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帝靠在枕背上,谢晏晞软言低语的话传入耳朵,半垂着头说道:“凉州那边看样子动静不小,老三这些年隐忍不发,总算是要露一手了。”
    “父皇,”谢晏晞低声唤道,“你还要儿臣继续念吗?”
    “念啊,父皇倒要听听,底下臣子的动静。”淳熙帝说着说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谢晏晞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去。得到热水的滋润,淳熙帝缓过气来,“继续念吧,太子把这些处理完后还要给朕批阅,既然如此,朕就瞧瞧。”
    “是。”谢晏晞又随手拿起一本语气平缓地念着,有时候她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多数时候淳熙帝都是点点头的,偶尔出声纠正谢晏晞的看法。养心殿里顿时萦绕着平和肃静的氛围。
    谢宣玠按照惯例来给淳熙帝请安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下一笑,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被谢宣玠的话打断,谢晏晞放下了奏折,淡淡地朝谢宣玠点头,“大哥好。”
    “玉瓒来了啊。”淳熙帝一改在谢晏晞慵懒悠闲的姿态,眼下变得严肃端正,君王的威严不容侵犯。
    “是的,儿臣来给父皇请安,正好看见灼灼给父皇念奏折。”谢宣玠眼里带笑,唇角边的笑容都比以往真实。
    淳熙帝眼见此景,眸光闪了闪,“太子,灼灼,你们是兄妹是不是?”
    谢宣玠不明淳熙帝此话,煞有其事地点头,“是兄妹。”谢晏晞也答道:“亲兄妹。”
    “哎,”淳熙帝叹气,“太子,你觉得灼灼能不能像璇玑大长公主与和仪长公主那样,辅佐君王,成就霸业?”
    这番话问的人稀里糊涂的,谢宣玠虽心中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儿臣觉得,灼灼日后必定会比两位公主更好,帮助儿臣巩固江山。”
    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这也是谢宣玠对谢晏晞放心到极致的表现。淳熙帝面上看不出神色,转过头又问谢晏晞,“灼灼,你觉得你可不可以成为第三位辅国公主?”
    此问无需多想,谢晏晞坚定地答道:“儿臣一定会让大齐成为所有人都敬仰膜拜的大国,万国来朝,唯我独尊。”这也是她成为皇帝后必须要做的事情。
    “好好好!”淳熙帝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后,又说道:“灼灼有志气,父皇呢是看不到这幅景象,日后要是大齐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要忘记去宗庙里告诉父皇一声,你们做到了。”
    “父皇。”谢晏晞抽泣出声,“我们一定会做到的。”至于为何不安慰淳熙帝,淳熙帝又不是傻子,安慰了也是白费功夫。
    “儿臣和灼灼一定会做到的,大齐盛世,将由我们开创。”谢宣玠握住谢晏晞的手,似是发誓一般语气真挚又炽热地保证着。
    淳熙帝眼见两兄妹和睦相处,多日不笑的君王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所以,灼灼以后来养心殿吧,太子和父皇教你一些事情。”
    这是批改奏折的前兆吗?谢晏晞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原本她以为能够接触到权力中心要到父皇殡天之后,大哥登基,自己这个当妹妹的就能沾光碰一碰。孰料到淳熙帝竟然这么慷慨地让自己接触奏折了。想到这里,谢晏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雀跃之情。
    淳熙帝的重视,无非是希望谢晏晞秉承璇玑大长公主与和仪长公主的意志,辅佐谢宣玠,巩固大齐江山。不过,不管如何,谢晏晞在养心殿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从养心殿里出来后,赵皇后的贴身嬷嬷崔嬷嬷来请谢晏晞未央宫一叙。谢晏晞并没有想太多,跟着崔嬷嬷去到未央宫。
    赵皇后端坐其上,正优雅地端起茶杯抿茶。谢晏晞的人影映入赵皇后的眼帘后,淡淡一笑,“灼灼过来坐吧。”
    谢晏晞不明赵皇后之意,乖乖地坐在一边。崔嬷嬷恭敬地站在赵皇后身边,静候吩咐。过了一会儿,赵皇后开门见山,“灼灼啊,和仪长公主拜托我给你的逸炜堂说亲。”
    谢晏晞心里惊讶,吞下差点要喷出来的口水,问道:“那么母后帮忙不就行了?”和仪长公主拜托赵皇后给谢逸炜提亲,怎么看这件事和她无关啊。
    “唉,”赵皇后眼里带着一丝忧愁,“说是这么说,可是啊,燕郡王曾经和母后说过,成亲直视要按他的意思去办。母后总不能枉做小人,私自给他说亲吧?”
