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御史,你糊涂了。”富昌伯铁青着脸,双目怒火燃烧,恨不得把郗御史除之而后快,“我内子的那个侍女彩蝶 ,本来就因为偷盗伯府财物被本伯爷与夫人赶走,哪里有虐待她的理由?”
    彩蝶是薄夫人的心腹,原本富昌伯是打算杀了她的,不过彩蝶因偷盗财物被薄夫人赶走,富昌伯这才没有痛下杀手,却不想时隔多年这个贱婢又出来了。
    “富昌伯,老夫还没有说完呢。”郗御史似是不屑地瞥了富昌伯一眼,然后正对着谢晏晞,正义凛然,“她和微臣说,她伺候薄夫人多年,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富昌伯的变心风流而伤心绝望,然后还因为富昌伯有了新欢,为新欢腾出位置 ,欲杀死她们这些伺候薄夫人的身边人,买通产婆,想要掩人耳目,让所有人认为薄夫人真的是死于难产。却不想,彩蝶与薄夫人早有怀疑,薄夫人特意把彩蝶赶走 ,保住她的一条命,让她找回证据,有朝一日控诉富昌伯,等到彩蝶回来时,就被富昌伯雇来的杀手杀害,差点一辈子都不能诉说冤屈了。此乃彩蝶亲笔所写的血书,句句属实,还请皇上自行判断。”
    语罢,一封血淋淋的血书就呈现到谢晏晞的面前。谢晏晞一目十行地看完,既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眸光凌厉地扫向富昌伯,冷哼道,“富昌伯,你可有话要说?”
    “微臣冤枉啊!”富昌伯扑通一声跪地,“微臣真的没有对内子做出此等事情啊,内子是真的死于难产啊,老夫痛心疾首逗来不及,怎么会亲手杀害她呢?”
    “那是因为你有一位甜甜蜜蜜的情人贺兰氏。”郗御史冷不丁地嘲讽道。
    “郗御史,这里是立政殿,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还请郗御史自重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郗御史冷嘲热讽,再好脾气的人,也不免带上三分怒气。
    更不用说郗御史是出了名的刺儿头,谁的面子都不卖 ,多少人对他恨得牙痒痒。富昌伯也不例外,对郗御史厌之彻骨,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郗御史今天是有备而来。
    郗御史但笑不语,只就拱手对谢晏晞说道:“皇上,富昌伯涉嫌谋害结发妻子,又买凶害人,实乃罪过,还请皇上秉公处置。”
    郗御史也跟着跪下了,这下子到底谁对谁错,更加扑朔迷离了。
    谢琬泽立于前首,微笑地看着郗御史与富昌伯互撕。谢晏晞挑了挑眉,一锤定音:“来人,把富昌伯打入天牢,好好审理富昌伯夫人薄氏难产案。”
    “谢皇上隆恩。 ”郗御史抢先谢恩,朝富昌伯的方向递去不屑的眼神。
    富昌伯的后背顿时起了一身薄汗,抖如筛糠,天灵盖上的疼痛,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富昌伯被抓住大牢,涉事的贺兰夫人也跟着被抓,不过二人是分开关押的 ,以免他们串供。
    负责审理此案的刑部尚书虽年过半百,却虎目烁闪,一眼瞪下去,很多犯人都要不打自招了。
    贺兰夫人先是经历了富昌伯府走水,再是陈年旧事被人提及,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发髻凌乱,头上的发簪首饰也全部被扒干净了。小脸有些黑,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大哭一场了。
    “我……我不知道啊……”贺兰夫人本来就因为丧子之痛悲痛欲绝,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以前干的肮脏事被人全部都扒了出来,假以时日,估计自己谋杀亲夫的秘密,也瞒不住了。
    是以,贺兰夫人哭得无比凄惨,简直就是水娃娃。
    刑部尚书很不耐烦,冷冷质问说:“不要一问三不知的,本官问你,薄夫人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他何尝看不出这位贺兰夫人心存侥幸 ,以为多年前的事儿了,不可能会有证据。可是他信奉燕过无痕、风过无影,只要是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没有证据。
    更不用说,彩蝶还活着,她手里还有薄夫人开的药方,这样一来 ,薄夫人无故难产,确实很值得怀疑。
    贺兰夫人泪眼朦胧,眼泪汪汪地对刑部尚书哭惨:“妾身就是个苦命的 ,哪里知道姐姐的死和老爷有关啊?老爷啊 , 你对得起姐姐吗?”
