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这事儿不怪你,真不怪你,你今年十七岁就成了童生,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三四十岁都没考中童生呢,爹为你骄傲,你别气馁,只要你今年继续进学,明年肯定能考中的。”
    “是啊,我儿可是算命先生批过命的,将来可是要成为状元的人。”
    老两口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言正清止住了哭,把言正清打发出去后,老两口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言传根满是褶子的脸上,透出了几分笑意。
    “老婆子,蓉蓉今年也马上十三岁了,如今她闺誉被毁,哪怕老四明年考上了秀才,她的亲事也是个难题,现在趁着她的丑闻还没传太远,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嫁过去,换点彩礼还能让老四继续去学堂,等老四中了秀才,哪怕到时候她的夫家知道了她的丑闻,看在我家老四是个秀才公的份上,量他们也不敢苛待蓉蓉。”
    王氏忙不迭的点点头,眸光铮亮激动道:“老头子你这话说的是……明儿我便托人去打听,尽快给她说个好婆家。”
    躲在老两口门外偷听的余氏,此时气得咬牙切齿。
    一听公婆要卖了她闺女送老四读书,当即就不干了。
    手中砍猪草的刀重重朝地上一扔,冲出院门便一屁股坐在路边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扯开了嗓门控诉公婆的罪行。
    “我的老天爷呀~我家公婆这心可真够歹毒的哟,我闺女今年还不满十三岁,黑了心肝的公婆就想把她卖了换银子供小叔读书,哪有这个理哟,我倒要看看,若是书院的学子们和夫子们知道了四叔进学的银子,居然是这么来的,我看他还有没有脸在学堂继续待……”
    言传根老两口一听大儿媳这话,便知道肯定是那余氏刚才偷听了墙角。
    刚回到屋子,心情颇好的言正清一听大嫂这话,脸色霎时大变。
    在房间里抄书的言有信,也铁青着一张脸。
    凭啥卖他妹子的银子,要去送四叔?而不是送他这个亲大哥去读书?他言正文想去读书,言正文有本事卖他自己妹子去,凭什么要来打侄女的主意?
    哐啷——
    厨房内的言蓉蓉,手中的葫芦水瓢顿时咚一声掉落在地。
    爷奶要卖了她?
    言蓉蓉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死死咬住下唇,疾步就朝院门外冲去,母女两个当即就抱头失声痛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娘,救我,女儿不要被卖,女儿可以绣花供四叔读书,今后女儿每天也只吃一顿饭,女儿一定会努力多多干活的,娘,求你让爷奶别卖我好不好?”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投身到了这样的人家?娘的乖女啊~正文,快出来啊,再不出来,你闺女可就要被你爹娘拉出去卖钱啦……”
    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老大,老大,你是死人啊?赶紧起来把你这婆娘拉进来,堵了她那张臭嘴。”
    言传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便踉跄着才冲了出去,暴怒低吼:“余氏,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今日我便立即让老大休了你。”
    休她?
    余氏才不怕呢!
    她可是长房长媳,而且,她儿子又是个读书人,也颇得言家人看重,若是休了她,有了被休掉的娘,今后对有信的仕途肯定有阻碍,言家才不敢休她呢!
    余氏有恃无恐的暗想道。
    今儿个下雨,好不容易能躺在床上休息的言正文,听着外面又在开始闹腾,而且还是要卖他大闺女换银子送老四读书,当即就怒了。
    冲出屋子,便黑着一张脸同他爹怒吼道:“爹,我婆娘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吗?你真想卖了蓉蓉供老四进学?”
    事情都被这余氏闹这么大了,言传根此时自然是抵死不认,恼羞成怒,面红耳赤的梗着脖子看着大儿子。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看你这婆娘是得了癔症了,赶紧的堵了她的嘴拖进来,若是惊动了里正和族长,咱们家可真就要被族长和里正赶出村子里。”
    言正文怀疑的打量着父亲。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他父亲是个什么秉性,言正文心里比谁都清楚。
    要卖蓉蓉这事儿,十有*可能是真的。
    “爹,儿子今儿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真要卖蓉蓉换银子,那银子也只能花在有信身上。”
    言传根差点气了个仰倒,哆嗦着手指头指向言正文,好一阵后才骂出声:“你,你这个不孝子,我和你娘这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想分家当家作主是不是?”
