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响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养心殿里走出来的,面对女帝陛下的威压与若有若无的警告,他原本的侥幸与嫉妒,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化成烟灰,零落成泥。
    阮响的事情谢晏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看商满月与楼姒宓,时不时过问一下紫苏与白露的情况。
    十月二日,紫苏与鲁启南大婚。这一天,谢晏晞带领自己的女儿皇太女谢琬泽亲自驾临鲁家,令无数宾客逢迎讨好。十里红妆,莫过于此。
    次日,紫苏与鲁启南进宫拜见女帝陛下, 女帝面对自己的贴身女官与御林军统领喜成良缘,非常满意,于是温言软语说了一些体己话后,紫苏与鲁启南带着一堆赏赐回到了鲁家。
    紫苏一出嫁,谢晏晞身边的四大侍女位置就空悬了下来,谢晏晞左思右想,于是就把二等侍女连翘提拔为一品宫女,与紫苏同一个品阶。
    连翘是紫苏精心培养出来的宫女,谨慎又大胆,聪慧又活泼,而且还会武功,远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紫苏,武功不是高个一星半点,还会一些旁门左道的江湖秘术,连翘的出色颇得谢晏晞的欢喜。
    故而,谢晏晞对连翘与白露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谁比谁高贵。
    鲁启南与紫苏一大婚,谢晏晞果断提拔鲁启南接管禁卫军与侍卫所兼骠骑营副统领,比起以前的御林军统领有名无实的禁卫军头头,谢晏晞这个提拔可是让鲁启南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并且骠骑营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地方。
    这一下子让鲁启南掌控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大家纷纷表示鲁启南这是要上天了。
    当然, 紫苏与鲁启南这对佳偶天成,也让无事的世家官宦拿来说嘴,但碍于紫苏与鲁启南的颜面上,大家面上还是非常客气的,对紫苏鲁启南这对小夫妻称赞艳羡不已。
    紫苏一出嫁,很多人都目光就放在了白露这些侍女身上。紫苏成亲都可以有这么大的排场,更何况是白露她们。因此,白露与连翘、琴筝、琴络她们一走到后宫里,就会受到无数人的追捧讨好。
    白露看在眼里,笑呵呵地打马虎眼,不与任何人亲近,连翘就不同了 ,她是个笑面虎,谁要是问她婚假之事,分分钟被她整蛊得人不人,鬼不鬼。
    碍于连翘的强大武力值,其他人都不敢对连翘动手动脚 。不过白露她们可就麻烦了,一个两个的都要笑成僵尸脸了。
    紫苏与鲁启南大婚后夫妻恩爱,夫妻俩甜甜蜜蜜,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幸福与满足,老夫人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对紫苏视同女儿一样看待,连带着鲁启南自己都在腹诽说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儿子。
    两夫妻恩恩爱爱,有孩子也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没过多久,紫苏九怀上了鲁启南的孩子。得知这一消息,谢晏晞与谢琬泽就不说了,赏赐与补品都送到紫苏的手里,就连赵太后也派嬷嬷来过问紫苏的情况。
    一时之间,鲁家风光无限,人人追捧。
    白露她们的精彩生活暂时先撇开不说,在过了十一月后,大齐迈入了冬季,冰雪覆盖整个大地,万物皆白,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金陵城中,花朵儿的嫩叶上染上了雪花,迅速被淹没于白茫茫一片。
    养心殿里烧起了地龙,暖洋洋的,富贵人家碳火都准备起来,准备度过这漫长的冬天。
    望着窗外的雪景,谢晏晞陷入了沉思。之前军报来说唐如是与邢含玉带领军队离开了紫荆关,那里已经有大齐的军队入驻,唐如是与邢含玉为了支援玉门关,索性带上自己的心腹大队从紫荆关离开 一路奔往玉门关。
    李昭阳带领辽军再度席卷而来,玉门关外白骨皑皑,而玉门关、五原郡、云中郡、凉州等地接连受到辽军骚扰,谢晏晞果断指挥部队前去支援。
    只是……到现在了,一封军报都没有传过来,这令谢晏晞颇为不安与在意。
    楼姒宓这段时间一直乖乖地待在长乐宫重,自上次一别,楼炎霄就已经消失两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秉持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念头,谢晏晞与楼姒宓面上依然淡定,只不过要是再没有消息传过来,怕不是楼炎霄是真的出事了。
    谢晏晞不愿再继续想下去,把思绪收回来,走回桌案后,继续批改奏折。只是,当谢晏晞提笔的那一瞬间,不知怎的 ,手中的朱砂笔簌的一声,断成两节了。
    “连翘,给朕再找一支笔过来。”谢晏晞兴致缺缺,懒洋洋地指令人把刚刚断掉的朱砂笔丢掉,再重新拿一支笔过来。
    连翘闻声而入,十分快速地把事情解决完,将笔递上去,未等谢晏晞开口,白露却匆匆走入,神色带着一丝隐晦的悲伤与震惊。
    谢晏晞见状,心里的一种猜测渐渐成型,可面上不显, 沉声问道:“白露,可有前方战事的消息了?”