    假惺惺!刑部尚书眼神一冷,正欲说什么,一个牢卒跑过来对刑部尚书说:“尚书大人,郑侯爷过来了。”
    “郑侯爷来这里是不是为了纳兰氏的事情?”刑部尚书隐约记得纳兰夫人还没有改嫁给富昌伯时,第一任丈夫就是郑小侯爷,也就是这位郑侯爷的哥哥。
    “正是,侯爷怒气冲冲的 ,好像是有话要问纳兰氏。”牢卒寓意深长地看了纳兰夫人一眼后,说道。
    纳兰夫人的心里很是惊慌,眼神飘忽不定。
    刑部尚书是聪明人,岂能想不通里面的关窍?点了点头说:“让侯爷进来吧。”
    牢卒称是,将郑侯爷带过来了。郑家是开国功臣之后,跟着太祖打天下,底蕴深厚,与书香门第的纳兰一族门当户对,原本纳兰夫人与郑小侯爷夫妻恩爱,形成一段佳话,偏偏郑小侯爷英年早逝,纳兰夫人悲痛欲绝,一年后改嫁富昌伯。
    也因为纳兰夫人的改嫁,郑家与纳兰家的关系疏远了不少。
    郑侯爷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望着纳兰夫人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咬牙切齿,“刑部尚书,这个贱妇害死了本侯爷的大哥,就是为了与富昌伯那个奸夫双栖双飞。”
    “哦?此话当真?”刑部尚书眯了眯眼,虽然他怀疑纳兰夫人的手不干净,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恶毒至此,害死了自己的夫君。
    郑侯爷忙不迭地点头,“千真万确,这个女人心如蛇蝎,与富昌伯藕断丝连,当年我大哥傻乎乎地以为这只是一个误会,然而他没有想过,枕边人的心不在他这里了,自然会做出一些举动。我大哥,文武双全,盖世英雄,怎么会死在一个小小的池塘里?原因只有一个 ,这个贱人伙同富昌伯害死了我大哥。”
    说完,郑侯爷还不忘对纳兰夫人瞪去一记充满了杀气的眼刀 。
    纳兰夫人闻言,反驳说:“哪里有?我好歹与世子情投意合,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啊?”
    “你就是一个虚情假意的贱人,”郑侯爷冷笑一声,“当年你自认为害死我大哥的计划天衣无缝,让富昌伯用一张薄纸 ,闷死我大哥,然后再把他丢去池塘里,多好啊!很多人都认为我大哥喝醉酒失足跌入池塘里,我不同,从小到大,大哥对我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当年你做的一切 ,我全都看见了,甚至还保留了你的证据。”
    说完,一根黯淡无光的玉兰簪从郑侯爷的手里拿出,纳兰夫人面色苍白,这根玉兰簪,当年是郑小侯爷送给纳兰夫人的,只是不想,这根玉兰簪最后变成了索命符,把他杀死了。
    “弟弟……”纳兰夫人嗫嚅着,被郑侯爷应声打断,“不要叫我弟弟,你已经不是我们纳兰家的人了,还请自重。”
    纳兰夫人改嫁多年,很多人都只称呼她为富昌伯夫人, 还有谁记得纳兰夫人是郑家的儿媳妇, 郑小侯爷的妻子?
