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家的人说好相处,那也是好相处,说不好相处,也是不好相处。
    这老屋的房契虽然是给了安乐乐,可她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娃儿,又还是女娃,他要是把房契接过来,把这房下的地给卖了,那老赵家知道了,可不得找他麻烦?
    “欢喜儿,你李爷爷问的,也正是我想问的,你要卖老屋的事儿,你可跟你爷说了?你同意不?”
    安乐乐眼皮跳了跳。
    真是麻烦啊,这房契上面都写了她的名儿了,彭里正还不敢接过去。
    “我爷说了,这房契给了我,那就是我的,随我以后是拿去卖掉还是当嫁妆。”安乐乐抿着羞涩的小酒窝朝坐在老李头身边的年轻人睃去,说‘嫁妆’二字时,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有星星,就盯着陆地闪啊闪。
    那目光似实质性一般冲了过来,陆地没想忽视,坦然自若地抬头与她对视一眼。
    安乐乐的目光一下就胶在了他身上,也不顾周围还有老李头跟彭里正,反正她之前已经看陆地看呆了的,这会儿再看呆也无碍,谁让陆地长得那么好看呢。
    陆地真的长得是特别好看。
    大概是在这小村子里,看过了很多糙大汉子,陆地的出现,那就是一汪清泉啊,太遭人眼了。
    老李头将安乐乐当成小女孩,也没觉得她那目光有什么不对,就也没像一般人户那样,把陆地藏着不让人看。
    彭里正更是不会管这些了。
    他仍在询问安乐乐:“可这地儿毕竟是赵家老屋,不管这房契,你爷是不是给了你,你真要卖掉的话,那还是得问问你爷的意思,欢喜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李头也劝:“欢喜儿,这老屋不比别的,你看啊,村里大多数人户,哪怕起了新房,那老屋还是搁那儿的,没听说过有谁卖了的,你这要是卖了,那村里头肯定会有些闲话,你也不想别人说赵家的不是吧?”
    安乐乐不以为然:“我觉得没什么呀,那它荒在那里也就是荒着,我就想把它卖了嘛。”
    “你卖了要作甚?”老李头皱起眉,觉得安乐乐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他跟彭里正都那么说了,她竟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彭里正也等着她说话。
    只有陆地眸光微闪,想到了她先前说的那些话,她说她想嫁给他,说想他娶她,说想给他当童养媳。
    安乐乐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地,将他微弱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他耳尖微红,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扬起唇角轻笑,声音糯甜:“当嫁妆呀。”
    “……”老李头跟彭里正对视一眼,他们听错了吗?当嫁妆?
    彭里正皱起眉:“你爷给你说亲了?”
    说亲?
    安乐乐这才抽空看了彭里正一眼,见他满脸郁闷,晃了晃脑袋,说得十分无辜:“没有呀,里正大叔怎么会这么想?”
    “你自己说的,要卖了老屋当嫁妆。”彭里正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心里一时有些责怪老赵家的人,赵家老三是个多聪明的孩子啊,他生的女儿本不该说话做事都这么慢吞吞的,可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偏心,害得老三没了命,又把老三的女儿给养成了这幅德行!
    “我爷是这么说的嘛,他说老屋随我怎样安排,反正里面都不会住人了。”安乐乐站得有些累了,眼巴巴的望着陆地那边,希望他开口叫她过去坐坐。
    可陆地愣住没开口。
    “之前我去扫屋子时,陆家哥哥也看到了呀,那屋子都要垮了,我还没推呢,那门就坏掉了,又有那么多虫子,谁去住呀?”安乐乐小步小步的往陆地那边挪。
    沈倾城端着李婆子洗好的果子出来时,就看见几个大男人都坐着,而安乐乐则站着,他将果盘放到老李头和彭里正中间的几子上,一边招呼他未来小师嫂:“赵姑娘,这边坐呀。”
    他指了指陆地坐的那条长板凳旁边的空位,自己则转身去屋檐下端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了小几后面。
    安乐乐看沈倾城更顺眼了,这会儿要是沈倾城也有个好感提示度的话,那安乐乐对他的好感度蹭蹭的在往上涨,虽然无关爱情。
    “谢谢沈公子。”安乐乐压根儿就没有犹豫的就几步走到了陆地身边,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身边的位置坐了人,陆地于情于理都是要偏头看她一眼的,安乐乐见陆地偏头,就朝笑得跟朵花似的。
    沈倾城打断的话题很快就又被提了起来。
    彭里正还是那句老话:“欢喜儿,这事我还是得问问你爷了再决定。”
    “可我爷喝醉了呀。”安乐乐一脸为难:“他都醉了,我怎么跟他说?再说了,里正大叔,你是不是不信我啊,这房契上真的写的是我的名字。”
    安乐乐将没有收起来的房契往陆地面前送,偏头:“陆家哥哥,你识字,你帮我看看,上面是不是写的我的名字。”话落又对彭里正道:“里正大叔,是不是上面不是写的我的名字?那房契我爷是从你那儿拿来的,你再清楚不过上面写的什么,所以你才不肯收,一直跟我说要我爷同意了才能卖掉,对吗?”
    安乐乐运量着情绪,眼眶微红,抽抽鼻子,眼里有泪花儿转啊转。
    彭里正没想着安乐乐一下话这么多了,而且还分析的有词有理的,要不是他真知道那房契上写的就是安乐乐的名字,怕也是要跟人误会这是他在合着老赵家的人欺负人小姑娘了。
    “我爷是骗我的吗?他说就算分家了,我该得的就是我的,本来该给我爹娘的,就是我的,是骗我的吗?”安乐乐猛地一捂脸,声音里满是哭腔:“为什么都要骗我呢?以前骗我是小叔小婶的女儿,现在又这样骗我,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彭里正一下就是傻眼了。
    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