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云杉添加够了水,便开始和面,这才没揉弄几下呢,浑身就开始不停的冒汗了。
    麻蛋~~~
    若不是秦忠等人在荒地里住着,若不是秦熠知暗中的眼线还那么多,她真想把房间里自制的吊带裙拿出来穿。
    这大夏天,哪怕是穿上一身纯棉的衣服,可这也架不住四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长裙里面还要穿上长裤子,长裤子里面还要穿上三角裤,这一层层裹着,都快要热死人了。
    “娘,我们中午,这是要吃手擀面吗?”晴空双手托腮,眼巴巴的看着云杉好奇的问。
    云杉摇摇头:“这天都快要热死个人了,咱们不吃手擀面,咱们吃凉……”
    一句话还未说完。
    小蠢货和大黄,便警惕站了起来,一边朝着院墙的方向狂吠,一边苦逼着脸,恼怒的朝着院墙所在的方向冲去。
    “嗷呜~~~嗷呜~~~”
    “汪汪汪~~~”
    母子三人齐齐看向院墙的方向,只是这里茅屋遮挡着,并不能看到茅屋前方的院墙以及院门处发生了什么?
    “你们待在这儿,娘去看看。”云杉对两孩子吩咐道。
    刚说完。
    母子三人便听到小蠢货只有见到秦熠知才会有的特有“怂怂”叫声。
    “呜唔~~~嗷唔~~~”
    云杉:“……”
    小川:“……”
    晴空这眸子一亮,屁颠屁颠的朝茅屋跑去:“肯定是大胡子叔叔来了,肯定是他。”
    心情沉重的秦熠知一跃进院墙,便看到晴空小脸通红,满脸笑意的朝他飞奔而来。
    “大胡子叔叔,大胡子叔叔。”
    秦熠知心底一软,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张开双手,把小家伙抱进怀里颠了癫,随后接连抛了几个高高。
    “晴空跑这么快,是不是想大胡子叔叔了?”
    “哈哈哈哈~~~~对呀对呀,很想很想大胡子叔叔,好玩,好玩儿,再抛高一点,我好喜欢抛高高……”
    小川急忙起身:“娘,我去看看,免得妹妹笑太凶,喝了风进去肚子疼。”
    说完,犹如一个小炮仗一般冲了出去。
    听着女儿欢快的笑声,听着儿子懂事的话语,云杉脸上也露出了笑,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和面。
    小川看到秦熠知后,颇有礼貌的规规矩矩朝秦熠知拱了拱手:“秦叔叔。”
    “乖~~~”秦熠知朝小川微微颔首。
    乖是个什么鬼?
    为毛每次他问候,秦熠知都要用这个“乖”字?
    这厮就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恶心他的……
    小川嘴角抽了抽,垂下了眸子,沉默了一瞬,随后看向妹妹道:“晴空,快下来了,秦叔叔这么热的天,长时间的赶路,肯定很累很热了,别了累着秦叔叔了。”
    晴空一听,乖巧的点点头,让秦熠知把她放下去。
    双脚刚一落地,便咚咚咚的跑去了厨房,把娘亲特地凉在厨房的凉白开,给秦熠知端了一碗过来,看着她那急吼吼的样子,生怕下一瞬,便踉跄着连人带碗的给摔地上了,秦熠知赶紧迎了上去。
    “大胡子叔叔,快喝,喝了就不口渴了。”
    “……好,谢谢晴空,晴空真懂事,知道心疼大胡子叔叔。”秦熠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的蹲下身,就着晴空的小手,一口气咕咕咕的半碗凉白开全部灌进肚子里。
    小家伙现在对他这么亲,若是一旦看到了他们的亲生父亲,小川和晴空,还会在意他这个大胡子叔叔吗?
    一旁的小川看着秦熠知情绪忽的不对劲,有些愣住了。
    走进刚要细看,却发现秦熠知又恢复了常态,笑嘻嘻的揉了揉晴空的脑袋瓜:“晴空给端的水,就是甜。”
    晴空一听这夸奖,笑得顿时就见牙不见眼了。
    小川看向秦熠知道:“秦叔叔,娘就在屋后的水井边。”
    秦熠知点点头,随后拉着晴空的手,和小川以及两条焉嗒嗒的狗子,朝着屋后走去。
    云杉一看到秦熠知过来了,伸手擦了擦汗,冲秦熠知咧嘴一笑,热情的朝对方招手:“你来啦,快,快来帮忙,你力气大。”
    秦熠知看着云杉脸上这笑,怔怔了一瞬,随后这才勾唇一笑走了过去,蹲在云杉的木盆对面,不解道:“和这么多面干嘛?”