    言正文满脸的不耐:“爹,你也别给我转移话题东扯西扯的,反正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蓉蓉就算是要被卖,那银子我也绝对不允许花在老四身上。”
    余氏也忙不迭点头:“就是,爹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分家,反正上次二弟回来时,也有分家的打算。”
    言蓉蓉听着爹娘的话,瘫坐在地,心寒的彻底绝望了。
    凭借她这一份姿色,一旦被卖。
    不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
    就是卖给那些有钱人当小妾。
    亦或者是被卖进那迎来送往的烟花之地。
    如今……
    她可该怎么办?
    言传根一家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吵,又是扯皮的,真真是好不热闹。
    村里的村民们。
    此时听到言传根家又开始唱大戏似的闹,皆是瘪了瘪嘴。
    “这言传根老两口,真真不是个东西。”
    “谁说不是呢~那一家子,除了镇上的老二,还有家里的有德和珍珍,其余人,真没几个好货,那脑瓜子一个个鬼精鬼精的,惯会算计人。”
    “哎~族长和里正也真是的,上次居然没有把言家给从族谱上除名,这种祸害留在村子里,也不知道今后会惹出什么祸事来,现在我看到他们那一家子的人就恶心……”
    “幸亏那厉氏脱离了言传根家,要不然,今儿估计要被卖的,就是厉氏母子三人了。”
    言传根家吵得不可开交。
    村子里的村民们,幸灾乐祸的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家人,或者邻居点评几句。
    看外面这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的雨水,众人又开始发起愁来。
    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
    雨,接连下了整整三天,可却还没个要停的征兆。
    自从秦熠知在荒地那边强吻了云杉后,云杉便对他开始了冷暴力。
    不看他,不理他,把他当成了隐形人似的对待。
    秦熠知这几天成日的跟在云杉身边,又是主动帮忙干活儿,又是主动给打下手,甚至好多次主动挑起话题想要和她说话,可云杉就是对他不理不睬,这可把秦熠知给急得不行。
    第五天.
    雨终于停了。
    在家里憋了整整好几天的两条狗子,天一亮,便跑出去浪了。
    吃过早饭,小川和晴空兄妹两人,也去了荒地那边找秦忠教他们练武。
    此时。
    院子里只有云杉和秦熠知,以及一群鸡鸭鹅。
    云杉蹲在院子边沿的乱石堆处,看着长出来约十五厘米的藤椒苗,花椒苗,苹果苗,小心翼翼都把坑窝里的积水给排了出去,生怕积水过多,会把幼苗的根须给泡烂。
    秦熠知郁郁寡欢的跟在云杉身旁,看着云杉这弄得满手的泥泞,看着她被视为珍宝似的几棵小苗,心里憋闷得很是难受。
    待云杉把所有坑窝的积水都排出去后,刚刚起身,肩头便被秦熠知双手给摁住,固定住,云杉抬眸冷冷的看向秦熠知不说话。
    “云杉,你说实话,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因为我们不配。”云杉面无表情淡淡道。
    “……我们哪里就不配了?”秦熠知眉头微挑,眼中透着一层薄怒。
    云杉定定的看着秦熠知,突的“淫,荡”一笑,笑得就跟个阅男无数的勾人荡,妇,矫揉做作的笑说道。
    “身高不配,接吻会累;体重不配,你压我会很累;家世不配,沟通会牛头不对马嘴;门不当户不对,凑在一起会后悔。”
    妈呀~
    她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才呢!