    白露点了点头,眼角处不知不觉中流下了几滴还未干涸的泪水。谢晏晞心中咯噔一下,把白露手中密封完好的奏疏一翻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足足有三次之后,谢晏晞方才出声:“邢将军的情况如何了?”
    唐如是与邢含玉本来是一起行动的 ,然后不知为何,她们二人突然就分开了,往不同方向跑去了,这份奏疏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好消息。
    ——许家大公子许长安战死于临川河边。
    ——唐如是与邢含玉失踪,齐军中计,伤亡惨重,玉门关差点失守。
    “她们……”白露动了动嘴唇,偌大的寝殿中,唯有白露清晰的说话音,“暂时没有消息,但许将军已经是万箭穿心,战死沙场了。”
    此话一出,谢晏晞登时一跳,缓缓起身,面容苍白,眼中空洞,似是震惊,又似是悲伤得难以自抑。
    “许长安……死了?”谢晏晞喃喃道。
    许长清的大哥许长安因不愿躲在世家名头下昏庸一生,主动请缨出战,谢晏晞原本不想点头答应的 ,奈何许长清也好,还是许家人也罢,也没有太大的反对情绪。
    既然他们这些做亲人的都没有意见,那么秉持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原则的谢晏晞,更加没有反对意见了。
    许长安被封为五品将军 ,随军出征,这么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了。大大小小的消息传过来时,也有许长安立下战功的喜讯,谢晏晞对这位年轻的将军抱有很大的希望时,却不想,许长安被辽军设计,深入埋伏里,万箭穿心而死。
    马革裹尸是每位将军的宿命与一生的荣耀,许长安年纪还那么小,就这样死在战场上。谢晏晞的心被揪的紧紧的,仿佛死的人是她的手下一样。
    “长清知道吗?”谢晏晞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
    白露低下头,忍住泪水回答道:“许大人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
    年轻的将军战死,总归是让世人颇为惋惜与悲伤的一件事,谢晏晞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问道:“许将军的尸首呢?”
    “陛下,许将军的尸首……找不到了。”白露这时候才敢哽咽出声。
    许长安与白露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联系,最多就是偶尔白露面对许长安的容貌泛起了花痴,而令白露没想到的是,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以流星般的姿态迅速回过天空,最后消逝不见。
    “找不到?什么意思?”谢晏晞既震惊又生气,自己的将领牺牲沙场,难不成连个尸首都不能找到吗?
    白露忙不迭地摇头,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许将军的头颅被辽军砍下,而剩下来的尸首,他们……他们……”
    “岂有此理!”谢晏晞猛拍了一下桌子,“辽军欺人太甚 ,竟连尸首也不放过 。可怜那少将军,死后连个尸首都无法保全。辽国,朕必须打败,要让他们的鲜血,给许将军报仇。”
    “陛下,许将军战死沙场,皇上可要进行追封?”一向冷静的连翘出言问道。
    谢晏晞闻言,闭上了眼睛,许久才说:“追封他为二品世袭长信侯,派御林军将他的衣冠冢,葬入皇陵附近。”
    “是。”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意外。
    许长安战死沙场,带来的后续影响是很大的。许长清不出意外,也知道了。
    她愣在原地,不知说何是好。侍女见状有点担忧 大少爷对小姐素来很疼爱,如今大少爷英年早逝,因公殉职,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是大小姐的心里,又要难受好久了。
    “爹和娘是怎么说的?”许长清问道。
    许长清本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 却不想事到临头,自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或许这就是哀默大于心死吧。
    侍女低头回答:“老爷与夫人知道以后,很是伤心,许家挂起了白幡,等大少爷的衣冠冢入葬,就开始摆灵堂祭祀。”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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