    “今儿你来的可是赶巧了,天气太热,我就想着大家都没胃口,就弄点凉面,弄点凉皮吃吃。”
    “面条做好后放凉,那不得坨了吗?”秦熠知不解道。
    晴空和小川,也好奇的看着云杉。
    云杉在另一个盆子里把剩下五斤面粉,也开始添水和面。
    “不会的,会坨那是因为方法不对,面条煮熟后捞起来,放进凉水里过一下,凉透了捞出来迅速的拌上芝麻油,或者是炼熟的菜籽油,面条就不会坨了。”
    吃了这么多年面条的秦熠知,从不知道,面条居然还能有这么多吃法。
    大热天的,能吃点凉爽最是再好不过了。
    “娘,凉皮又是什么东西呀?和面条一样吗?”晴空好奇的瞪大了眼问。
    云杉摇摇头,对三人继续解释道:“凉皮就是和好的面团,加上水然后不断的搓揉,把面粉里面的淀粉给搓揉出来,把含有淀粉的水静止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然后把上面的清水倒掉,留下下面的淀粉,再把淀粉搅拌均匀,隔水倒进小锅内蒸熟,就成了凉皮,待凉皮冷了以后,切成手指宽,加上黄瓜丝,豆芽,再拌上辣椒油,加上醋和少许白糖,吃起来又凉又爽口,最适合夏天天热时吃了。”
    听云杉这么一说,两个小家伙外加两条狗,齐齐眼神灼热的看着木盆里的面团,只是秦熠知,却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手上和面的动作没停过,但他那眼神,那表情,都表明了他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儿?
    云杉基本上还从未看到过秦熠知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
    难不成?
    是公事上出什么事儿了?
    云杉不仅在心里嘀咕揣测着……
    两刻钟后。
    有了秦熠知这个大力士的帮忙,两个面团很快就和好了。
    “现在需要洗面吗?”
    “暂时不用,放上两刻钟,先醒醒面,等会儿再洗面。”
    秦熠知虽然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云杉感受着这炙热的天,忽然想起中午吃凉面,晚上吃凉皮后,怎么能缺少冰冰凉凉的西瓜来搭配呢!
    于是看向两个小家伙道:“娘和你们大胡子叔叔去地里一趟,你们乖乖在这里看好面团。”
    两孩子齐齐听话的点头。
    秦熠知和云杉回到茅屋,各自戴上一顶斗笠,便朝地里走去,直到走出茅屋好一段距离后,秦熠知这才后知后觉对云杉道:“不用提菜篮子吗?”
    “不用,我们去西瓜地里,昨天我去地里查看过,地里有两个西瓜,差不多今天或者明天就该彻底成熟了,我们去摘回来泡在水井里,等中午和晚上吃完了凉拌的凉面和凉皮,再吃点冰凉凉的西瓜,那多爽了!”
    “喔,好。”秦熠知点点头。
    西瓜这个品种,在这个世界可是没有的,虽然以前秦熠知听云杉描述过西瓜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前些天也在地里看到过,可却还从未吃过。
    按理说,此时秦熠知应该是兴奋的,是激动的。
    可云杉看秦熠知这没什么兴致的回答,越发肯定秦熠知心里藏着什么烦心事儿了,踌躇了片刻,侧头看向秦熠知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秦熠知看着云杉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
    云杉被秦熠知这眼神,看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不成……
    是因为她的缘故?
    云杉有些自作多情的在心里揣测着。
    秦熠知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这才艰难的朝云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衣袖下的手紧攥成拳,心口“砰砰砰”的狂跳,比即将要进法场受刑还要来得紧张。
    “……有些事,我想要告诉你,今晚孩子们睡下后,我们谈一谈吧。”
    看着秦熠知这神情,云杉的心也揪起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咬牙点点头:“好。”
    两人去西瓜地,云杉手指弯曲,用指关节敲了敲,贴近了耳朵去倾听,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云杉知道,应该是熟得可以吃了,于是摘下两个。
    一个西瓜约八斤多重,另外一个约十二斤的样子,两个大西瓜,被秦熠知两只手一左一右的轻飘飘抱着回到了茅屋。
    秦忠等人本想凑过去和云杉搭搭话,然后厚着脸皮去讨好一块西瓜尝尝。
    结果……
    一看到自家主子那脸上的神情,四人吓得怂了,只能眼馋的看着自家主子和夫人,抱着圆滚滚,据说吃起来甜滋滋,汁水且多的西瓜消失他们的视线里……
    。。。。。。
    夜里。
    十六的月儿圆又圆。
    明亮且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大地,给夜色增添了一分神秘的面纱,此时的夜里,已然散去了白日里那热浪逼人的炎热和沉闷,徐徐的微风吹在人身上很是舒坦,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子时三刻。
    云杉在孩子们熟睡后,换下睡衣,穿上白日里穿的衣服后,开门走了出去。
    “吱嘎——”
    听着这开门声和关门声,床上的小川刷一下就睁开了。
    门外秦熠知低沉的嗓音传了进来:“我带你去山顶看看。”
    “……好,好吧。”云杉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了。
    心里也知道,估计是秦熠知有什么话不能让孩子们听见,而且,也不想去荒地那边碰上秦忠等人,这才单独邀请她去山上秘密详谈。
    究竟是谈什么呢?