    前世她为毛要去当什么快递员,应该直接去当相声演员,或者是当搞笑主持人猜对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她就不信,他还不死心。
    古代男人喜欢的大多都是矜持,以及洁身自好的女人,她说话这么彪悍,行为这么“放,荡”她就不信他还不被吓跑?
    暗中的秦十六,已经彻底被云杉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懵逼了。
    夫人~
    果然不愧是夫人,不愧是主子看上的女人。
    不仅举止彪悍,连言谈也是这么的语出惊人。
    听着这一番话。
    秦熠知眼角狠狠的跳了跳,嘴角也控制不住的抽了抽,一双黝黑的深邃眸子直直望着云杉,唇角忽的勾起一抹玩味且充满痞气的弧度。
    云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先前还“放荡”眸子,此时警惕的戒备望着秦熠知。
    果不其然。
    下一瞬。
    秦熠知直接把云杉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同时,双手动作飞快的分开云杉的双腿,使其她的两条腿夹住他的腰身,而他的手,一手轻松的托住云杉的臀,部,一手固定住云杉的双手,嘴唇直接就朝云杉的面门而去。
    云杉被这羞耻的姿势弄得瞬间面红耳赤,脑袋忙不迭的左右闪避他凑过来的嘴唇,羞怒却又不敢声音太大的咬牙怒骂:“你,你发生神经?快放我下去。”
    秦熠知置若罔闻,嘴唇很容易就堵上了她的唇。
    只是。
    今天他不敢太过于放肆,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便松开了她。随后神色无比正经的看着云杉道:“我这样抱着你,我们接吻你就不会累了。”
    云杉心塞塞:“……”
    心好累。
    突然间觉得,她作死的居然挖了个坑,本来想坑这秦熠知,结果,她挖的坑,却把她自个却掉坑里去了。
    秦熠知凑近云杉的耳旁,暧昧而悄声道:“我疼你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压坏你?你若是担心的话,今后你可以选择在上面,我随你压;还有……我秦熠知,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吓得退缩,就能吓得改变主意的人。”
    云杉恨恨的瞪着秦熠知,双唇抖了抖,气得直哆嗦:“……。你,你……你无耻……”
    无耻~
    论无耻的境界,她和这死流氓对上,完全就不是对手啊!
    云杉整张脸连同耳根子,都红的好似充血了一般,看着一脸正经冲他耍流氓的秦熠知,云杉觉得她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了。
    秦熠知一脸无辜,一脸委屈的看着云杉:“我怎么就无耻了?不是你先说这样那样不配,我才告诉你这些简单的解决办法嘛~”
    “……”云杉气得抓狂,脑袋朝秦熠知凑了过去,狠狠一口咬在秦熠知的脖子上:咬死你,咬死你这不要脸的混蛋。
    秦熠知宠溺的一叹,松开云杉的双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气死人不偿命的含笑道:“咬吧~咬吧~我可真没想到,你原来是如此的心口不一,如此的觊觎我的*。”
    咬得正解恨的云杉,一听这话都快要气疯了:“觊觎你妹啊~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混蛋?”
    秦熠知满脸纵宠,指腹抹去她嘴角残留的血渍,好声好气的问:“……好,好,我无耻,现在心里舒坦点没?要不要再咬几口?”
    “……”云杉气得双手直接就朝秦熠知脸上招呼。
    一刻钟后。
    秦熠知那张俊脸,彻底挂彩了。
    幸亏云杉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脸上只是被指甲划破了一道道的红痕,要不然,云杉这两爪子,一定能彻底抓烂他的那张俊脸。
    待秦熠知把气喘吁吁的云杉从怀里放下去后,云杉望着秦熠知那张满是泥浆和划痕的花猫脸,泛红的眸子,突的就哗啦啦落下了热泪。
    被她这么欺负,这么折腾都不生气。
    他……。
    真的喜欢她吗?
