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旗何尝不懂赵昇之意?谢晏晞想要拔除世家贵族这颗眼中钉,成国公府亦在其中。
    成国公府的荣辱皆系在帝王的一念之间,欲要其生,赵氏在,欲要其望,赵氏亡。道理通俗易懂,可是赵云旗的心里梗着石头,嘴上一时不说话了。
    赵昇也不计较赵云旗不言 , 继续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即便皇上现在不动成国公府, 那么将来 ,成国公府声威煊赫之际,到那时候,皇上还会饶过成国公府上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云旗脸色一变,成国公府已是百年望族,伴随着大齐谢氏皇族同生共死,当年的兄弟相称,换来了今日的君臣辅佐。只是,成国公府的名声地位终究还是帝王眼中的刺儿头,不拔不愉快。
    而谢晏晞, 是成国公府的外孙女,赵太后是她的生母,这层关系所有人都不能否认的。既是这般 ,如今谢晏晞尚在, 自是可以考虑在亲戚情面上,维护成国公府一二,但到了谢晏晞走了以后呢?
    成国公府的未来,还是要看子孙后辈与明堂天子的想法。
    赵云旗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赵昇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言以告:“这时候来考虑成国公府 ,有些太早了 好歹有个几十年供我们喘息。皇太女殿下与我们成国公府渊源颇深,于公于私 她是不会动国公府 ,也能保国公府荣享几年实权,只是后面就不好说了。”
    赵昇的话只是点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赵云旗带妻子孩子回去的脚步很是凝重,他从来没想过,一向受人敬重的成国公府竟隐藏了为帝猜忌的危机。
    其实莫怪赵云旗会这样懵懂不知,谢晏晞一直以来都是很倚重成国公府上下的, 赵昇辞官在家含饴弄孙,依然不影响成国公府的煊赫权势。
    只是,世家贵族这个陈旧旧疾,谢晏晞还是要动手拔掉的。赵云旗还以为成国公府暂时不会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考虑,然而帝王心,难以揣测。
    今日荣国公隐退,明日就应该轮到成国公府了。不对,赵昇早已经退离朝堂了,清净得很。
    想到这里,赵云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父亲果断睿智,该断则断,不被浮华富贵所迷惑。
    也算是,谢晏晞对成国公府留下的一点颜面了。
    赵云旗与繁昌郡主一路上无话,繁昌郡主本想张口问一问的,但一瞅见赵云旗凝重的神色,以为是公爹布置了什么任务给他,他有些难以抉择,不想说话。
    故而,繁昌郡主拉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小声关怀着。
    “徽音与燕绥她们一直拖着婚事,你这个当大嫂的,要是有比较好的儿郎人选,记得和我说一声。”
    许久,赵云旗的第一句话就是赵徽音赵燕绥的婚事。可是,赵徽音与赵燕绥早已搬离成国公府,自己拥有自己的府邸, 府上面首如云,并且也有了孩子。
    繁昌郡主不解一贯开明的夫君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来,要知道,两位小姑子迟迟不成婚 ,平常夫君都是纵容她们的。
    为什么这时候要这样突兀地给两个小姑子说亲?
    繁昌郡主疑惑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亲切问道:“大姑子与二姑子可是明确说过不成亲的 夫君这会儿怎么想着给两个小姑子议亲了?”
    赵云旗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说:“算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等有时间了,记得叫她们两个回来国公府一趟,让我们见一见几个哥儿姐儿的。”
    他也是糊涂了,以为让两个妹妹联姻个好人家,就可以摆脱狡兔死的结局,却不想那只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两头都落得不好。
    “是。”繁昌郡主含笑嫣然,这才是她熟悉的赵云旗,宠溺妹妹的好哥哥 。
    一家四口手牵着手,在拉长的夕阳的斜晖倾洒下,映照着这家人的温情脉脉。
    谢晏晞与谢琬泽今日却是一派严肃。谢晏晞翘起二郎腿,不像在外人面前的严肃威严,放低了身段,声音也含了几分温情,“这几日大臣和你娘说,说是皇太女殿下已到将笄之年,还请我尽快为皇太女殿下册立王夫人选。”
    王夫的建议 ,也是让谢晏晞颇为哭笑不得了。谁不知道皇太女谢琬泽风流快活,东宫里养了一群面容姣好的少年郎,什么一夜七次的传言,都与皇太女殿下的风流逃不开关系。
    有这样“风流”的皇太女 ,谁愿意把自家的好儿……郎嫁给谢琬泽啊?
