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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听你的”,云老爷子点点头,“你休息着,我还能不把这点事办妥?”
    三天后,云家以重新迎娶的方式,将裘氏抬为平妻,卢氏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就开始大闹,然而下人们见此情景都知道老爷乃至老太爷老夫人都彻底恶了夫人,因此除了卢氏的那几个心腹,根本没有人站在她那一边,云诏更是没把卢氏的大闹放在眼里,卢氏便做了三天的闹剧。
    这一天,看着身着正红的裘氏向云家老两口敬茶,而她却只有下首的一个座位,卢氏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郎心似铁。
    因裘氏是平妻,这次根本不用想卢氏敬茶,向首座的两老敬过茶,她只笑着朝这位往日的主妇点头见礼便罢。
    裘氏是个聪明人,知道丈夫和公婆抬举自己,就是为了压制越发过份的卢氏,从得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起,便不停告诫自己要尊重丈夫、勤勉持家。
    至于卢氏,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对付,因为她的起来,就已经证明了卢氏的失败。
    从热闹的前堂被丫鬟们掺回后院,裘氏便卸了珠冠,她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也没有什么等着丈夫过来给她挑红盖头的心思。
    让人重新给梳上优雅舒适的发髻,裘氏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已经不显年轻的容颜,双手慢慢抚上了腹部。
    若是她能在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再次怀上子嗣,生下个儿子,那么根本不用求,丈夫的心就都是她的了。
    有夫有子有女,她这一生才算完满啊。
    裘氏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娘曾让一个云游到他们村子里的道士给他们兄弟姐妹算过命,道士说她,是个有后福的,但切记不可行恶半分,否则福分自消。
    这些话,裘氏一直在心里记着,一直也都是半信半不信,直到那一年遇上到庄子里视察的云诏,没隔多久她成了云诏的妾。
    裘氏本以为,她以一个贫家女的身份能嫁到襄州城首富的人家便是“后福”,没想到真正的后福是现在,或者以后……
    发髻梳好,又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上一件简便的大红色喜服,裘氏起身来到与内室紧挨着的一个小隔间里。
    小隔间中供奉着送子娘娘和三清祖师爷的神像,神龛下方的香炉中香火不断,裘氏亲手捻了香,先拜三清祖师后拜送子娘娘,然后跪着一排四个神像叩头,默默发愿:只要能让信女一朝得男,信女愿一生茹素、行善。
    好一会儿,裘氏才慢慢起身,走到外间刚坐下,一屋子丫鬟嬷嬷都笑盈盈地向她福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裘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叫她以前的心腹大丫鬟拿出铜钱来赏人,转而问右手边的丫鬟:“霜儿呢?去把她叫来,我有些话要嘱咐。”
    “娘亲叫我有什么事?”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含着喜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伴着声音和脚步声,今天打扮得富贵俏丽的云霜跑了进来。
    娘亲!