    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
    别说是男权的古代社会,就算是在现代,一个男人被女人如此对待,也会忍不住还手亦或者是震怒不已。
    可他却如此纵宠着她为所欲为。
    有的时候,他气死人不偿命。
    有的时候,他又好像从天而降,前去拯救她的超人。
    有的时候,他又能对她细心呵护,对她关怀备至,处处为她着想。
    这样一个对她如此好的男人,说没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前世今生。
    她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只是……
    为什么他偏偏是个朝廷命官?
    为什么他偏偏还来头不小?
    为什么他偏偏还长得那么好看?
    她只是一个拖儿带女的寡妇,一个种地的农妇,她怕,她很怕。
    很怕他所谓的明媒正娶,其实只是欺骗她成为他的后院之一;很怕他有朝一日厌倦了她,她就会被圈禁在那只能看到头顶一方小天地的荒芜后院。
    没有了爱情,没有了自由,然后在被人遗忘的角落直至终老。
    她想爱,可她不敢去爱。
    一看云杉哭了,秦熠知慌了,手忙脚乱的替云杉擦拭做眼泪:“你,你哭什么呀?”
    云杉定定的看了秦熠知许久,忽的挥开秦熠知伸过来的手,心乱如麻的转身就冲进了厨房。
    秦熠知站在原地看着云杉的背影,被挥开的手依旧滞留在半空中。
    黑眸里尽是落寞和无措。
    接受他,真的就这么难吗?
    她究竟在忌惮些什么?
    她究竟觉得他哪里不好了?
    厨房里。
    没有哭声。
    也没有其它声响。
    安静得让秦熠知有些害怕,踌躇片刻,随即疾步朝着厨房走去。
    ……
    厨房内。
    云杉坐在凳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秦熠知站在厨房门口顿了一瞬,随后走了进去,蹲在云杉身前,粗粝的大掌紧握着云杉微颤的双手,柔声提议:“今天外面天气很好,我带你去山上逛逛,散散心怎么样?”
    云杉垂下了眸子,看着他紧攥着她的大手,喉咙梗得很是难受。
    过了好一阵后。
    云杉这才抬眸看向秦熠知,使劲儿的抽回了手,笑得客套而疏离:“神仙婆婆说,从今天开始,将会持续十二天的艳阳天,十二天过后,便会接连下半个月的雨。”
    秦熠知眸光一怔。
    没料到云杉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上。
    同时,心里也猛的一沉。
    这几天,正是小麦和油菜收获的季节,若是收回来没有太阳晒干,这一年,无数的百姓可就要白忙活了,更重要的是,若是今年粮食大肆减产,接下来的三年灾难年,老百姓可怎么熬得过去?
    云杉继续道:“神仙婆婆还说,若是抢收回来的粮食没有晒干,在雨水期间,可以把小麦和油菜籽放进铁锅里炒熟,炒干水分,这样总比收回来的粮食,放在那儿发芽生霉的强。”
    秦熠知眸子一亮:这个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小麦炒熟了,磨成面粉做成糊糊吃,也是能填饱肚子的,能减少一些损失总是好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你说?”秦熠知的声音有些抖,心里同时紧张不已。
    云杉:“上次牛背山马贼掳走我一事,并不是受你的牵连,对方应该是冲我来的。”
    秦熠知阴沉着脸点点头:“这事……我在审问马贼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很是歹毒,用一千八百两银子让马贼掳走你,并吩咐他们毁你清白,然后再把你卖进距离京城较近的县城青楼,至于两个孩子,更是吩咐直接砍杀了,你仔细想想看,你可以得罪了什么人?”
    云杉心中大骇,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毁她清白?
    卖她进青楼?
    还要杀是小川和晴空?
    如此恶毒的手段,究竟是谁要对付她一个村妇?