    弄得如此神秘而谨慎?
    秦熠知揽住云杉的腰,飞身出了院墙,随后抱着云杉,很快便消失在茅屋后方秦十六的视线里。
    云杉死死紧闭着唇,生怕因为突来的失重感,而忍不住出声惊声尖叫起来。
    两刻钟后。
    两人来到了茅屋后山的山顶上,那是一出树木稀少的绝壁边沿。
    秦熠知把云杉放在了一块光滑的巨石上,这块巨石约有七八个平米,就算两人躺下来了,也足够宽敞。
    巨石距离悬崖约有三米的距离,云杉站在这巨石上,借助明亮的月光眺望远方,看着山下的河流,稻田,房屋,心情也不仅豁然开朗了起来。
    秦熠知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粉末洒在巨石的周围。闻到这淡淡的药香,云杉不解的看向秦熠知:“你在撒什么?”
    “驱虫的药粉,夜里蚊虫多,我担心会叮咬到你。”
    “……”云杉心里顿时就暖暖的。
    看着秦熠知朝他走来,云杉觉得个男人,真真是个极品。
    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卖得了萌,耍得了酷,而且能文能武,还是个当官的,若是放在前世,就他这样的优质男人,早就被无数女人抢破头了。
    也不知为他为啥,居然看上了她这一个寡妇?
    满脸不解的云杉,嘴比心快,当即就问道:“我一个寡妇,还生过孩子,话说,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身材?长相?性格?气质?”
    秦熠知一手撑住巨石,翻身便上了巨石,坐在云杉身旁,两人肩并着肩,肩头紧紧靠在一起,目光眺望远方,由衷而发说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噗通~~~噗通~~~
    云杉的小心肝,跳得都快要炸裂了,脸颊也滚烫的不行,心里甜滋滋的,就跟喝了百花蜜似的,一直甜进了四肢百骸。
    秦熠知目光没什么焦距的看着前方,声音有些紧涩的从喉咙处挤出:“云杉。”
    “嗯?”云杉眼含娇羞而甜蜜的看向秦熠知。
    “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最爱的夫君,你心心念念着的夫君背着你纳妾了,你当如何?”
    猛不冷丁的听到秦熠知这么一说,云杉顿时便感到浑身透骨的寒。
    难怪……
    难怪他今天一天,都这么的神情恍惚,这么的心不在焉,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身为朝廷命官,就算他有决心不纳妾,可他家中的长辈,以及上级,难免不会朝他屋子里塞几个小妾和通房丫鬟什么的?
    而且。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一个即将三十而立的男人,不可能还这么一直单着,一直等她三年。
    思及此。
    鼻头瞬间就酸涩得很是难受,霎时涌出了热泪。
    艰难的咽了咽,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不让声音泄露她此时心底的虚弱,淡淡道:“假如我的夫君纳了小妾,我会选择和离,选择退出,选择结束这一段有着第三人插足的畸形婚事,既然男的做不到从一而终,这样的渣男,还留着过年不成?”
    秦熠知闻言心中一喜。
    身子因为激动,也有些僵硬而微颤。
    可这反应,却让云杉越发的误会了,误会秦熠知便是那个已经纳妾了的人,一想到秦熠知居然想要享齐人之福,心里便难受的不行,也膈应的不行。
    果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说只有女人的心才会如同海底针?男人何尝不是一样?
    云杉死死咬住下唇。
    虽然她极力的隐忍着,可她紊乱的呼吸,以及因压抑哭泣而抽搐的身子,却还是让秦熠知感受到了异样,侧头一看,此时云杉已然泪流满脸。
    秦熠知慌了,也终于知晓云杉这是误会他了,忙不迭的转身,双手按住云杉的肩头解释:“别哭,也别乱想,我刚才说纳妾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你别误会…….”
    云杉一把挥开秦熠知放在她肩头的手,含泪的眸子,嘲讽的看着秦熠知,怒极反笑讥讽的反问道:“喔?不是你?若纳妾的那个人不是你?那你怎么会莫名其妙在我面前,说出这一番试探我的话来?”
    她哭,是因为她在乎他,心里有他,一想到这,秦熠知心里便很是开心。
    可一想到她对他的这一点在乎,与她心里一直记挂着的言正轩比较起来,也许……
    也许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秦熠知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含泪嘲讽望着他的云杉,声音嘶哑而艰涩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谁?”
    “你的前夫言正轩,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