    听到这个称呼,裘氏脸上的笑容更甚,她的女儿终是能光明正大地叫她一声娘了,而不是以往那两个凸显出尊卑的“姨娘”二字。
    裘氏站起来,拉着女儿到内室的圆桌边坐下来,打量了打量女儿今日这一身装扮,笑着说了声好,紧跟着便道:“我儿的用度,总算能提上一层来,不过以后你却要记得,切不可跟云霓故意争执,什么钗环首饰,都任她先选,免得惹你父亲不快。”
    云霜和云霓差不多大,现在又都是嫡女,用度一样,难免就会有争抢,更何况女儿一直被云霓狠狠压一头,裘氏担心她人小会故意跟云霓呛着来,才有这一句嘱咐。
    哪里知道在云霜心里,她以前连用最上等料子最上等首饰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用度提上一层,她娘以后还要成为云府的掌家主妇,她才没必要故意跟云霓争执呢。
    “女儿都知道”,云霜点头道,“娘终于也成了府里的主人,女儿才不会胡闹呢”,说着顿了顿,有些期盼道:“如果娘能再生一个弟弟,便好了。”
    裘氏拍拍女儿的手,“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无论如何,以后都有娘和爹护着你。”
    云霜说道:“女儿不是担心有没有人护,女儿希望娘以后能有依靠,那个娘家里,还有个秀才侄儿,女儿担心他们会上门来找您的麻烦。”
    “没关系”,裘氏笑得很轻松,“卢氏任由身边人虐打小厮,你爹和你爷爷奶奶,是真的恼了她了,娘有一家之主和长辈护着,卢家的人再厉害,也不能怎么样。”
    卢氏给她女儿养上门女婿的想法,府里人知之者甚少,裘氏这三天都是在惊喜和不可置信中度过的,手里也没少得用的人,根本不知道夜与、夜平两人有什么特别的,只以为是两个普通下人罢了。
    这天晚上,新拨出来收拾好的这间主母院里的红色蜡烛亮了一夜。
    另一边,卢氏坐在颇显寂寥的屋子里恨得心头滴血,从今往后,她就不是云府唯一的云夫人了……
    她突然笑了笑,就算一府之中有两个夫人,那总也要分个先来后到,更何况,她掌家十几年,可能让那个贱人顺顺利利地管家吗?
    然而卢氏似乎有些不明白,云府真正的当家主人是云诏,只要他点头,就有数不尽的下人为裘氏所用。
    除非是上不得台面的,否则怎么可能不顺顺利利地管上家?
    仅仅两天时间,裘氏就把那些实在不能收拢的下人都换成了她的人,行事风格非常地雷厉风行。
    看到她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云诏放心的同时,又对这个近些年来不再宠的女人多了几分欣赏。
    半个月后,云老夫人见裘氏行事有度,把以往有些散沙的云府固得如铁桶一般,且不见她有丝毫亏欠云霓的地方,前些日子已经出嫁的云霞、云霏回府来,裘氏也都很好地招待着,并没有什么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样子,暗中观察的云老夫人是真的放心了。
    第二天她便让人叫来儿子,对他道:“今天我和你爹就去梨花村,免得家中不平,你暂且不要离开。”
    本来接到信的第二天就要去梨花村给三个外甥庆贺的,没想到因为这点事一耽误就耽误了小一个月,之前云诏只好让人给送些吃用过去,云诏却是很想亲自去看看的。
    听了母亲的话,当下便说:“那好,等裘氏把家里的事彻底拿起来,儿子再去,那边的两个羽绒袄作坊也该去视察一下了。”
    云老夫人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又提醒道:“卢家再有人上门来说什么大夫人小夫人的话,你不必搭理,躲了就是。”
    “儿子知道”,云诏苦笑道,“都是儿子没本事,让您和父亲这么大年纪还为我操心。”
    “命里无时莫强求”,云老夫人看得很开,“你也别再往家里抬什么妾了,若该你有儿子,终会来的,不该有,怎么折腾都没有,徒惹家乱。”
    云家这么一个庞大家庭有各种乱象的根本,不就是因为没有继承人吗?