    秦熠知见云杉脸色大变,伸手轻拍云杉的后背安抚:“别怕,一切有我呢,今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你们了。”
    云杉哆嗦着唇,好一阵后,这才道:“我,我不知道,我平日里接触的人,就只有言家村的人,对了,还有镇上我的前未婚夫,但他们也只是做点小生意糊口,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收买马贼对付我的。”
    镇上的那一家子,秦熠知自然也是查过的,对方的确是没那能力和金钱去找马贼的。
    秦熠知捏捏云杉的手:“别担心,给我点时间,我会揪出背后那个黑手的。”
    他越是对她这么好。
    她的心就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云杉移开了视线没敢去正视秦熠知,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道:“……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傻女人,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秦熠知捏捏云杉的脸,宠溺笑说道。
    “……”对她这么好,她真的承受不起。
    秦熠知双手捧住云杉的脸,痴痴的看了好一阵,无比正色的再次开口道:“云杉,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和孩子们的。”
    云杉当即脑袋就摇得好似拨浪鼓:“不。”
    “……”秦熠知神情难辨的望着云杉,突然阴沉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谁呀?云杉心中很是懵逼,怔楞了一瞬后,这才反应过来,秦熠知口中的“他”究竟是何人。
    心,宛若利刃在慢慢的切割一般,痛得云杉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强撑着违心的点点头。
    “是啊,我与他乃结发夫妻,虽说婚后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那一段时间,我们的感情却很好很好,而且,我们还育有一双儿女,虽说他如今人不在了,但他是个英雄,我敬佩他,我以他为荣,所以,我要为他守孝三年,我……”
    秦熠知红着眼,怒声打断了云杉还未说完的话:“够了。”
    云杉垂眸闭上了嘴:“……”
    看着云杉这一脸深情,一脸怀念的神色,秦熠知心口堵得很是难受。
    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遇到她?
    为什么偏偏就晚了一步?
    难怪~
    难怪总有人说:活人怎么也争不过死人。
    秦熠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突的刷一下起身。
    看着低垂着头的云杉,喉结上下滚了滚,随后强势而略带粗鲁的抬起云杉的下颚。
    “看着我。”
    “……”云杉面无表情的老老实实抬眸看向他。
    秦熠知看着云杉,眼里透着苦涩与毫不放弃的坚持,嗓音低沉而嘶哑:“厉,云,杉,既然你要为他守孝,那好,我秦熠知便等你三年,我等你三年。”
    说完。
    秦熠知便紧抿着唇,怒气冲冲的疾步走了出去。
    此时。
    云杉怔怔的看着秦熠知离开的背影,直到看到秦熠知一跃飞身出了院墙后,这才死死咬住手背,无声的哭了……
    回家来拿汗巾的小川,远远看着秦熠知阴沉着一张臭脸离开,眸子闪了闪,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他秦熠知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这才接连碰壁了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一想到妖怪娘今后身边没有了秦熠知的骚扰,小川便开心不已。
    心情愉悦的小川回到茅屋,刚走到卧室门口,耳尖的便听到厨房内,传来妖怪娘撕心裂肺的压抑哭泣声。
    小川眸子一沉。
    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门口。
    看着妖怪娘瘫坐在地,死死咬住手背,泪眼朦胧的看着窗外院墙的方向哭得不能自己,他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难受起来。
    其实……
    妖怪娘内心应该是喜欢秦熠知的吧!
    娘还这么年轻,她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而已,她的后半生,至少还有五六十年可活。
    他和妹妹会一天天长大,今后也会各自娶妻嫁人,也会有自己的另一半和孩子。
    而娘呢?
    娘那个时候,却形单影只。
    无论再孝顺的女儿,也永远替代不了另一半。
    就如同无论他和娘多么疼爱妹妹,可在妹妹的心里,他和娘也永远取代不了父亲的地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妹妹会对秦熠知如此依赖的原因所在。
    小川泛红的眸子闪了闪,紧抿着唇转身瞧瞧离开了。
    ……
    京城。
    邱如媚带着奶娘,亲昵的拉着妹妹邱如雪的手,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去逛首饰铺,而两个宠妻的连襟,只得宠溺的无奈苦笑跟在妻子的身后。
    一行人接连逛了六七家,已经买了不少东西,这会儿日头已经升高,几人身上都热出了一身薄汗。
    邱如媚捏着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娇柔的看向身旁的邱如雪道:“好热~脚也好累啊~妹妹,姐姐可真走不动了,不若咱们去就近的客栈歇歇脚,吃点东西如何?”