    谢琬泽一听,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游离不定的眼神,平静道:“母亲怎么看?”
    私底下,谢琬泽都是称呼谢晏晞为母亲的,至于母皇,明面上叫一句也就算了,要是私底下也这样喊,谢晏晞与谢琬泽之间就会起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谢晏晞挑了挑眉,“我还能怎么看?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大齐立国以来, 先有女帝 ,后有皇太女,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大齐的历代帝王,将会是女儿身。那么,你们的婚事,就不再是简单的两情相悦了。你可考虑好了?”
    谢晏晞对册立王夫一事不是很积极,先是改革了后宫的嫔妃称呼,再是朝廷吏治、征兵、税收、土地制度、律法立法等等的相关大改动,再有文字教育的统一推广 , 废除腐朽的陈规陋习,如此种种,早已让谢晏晞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儿女的终身大事。
    当然,不代表不关心, 前几天谢莛莀于朱筱柔的亲事,还是她赐下的。
    谢琬泽自是体谅谢晏晞心力交瘁,不想让她多操心,干脆道:“王夫人选,能否让瑶欢自行决定?”
    “当然可以,他是未来的君后,如果他是个不称职的君后,以后还如何帮助你治理六宫?”谢晏晞言笑晏晏,因是女子,皇后就变成了君后,四妃跟着改了名字,长侍、御人、侍、才人等等,也是谢晏晞一几位大臣讨论过后修改的。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国情在此,文武百官也懒得计较这个称呼生不生硬了。
    谢琬泽噗嗤一笑,“母亲没有君后,也就册封了父君与阮君妃为妃,琬泽可是不会让六宫空空如也的。”
    谢琬泽是出了名的风流公主,如果她只是一个公主,最多就是御史参一本、皇上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罢了,可是谢琬泽是皇太女,有个三夫四夫也是理所当然的权利。既是天经地义,也就无人置喙了。
    自然,无人敢奏谢琬泽。谢晏晞在那里看着呢,要是他们敢对谢琬泽有意见,估计明天就要卷铺盖滚回老家种地了。
    谢晏晞点了点她的琼鼻 ,没好气道:“那不是废话吗?我看你东宫都要放不下那些郎君了 ,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面首,个个风姿毓秀,走出去都能引来一群的狂蜂浪蝶。”
    谢琬泽的后宫, 堪比豪华,要质量有质量, 要数量有数量,一溜烟望过去,都不一定望到尽头。她并不像是在质量与数量之中做选择的人。
    质量与数量全都要 ,才是皇太女谢琬泽的作风。
    谢琬泽抬起下巴,耸了耸肩:“反正我都是皇太女了 以后就是一国天子,堂堂皇帝后宫那么冷清,根本就说不过去吧。我谢琬泽,自诩人中风流,不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也要是六宫粉黛、姹紫嫣红啊。”
    “瞧瞧你,还嘚瑟上了。”谢晏晞拿起一本的奏本 敲了敲她的头,然后说:“这段时间,你的华阳姑姑、清宁姑姑、舞阴姑姑很是积极呢,你自个儿看着办。”
    “母亲的意思是说,姑姑她们把她们家的歪瓜裂枣塞给我吗?我才不要呢。”一提到那些表哥表弟,谢琬泽的嫌弃全然不遮掩了,撇了撇嘴道,“他们长得真的是好磕碜,和我的文清君一比,毫无对比余地。”
    文清君是谢琬泽前段时间去外地办差时带来的一个孤儿, 从小到大无父无母,亲戚不养,自己流放各地, 习得一手好琴艺,颇令谢琬泽喜欢,外加上容貌俊秀温雅,是谢琬泽喜欢的类型,谢琬泽自然就没有不收他的理由。
    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东宫,封为了君 ,算是诸多面首里,很得谢琬泽宠爱的面首之一。
    谢晏晞一听到这个名字,顺便问了一句:“我咋听说你和文清君闹别扭了?谁也不理谁了?”
    “他啊,”谢琬泽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解释道,“他妄想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怎么可能啊?我又不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傻瓜,再者他也没有让我放弃整片森林魅力。美人再好,焉能与江山相提并论啊?”
    谢琬泽很拎得清,她不会为了区区面首而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是未来的天子,不容她感情用事。
    文清君很好 ,他唯一错的就是——
    他是未来皇帝的男人。
    这一点就注定了谢琬泽不会守着文清君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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