    云诏其实也早就看开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那么优秀地继承人人选,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再有什么亲生儿子,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就出去安排去湖州的车马以及随行人员了。
    那边,裘氏第一时间得到公婆要去湖州的消息,那边的三个外甥一个外甥女,她只见过一面,还是去年那些孩子远道来看老爷子老夫人时远远见的一面。
    虽然并不熟悉,但是知道丈夫和公婆对那四个孩子的喜欢,她就很用心地亲自去准备东西,前些日子才得的一匹珍贵的鲛绡纱眼睛眨都没眨就给添到礼物中去了。
    或许这其中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并不妨碍裘氏向那四个孩子释放自己的善意。
    她深刻地明白,自己想要一直保持这种“后福”,永远都离不开丈夫的支持。
    除了鲛绡纱,什么珍珠、首饰头面、香料、布料、小孩子们喜欢的金玉玩意儿,裘氏给大大小小地装了一车子。
    傍晚时,听说他们家在南边的商队送来一车水果,菠萝樱桃什么的,全是南方生长的,她就指挥人分出大半车来。
    晚上云诏来这边吃饭时,她是这么说的,“多带些,爹娘在路上也能吃些,另外的给孩子们尝尝鲜。”
    云诏闻言,看她一眼,笑着握住了她的手:“纱娘,你有心了。”
    这些日子裘氏掌家,与以前每一回府还要处理妻妾之间争争斗斗的那点事相比,云诏觉得大为省心。
    早知道裘氏有如此本事,他当初就该娶她做正妻啊。
    云诏对女人的要求从来没有两心相悦那一项,于他来说一种是可以给他放松心情的,就如府中的小妾,一种是帮他管理好后院和子嗣的,就如以前的卢氏、现在的裘氏。
    而裘氏满足了他对正妻期待,自此让他刮目相看,渐渐地外面有事,也会和裘氏商量,去小妾院子里的次数比之以往少了许多,两人倒像一对恩爱夫妻。
    气得那边被架空掌家权力后无计可施的卢氏天天砸瓷盏。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眼下夫妻二人商量好要给孩子们捎带的东西,裘氏对云诏说了另一件事:“要不让霜儿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一方面让她照顾父亲母亲,另一方面,我想让霜儿跟阿巍他们好好处一处。”
    虽然裘氏这样做有希望云霜以后有好助力的小心思,但她直接说出来,云诏听着并不反感,想了想,还把自己想要认乐巍为子的想法透露了出来,“这样也好,毕竟我膝下无子,日后她们姐妹几个能依靠的就是阿巍。”
    裘氏很聪明,这些丈夫来她这边休息的次数不少,因此她已看出来一二分,在她乃至府里的小妾都生不出儿子的情况下,丈夫这个打算无疑是最好的。
    更何况,那孩子现在就已经是秀才,如无意外,以后最少也是个举人,有这么一个兄弟,对云府和云府的女儿来说,绝对是个大依仗。
    想是这么想,到底有些意难平?
    女人的一生,无非是倚靠着三个男人而活,幼年时期的父亲,青壮年时期的丈夫,老年时期的儿子。
    如果有可能,哪个女人不想要个亲生的儿子?
    这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一大早,云府门前就排了十几辆马车,辰时刚过,便车轮辘辘地向北出发。
    有经过的小贩好奇地问了句,便得到路人热情的解答。
    原来是要去看云家的外孙啊,还是当初那死在外面的云三小姐的儿子,尽管当初云三小姐的被夫家以通奸罪赶出来的事情让襄州城的百姓议论唏嘘好长时间,现如今听说云家人又找回了孩子,感慨者却是更多。
    大家都说,也算是命大吧。
    要说同情的,却没多少,要不是云家一直对城里城外的穷苦百姓比较友好,连那点感慨都不会有。
    毕竟通奸的名声,太难听了。
    一行十几辆马车速度不慢地走出襄州城的北门,便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入眼来,已带燥意的三月末的春风如母亲的手拂过脸庞,让人的心莫名就平静舒适下来。
    脸色依旧苍白的夜与靠在车窗边,双眼无神地看着随着窗帘起伏而进入眼帘的景色,分明是十二三岁的少年,神色间却如暮年的老人。
    夜平坐在夜与对面,他掀着窗帘看了会儿外面的景色,朝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夜与道:“你说,老夫人带我们去北边,有什么用?我听说那边有个表小姐,老夫人难不成跟那夫人一样的打算,想让我们去捧表小姐的臭脚?”
    说着摇头笑了笑,“这些有钱人整天都想的什么啊?一个个全是假慈悲。”
    他本还以为云老夫人仅仅是想帮助他们,现在看来,也是想让他们去当狗,狗就狗吧,反正他没本事,一辈子也成不了狼。
    夜与没说话,漆黑的双瞳却越发黑得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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