    邱如雪天真娇憨的勾住邱如媚的胳膊,脑袋微偏,爽朗的开心道:“嘻嘻,虽然我还没逛够,不过,姐姐难得回来一趟,妹妹自然都听姐姐的安排。”
    叶新笙看着娇妻这调皮的样子,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妻子轻轻的擦拭着额头和鼻尖的汗渍:“瞧你这一脑门儿汗,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玩心还这么重。”
    “相公~这不是姐姐回来了,人家太开心嘛!人家怎么就玩心重了?讨厌~”邱如雪松开姐姐,双手摇晃着丈夫的手臂,娇嗲的嘟起嘴不依道。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不是,是为夫说错了,该打。”叶新笙哄着娇妻,伸手还轻拍了一下自个的嘴。
    邱如雪见丈夫如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看着二小姐和二姑爷如此恩爱,皆是捂嘴偷笑。
    李雄看着娇俏的小姨子,有些移不开眼了。
    邱如媚余光瞥到丈夫这神色,心里冷笑不已:家花果然没有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心里居然还惦记着,真真是有够长情的……
    “相公,你看妹妹和妹夫多恩爱呀,你可要好好和妹夫学学。”邱如媚笑盈盈的看着丈夫,调侃着邱如雪夫妻两个。
    李雄忙不迭的收回视线,随后逗趣的朝妻子鞠躬作揖道歉:“娘子,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今后一定和妹夫好好学学宠妻之道。”
    被姐姐和姐夫打趣的邱如雪,一张惹人怜爱的可爱小圆脸,刷一下红,脑袋直朝丈夫怀里钻。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捂嘴偷笑。
    一行人说说笑笑,便走到距离她们最近的“君来轩”客栈,这会儿客栈里人可不少,大厅里几乎都快要坐满了。
    大厅的中央,一个胡子花白的说书先生,此时正喝茶休息,大厅里的客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作为东道主的叶新笙,一迈进客栈的门槛,便问向店小二。
    “小二,楼上可还有包厢?”
    “有的,客官。”店小二忙应道。
    “带我们上去。”
    “是,各位请随小的这边走。”
    一行人来到二楼包厢,刚刚喝上热茶,便听到楼下大厅说书先生一拍手中的醒木。
    “啪——”
    众人惊得身子一抖。
    邱如雪噘嘴不满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略带肉感的玉手后怕的拍了拍胀鼓鼓的胸口:“什么嘛~可差点吓死我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想要清静的喝口茶都不行,这‘君来轩’什么时候居然也放说书先生进来了?”
    邱如媚歉意的看着妹妹,作势就要起身:“妹妹嫌吵,不若我们换一家吧?”
    邱如雪连连摆手,笑嘻嘻的拉住姐姐的手:“姐姐,瞧你说的,妹妹这又不是和你生气,姐姐最好了,快坐下,来都来了,咱们就听听看今儿讲什么新鲜事儿?”
    邱如媚在众人的劝说下,这才施施然的娇弱坐下。
    “……话说那牛背山的土匪,真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个山寨一共一百一十五人,其中青壮的马贼就有*十人,而且各个都身有佩刀,几乎个个手里都沾有人命,而那三河县新上任才才五个月的县令,你们猜他带了多少人前去剿匪?”说书先生看向大厅的人群反问道。
    “五十人。”
    “不对,我猜八十人。”
    “老头儿,快别卖关子了,赶紧继续往下讲,你们这些话书先生最喜欢卖关子,最是讨厌了,说话说一半,快急死我了。”
    人群纷纷起哄。
    包厢里。
    正在喝茶的叶新笙一听“三河县”这三个字,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垂下的眼帘下,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转,约五秒后,便迅速调整了过来,姿态优雅的喝了几口茶后,便稳稳的把茶盏放在了桌上。
    一抬眸,余光便看到大姨子似乎正在看他。
    邱如媚礼貌的朝叶新笙微微颔首,随后便端起茶盏喝了起来,似乎刚才真的只是余光和对方对上。
    说书先生见现场的气氛调动得都差不多了,这才神秘兮兮道:“诸位可都猜错了,那三河县的县令,只带了二十五人,便把牛背山马贼的老窝给端了。”
    听书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嘶嘶~”
    “真的假的?”
