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司翰松开我的手,坐在床边安抚了纪嫣然几句,便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睛发亮的跟纪振江说他有个搞生物科技研发的朋友,最近研究的就是关于皮肤再生和修复的课题。
    前些日子他跟朋友聚会的时候记得他跟他说过,那个课题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已经治愈了不少的烧伤案例,兴许会对纪嫣然的伤势有用。
    纪嫣然的腿生的很美是事实,再加上纪嫣然现在跟宗政烈的婚约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纪振江当然希望纪嫣然的烧伤可以完全治愈,最好一点疤痕也别留下。
    否则他将纪嫣然嫁入宗政家的可能性便会更小一些。
    即便是不嫁给宗政烈,嫁给其他人也难保不会因为纪嫣然的烧伤而受到影响。
    所以严司翰此时说的这番话可谓是正中纪振江下怀,一下子就使得他激动起来。
    他眼睛发亮,快步走到病床边,伸出双手便紧紧握住了严司翰的手。
    他滚动了几下喉头,问严司翰愿不愿意向他引荐一下这位朋友,只要能救好他女儿的烧伤,花多少钱他都愿意。
    严司翰皱了皱眉头,故作为难的沉默了一会儿,一直到纪振江都快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才开口道:“这样吧,你先给我几张嫣然伤口的照片,我拿去先替你问问我朋友,若是他愿意帮忙,我就引荐你们认识,你看怎样?”
    话音未落,纪振江便满口答应下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纪嫣然烧伤的照片来,递给严司翰的同时便有些愁眉苦脸道:“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就在委托小烈帮我寻找能治愈烧伤的名医,所以特地拍了这些照片。”
    “可能会让你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这种时候还拍这种照片,但我没办法,这毕竟关系到嫣然今后的人生,我不能不急。”
    听着纪振江假惺惺的话语,我不由朝着宗政烈看了一眼。
    宗政烈依旧坐在原处,他满脸淡漠的盯着纪振江的背影,在纪振江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唇角无声的就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冷笑。
    所有人都看出了纪振江的私心和虚伪,唯独他自己,还沉浸在自己的演技当中。
    纪嫣然入院才不过短短三个多小时,作为一个父亲,按照正常的思路,他此时的注意力应该在纪嫣然死里逃生,活下来的这件事上,可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纪嫣然的腿会不会留疤上面。
    不仅如此,他还冷静的拍了照片,打印了出来,并且拜托自己女儿的未婚夫去找能治好伤疤的名医。
    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我收回目光,突然就觉得严司翰简直就是个人精。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迅速的洞察到了纪振江的心理,对症下药的说出了这么一番引得纪振江主动献上伤势照片的话来,轻而易举的便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看破不说破,宗政烈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们这边的情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半句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甚至都没有上前去照料纪嫣然的意思。
    心头微动,我不由看向了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纪嫣然。
    纪嫣然又瘦了,脸上的颧骨都高耸了起来,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几分,看起来莫名就给人一种秋叶凋零的感觉。
    在严司翰和纪振江说话期间,她的眼睛一直放在宗政烈的身上,观察宗政烈的一举一动。
    唯独在纪振江将照片递给严司翰的时候,她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异动。
    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直到严司翰关切的询问她时,她才终于转回头,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他几句。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徐凯和宗政烈也跟了出来。
    回了急救室的时候郑家榆已经被推进icu病房了。
    郑家榆受伤很严重,整个人有三分之一都被烧伤,尤其是后背上,因为护着纪嫣然,所以烧的格外的严重。
    隔着玻璃,我看着浑身都插着各种仪器,裹得像是木乃伊一样的郑家榆,心里一下子就格外的不好受。
    宗政烈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看着郑家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寒气,使得他本就淡漠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好一会儿,就在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穿着无菌服的郑妈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红肿着眼睛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宗政烈。
    我就站在宗政烈的身侧,所以清楚的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字。
    「不要抛弃嫣然」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宗政烈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一点一点的收紧纸条,掀起眼皮子看向了病房里的郑家榆。
    郑家榆艰难的扭着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宗政烈,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郑妈抹了抹眼泪,看了眼郑家榆,叹了口气,便转身回了病房。
    心不受控制的便刺痛起来,我僵硬的站在宗政烈身侧,看着他就那么跟郑家榆对视了很久很久,终是艰难的滚动了几下喉头,朝着郑家榆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下子,郑家榆终于艰难的扬起了一抹笑,转回了头。
    无意识的抖了下身子,我猛地就伸手拉住了严司翰的手,迈开步子便大步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
    双腿交替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拉着严司翰一口气跑进电梯里,伸手便猛戳了几下关门键。
    一直到电梯门彻底的合上,我才终于松开了严司翰的手,垂着头无声的靠在了电梯墙上。
    白子悠,你究竟在难过什么。
    你和宗政烈早就不可能了,那么他跟谁在一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你,真让人瞧不起。
    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可想到刚才那张纸条,我还是控制不住的痛苦。
    攥紧拳头,我猛地朝着电梯墙上砸了一下。
    罡风刮过,预期的疼痛感却并没有传来。
    一抬头,就见我的拳头砸进了严司翰宽厚的大手里,正被他紧紧的裹着,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