    不过,纳兰夫人害死了郑小侯爷,郑家也就不愿意再承认纳兰夫人这个恶毒的儿媳妇了。
    纳兰夫人低着头,泪盈于睫,伤心说道,“我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伯爷的谗言,以为他只是让侯爷他昏迷不醒罢了,结果……我不同意,侯爷看见了我,想要质问我,我不想说,然后……”
    话说的断断续续,这里的人倒是都听明白了,推卸责任呢。
    郑侯爷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在这里哄小孩子啊,以为本侯爷会相信你吗?这根玉兰簪,当年你用它害死了我大哥,我大哥临死之前,都死死地看着你不放开,你倒是个心狠手辣的 ,把他的的尸体丢去池塘里,然后不小心遗漏了这根玉兰簪。你要是真的清白无辜,为什么你的东西会出现在池塘附近?你就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了,只可惜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事到如今,纳兰夫人想要怎么狡辩?辩解自己真的是清清白白吗?不,郑侯爷这里还拿出了一份仵作的验尸报告,表明郑小侯爷并非醉酒失足,而是有人谋害 ,掩人耳目。
    刑部尚书仔细看了看报告 再瞅着玉兰簪,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呵斥道:“大胆贺兰氏,证据确凿,你还有话要说吗?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私通与杀夫罪,两罪并罚,十恶不赦,按律当斩。”
    纳兰夫人听到这个判决,当即就想昏过去,只是郑侯爷可不会这样放过她,不阴不阳道:“纳兰氏,你用你的余生,来为我大哥的死赔罪。”
    郑小侯爷死得冤枉,郑侯爷不想这样轻松饶过纳兰夫人,好歹纳兰夫人还涉嫌谋害伯爷夫人的罪名,这下子,就算是她想要痛痛快快地死,其他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薄家正好剩下了一点血脉,虽然是个姑娘家,郑侯爷与薄家人也有联系,原本只是同盟,后来在惺惺相惜中, 逐渐产生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郑侯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纳兰夫人一听到郑侯爷死都不放过她的声音,两眼一翻,昏过去了。刑部尚书见状嫌恶道:“把纳兰氏关进大牢里,别让她死了 。”
    “是。”
    纳兰夫人认罪了,富昌伯这边也很快,有彩蝶与薄家小姑娘的指证 富昌伯无法狡辩 只能乖乖认罪。
    谢晏晞判定二人腰斩之刑,以儆效尤。
    行刑的前一天,祝无情跑去大牢里探望了一下自己的便宜老爹,不,现在应该说是仇人了。
    富昌伯一见到自己这个最厌恶的长子,厉声骂道:“你来做什么?想要来看我的笑话吗?我告诉你, 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富昌伯也不认为自己害死薄夫人的行为是错的,毕竟他根本就不爱薄夫人。
    害死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富昌伯自是没有心理负担。
    祝无情微微一笑,蹲下身,眼神注视着他,似笑非笑,“果然是你害死了我娘,人面兽心的畜生,连乞丐都不如 。”
    “孽子!”富昌伯涨红了脸,想要责骂祝无情,却被铁链拴住,动也不能动。
    祝无情支着下巴,潋滟的眸子看着富昌伯的狼狈样子,嘴里提出冰寒之言,“你杀死了我娘 明日你与她就要赴黄泉了,好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幽暗的大姥中响起,祝无情的身影渐行渐远,富昌伯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
    次日刑场上,人群涌动。无数人看着著名的夫妻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如何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腰斩,往往是生不如死的,纳兰夫人与富昌伯就在一种不甘与怨恨中,被刽子手夺去了性命。
    尸体滚落,无人收尸。血淋淋的刑场没过多久迎来了一场大雨,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谢琬泽立于茶楼窗边,饮茶看着底下风景。
    安平郡主有些纳闷,“下着大雨,有什么好看的?”
    谢琬泽笑了笑,悠悠感叹,“看人啊。”
    祝无情应该是离开了金陵,毕竟大仇得报,而他要的东西,也已经到手了,自是没必要再留在金陵里了。
    只是……
    安平郡主似是想到什么,揶揄道:“哟!莫非殿下是思春了?看上哪个男人了?”
    谢琬泽推了推她的肩膀,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才没有呢,祝无情走了,我倒乐见其成。”
    “原来是祝无情啊——”安平郡主拉长了尾音,暧昧的眼神不住地往她身上打转。
    谢琬泽不理会,望着窗外的风景缄默无言。
    富昌伯府倒台,那么祝无情的王夫身份也应该随之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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