    “二十五人就能把土匪窝给端了?老头儿,你该不会是说笑吧?难不成那县令有三头六臂?”
    “对呀?他怎么那么大的胆儿呢?带着二十五人就去剿匪,这不是上门去找死吗?快说,快说后来如何了?谁赢了?”
    “话说,三河县县令上任才五个月,这刚去上任,人生地不熟的,他是怎么摸到马贼老巢去的?”
    人群顿时纷纷议论。
    说书先生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一拍,脸上的笑,那叫一个神秘:“三河县的县令,之所以能摸去马贼老巢,这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听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什么人?”
    “难不成是缉拿江洋大盗无意闯进去的?”
    “还是说,是捉拿采花贼?”
    说书先生笑得一脸猥琐:“呵呵呵~就知道你们都猜不到。”
    “快说呀,你这死老头,听你说书快急死人了。”
    “……快说,别卖关子了。”
    “啪——”说书先生又是一拍醒木,待人群寂静下来后,这才道:“三河县县令之所以会摸去马贼老巢,是一位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刚刚死了男人的寡妇。”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但凡一涉及到寡妇,诸多男人脑子里浮现最多的,便是有关寡妇的各种风韵之事。
    一听一个是县太爷。
    一个是寡妇。
    在场的众人,当即就纷纷脑补出无数个版本的风流之事。
    说书先生:“那寡妇,据说乃一厉姓已故秀才之独女,嫁入了言家村……”
    叶新笙手里的茶盏突的摔落在地。
    “哐啷——”
    “呀~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可有烫到?”邱如雪看着丈夫被泼了一身的热茶,失声惊呼,忙不迭的伸手就去扒对方衣服,想要看看是否被烫伤。
    “妹夫,可有被烫到?”李雄也担忧的看着看着叶新笙。
    叶新笙脸色难看至极,低垂着眸子看着胸前湿透的衣服,听着楼下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的述说着那寡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河县?
    厉氏?
    言家村?
    还……还生了一对病儿傻女的龙凤胎?
    被抓进土匪窝了,居然还命大的被救了回去?
    她怎么不死在那贼窝里?
    她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苟活于人世?
    邱如媚看着失态的妹夫,心中很是解恨,面上却一副忧心不已的神情:“妹妹,咱们快赶紧送妹夫去医馆吧,要不然等会儿可就要起水泡了。”
    “相公,相公你还能站起来吗?”邱如雪急得都红了眼。
    叶新笙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脸色后,这才抬眸满眼心疼的看向妻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嘶嘶~可能被烫得可能有点严重。”
    “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馆。”
    李雄结了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去了医馆,大夫给涂抹了一些药膏后,一行人便乘轿回府了。
    夜里。
    待身旁的妻子吹灯睡着后。
    “熟睡”中的叶新笙刷一下睁开眸子。
    他并不相信今日下午,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些话,只是一个巧合。
    不管是试探他也好。
    还是借机敲打威胁他也好。
    叶新笙神情狰狞,死死瞪大了一双眸,眼底尽是浓浓的戾气。
    无论那个背后之人是谁?
    他叶新笙揪出来后,绝对不会放过。
    只是……
    他很想让不通,他掩饰的这么好,究竟那人是如何发现的?
    若一旦被人证实,他乃三河县言家村去服兵役的言正轩,那么,他就会被当成逃兵给处死。
    所以……
    他万万不能暴露他是言正轩的身份。
    他更不能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
    厉氏?