    这件事确实有点难办,不过……
    “这样吧,”谢晏晞想了一会儿,“和仪姑姑的意思呢,应该只是让你看着有哪些姑娘比较好,帮忙挑挑,还不至于让母后一看中谁,就立马娶进门吧。”和仪长公主不是那些不顾子女意愿的父母,她一切都以谢逸炜的意愿为主,她让赵皇后说亲,仅仅只是帮忙看看有哪些好人家的姑娘可以当郡王妃人选。
    “嗯,应该谁这样。母后这边看中了几位姑娘,灼灼看看,这些人选可有问题?”赵皇后拿出花名册,上面圈出来的都是赵皇后属意的人选。
    谢晏晞翻开一瞧,密密麻麻的人名与身世背景跃然纸上,第一个被圈出来的就是淳国公府的二房三女荣湘。
    “荣湘姑娘我记得早年似乎和清宁公主发生过冲突。”谢晏晞抽了抽嘴角,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清宁公主一遇到这个混不吝的荣湘,就是炮火连天,旁人遭殃。荣湘在金陵贵女圈里很有名气,这份名气不是她才高八斗 ,也不是她体弱多病,更不是她的家世背景。而是她的特殊情况。
    荣湘此人呢,体型比旁人丰腴三分,偏偏她又听不得别人嘲笑她肥婆,于是从小到大,她都是和国公爷学习拳法,把那些背地里嘲笑贬低她的人都狠狠地揍了一遍。其他打不过她的人自然碍于武力威胁离她远点,荣湘因此得名荣大。这个“大”当然不是她排行老大的意思,而是她不仅胖,还很会打的意思。
    清宁公主就是以前嘲笑过荣湘的人之一。荣湘素来是胆大的,又是爱记仇的。老国公夫人曾经与陆太后有过几分手帕交的感情,也是因此淳国公府即便以前与成国公府结怨都没有过得很难。清宁公主身边侍卫如云,荣湘找到一个机会,把侍卫们支走,给清宁公主套上麻袋,不由分说地打了一顿。
    清宁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连忙和淳熙帝告状诉苦,想要淳熙帝出面整治淳国公府。淳国公府那边也是吓坏了,殴打当朝公主,这条命还要不要了?偏偏荣湘不以为然,直接说道:“小孩子玩闹,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老国公夫人一听此事晕了过去,荣湘的父亲二老爷吓得灵魂都要出窍,连忙和国公爷押着荣湘进宫谢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淳熙帝并没有太过计较此事,反而哈哈大笑地说道:“没关系嘛,荣姑娘胆大是好事,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是常事,荣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经此一役,荣湘的名气比以前更大了。以前得罪过荣湘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废话,这个母老虎连公主都敢打,就是一个疯子,自己再不知情识趣点,怕不是连命都要没了。
    就这样,荣湘直到二十出头了都没有人上门提亲。这位姑娘太彪悍了,平常人哪里敢要?也幸好荣湘是国公府姑娘,并不着急自己的婚事。二老爷与二夫人都为此事操碎了心。
    “话说,母后为什么属意这位荣姑娘?”谢晏晞很好奇,淳国公府又不是没有与谢逸炜同龄又未嫁的大家闺秀,假如有意联姻,其他人怎么看都比这个刺儿头荣湘好吧。按照常人择媳标准,荣湘是无论哪方面都不合格的。谢逸炜将来是要撑起燕郡王府与穆远侯府的门楣的,身为他的夫人,肯定不能拖后腿。谢晏晞很担心荣湘这种动不动就打人的性格到底适不适合和仪长公主府。
    “灼灼,母后问你,你堂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赵皇后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起了一个无关话题。
    “嗯,”谢晏晞苦思冥想,“我不知道。”她真心不清楚谢逸炜喜欢哪种类型的。
    “这不就对了吗?母后挑人,不仅看家世,也看人品。母后听说,这位荣姑娘虽脾气火爆,但待人真诚,最重要的是,她很清醒,也很聪明。母后瞅着,她与长公主应该会有共同话题。”赵皇后挑人的标准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别人要求儿媳妇要温柔贞静,要琴棋书画皆通,要出身名门。这些在赵皇后看来都可以抛弃,最重要的是心。心好什么都行,心思差了,你即便是上天的仙女也拒绝。
    “是灼灼想差了,不如母后大气。”谢晏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自己也变得这么世俗了?用这种低俗的标准看待荣湘。
    “旁观者清,说不定呢,这位荣湘姑娘会是你堂哥的有缘人。”赵皇后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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