    你怎么就没死在那贼窝里呢?居然给他留下了如此把柄。
    叶新笙此时心中举棋不定。
    一方面,很想派人暗中去把厉氏母子三人给解决了。
    另一方面,他又很是担心,担心派人前去言家村,反而会暴露了他。
    毕竟。
    他现在可是一个“失忆”之人……。
    ……
    邱如媚脸上带着盈盈的笑,躺在床上把玩着青葱似的手指头,心情好得不得了。
    “娘子,为何笑得如此开心?”李雄脱了衣衫爬上床,好脾气的问道。
    邱如媚一听李雄的声音,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冷冷瞥了李雄一眼,侧身便背对李雄直接懒得搭理。
    李雄目光阴鸷的看着妻子的后背,片刻后,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直接掀开妻子的薄被,翻身就压了上去,并开始撕对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呢?”邱如媚剧烈挣扎,恨声怒问。
    “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两口子一张床,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干你的。”
    “滚~”
    “喊吧,你最好声音再大点儿,把全府的人都给引来最好……”李雄语气凉凉无耻道。
    两人在床上肉搏了一番,最终,邱如媚以失败告终,瘫在床上犹如死鱼一般被翻来覆去的折腾。
    李雄,总有一天,老娘要让你不得好死……
    ……
    秦熠知回到县衙。
    把接下来的天气情况告知了云祁,并让云祁派人去督促各村的抢收工作。
    从言家村回到县衙的这三天。
    秦熠知整天把自己关在兵器房,挥洒着汗水发泄着心中的憋闷与怒火。
    叮叮~
    铛铛铛~
    兵器的声音急促的响起。
    云祁和管家,以及瘦猴蛮牛,皆是目露担心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管家拽着云祁走到院子的花园里,满脸焦急的悄声道:“云公子,这,这可怎么办呀?大少爷已经好几天不出兵器房的房门了,这饭也不怎么吃,觉也不好好睡,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呀?”
    大少爷以前在战场,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胃可禁不起如此折腾。
    云祁也愁的不行。
    这几天,他也不是没有试图和熠知沟通过,可这混蛋面对他的询问,始终闭门不见,始终一言不发,他又打不过对方,也不肯能硬来,他也愁的很啊。
    “哎~行了,你下去准备些容易克化的吃食,我等下再去劝劝他,看能不能问出点情况来。”
    “是,是,我这就去,大少爷可就拜托云公子了。”管家激动不已的看着云祁道。
    “行了,别废话了,快去准备。”云祁揉了揉眉心,烦躁的朝管家挥挥手。
    打发走了管家。
    云祁望天深深一叹。
    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怎么就那么复杂?怎么就那么折腾人呢?
    瘦猴和蛮牛看到云祁折返回来,纷纷目光铮亮的看着对方。
    “你们也下去。”
    “是。”瘦猴和蛮牛听令的赶紧离开。
    云祁深吸一口气,刚走到房门前,伸手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秦熠知这三天没有刮胡子,现在已经长出了短短的青色胡茬,双眸因为长时间未能休息,困倦已布满了血丝。
    此时,秦熠知眼底迸射出浓浓的戾气。
    “随我来书房。”
    “……喔。”云祁一脸懵逼的立马跟上。
    秦熠知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放在书案上,眸光冷锐道:“替我画一幅画。”
    “?”云祁小心翼翼的看向好友,问:“画,画谁?”
    “一个短命鬼。”秦熠知咬牙恨恨道。
    云祁:“……”
    究竟是他幻听了?
    还是好友脑子坏掉了?
    秦熠知疲倦的抹了一把脸,看向云祁冷声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务必要把云杉以前那个死鬼丈夫的画像,给我活灵活现的画出来。”
    云祁被这个奇葩要求惊得整个人都傻了:“你……你要那个人的画像干嘛?”
    秦熠知咬着后牙槽,恨声憋屈道:“老子倒要看看,那短命鬼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居然值得云杉那般对他念念不忘,还说要为他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