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事情一时之间急不来,地址倒是定好了,就是京郊的别院,这里是淳熙帝在谢晏晞生辰时赏赐的。
    谢晏晞苦思冥想,书院的名号就定为博辉书院。璇玑大长公主建议她用自己名字定为书院之名,谢晏晞并没有采纳,主要是太羞耻了。
    书院的大大小小事项繁多,而朝野上得知靖国公主谢晏晞有意创办女子书院时,褒贬不一。
    锐意进取的年轻官员倒是不反对,而那些一大把年纪的老古板则是强烈反对,甚至是把牝鸡司晨都说出来了,闹得淳熙帝大为恼火,直接训斥罚俸,严重者直接剥夺子侄官职。
    就这样,谢晏晞的女子书院尚未成功,就已经在金陵里有了不俗的名气。不管如何,先在金陵里打出了响亮的一炮,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容易多了。
    谢晏晞亲自到静乐长公主府拜访,诚心诚意邀请御用厨师来博辉书院教学,静乐长公主大方至极, 直接把她送给谢晏晞了,让谢晏晞喜出望外,惊喜交加。
    这个厨师是女子,不同其他厨师的男子身份,有资格到长公主府掌勺足见其本事。她姓童,谢晏晞尊敬地称为童大师。
    童大师由于常年在厨房工作,面容有些偏黄,不过目光奕奕,眉眼间带着一股自信。谢晏晞暗地里打量完后心里点了点头。
    至于东安先生,好巧不巧的就在成国公府。谢晏晞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到成国公府拦人,于是就有了以下的交谈。
    “你是赵老头的外孙女,对吧?”东安先生仙风道骨,一股隐士高人之观,令谢晏晞不紧为之折服。东安先生上上下下打量完谢晏晞后说道。
    谢晏晞点了点头,“我是谢晏晞,东安先生好。”
    东安先生轻嗯了一声,说道:“赵老头虽说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外孙女倒是如花似玉的很,依我看,估计是遗传了赵老夫人的容貌吧。”
    谢晏晞:“……”这个东安先生还真是落拓不羁啊。
    东安先生继续说道:“想当年,老夫也是金陵一枝花的,偏偏当初那么多人瞎了眼睛一样,看上赵老头了,简直是气煞我也。老夫好歹是探花,风头全被赵老头抢了。”说完, 还哼哼了几句。
    谢晏晞可是知道外祖父当年高中状元的,肯定是风头盛过东安先生的,不过……东安先生以前来过金陵?
    东安先生仿佛不知道谢晏晞心中所想一样 ,自顾自说道:“你外祖母也真是的,赵书墨有什么好的?一看就是穷酸文人,都没有我半分潇洒,结果一头栽进去你外祖父的坑里,起不来了。到最后,先走一步,值得吗?”
    成国公夫人早在谢晏晞五岁时就病逝,在谢晏晞幼时的记忆中,这位外祖母总是温柔大方的,对她非常好。想到成国公夫人,谢晏晞的胸口有些闷闷的。
    东安先生声音低沉,用怀念故人的语气说道:“鸢儿,想想你也走了七年了,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谢晏晞从东安先生的语气中听出不一样的感觉,似乎她的外祖母与这位东安先生是相识的,且交情匪浅,不过斯人已逝,谢晏晞不愿意探讨太多。
    思及此,谢晏晞婉声说道:“外祖母的在天之灵,有先生这般达人依然怀念她,肯定是倍感欣慰的。”说着说着,谢晏晞的眼眶中流出泪水,滴滴滑落。
    东安先生见状,猛拍自己的脑门,懊恼不已:“你看我,好端端的,把鸢儿的外孙女给弄哭了,要是被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丫头,别哭了啊。”
    谢晏晞掏出手帕轻轻拭泪,嗓音中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抱歉,一时激动,请东安先生见谅。”
    东安先生摆摆手 ,表示自己不在意,“没事,要不是我多嘴,你也不会因为思念亲人而落泪。”
    谢晏晞轻轻摇了摇头,岔过这个话题,言归正传,“东安先生,晏晞今日拜访的目的,想必先生应该很清楚了。晏晞也不求什么,只求先生能够在书院内指点一二,便是幸事。”
    东安先生神色一正,说道:“丫头,不是老夫不愿意去书院教学,你是鸢儿的外孙女,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你,可是……”
    “可是什么?”谢晏晞连忙问道。
    “丫头,接下来老夫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这些话,我必须说出来,因为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我的原则。丫头,你可知教书育人,意在何为?”东安先生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谢晏晞想了想,答道:“是为了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东安先生面容不变,说道:“看样子,老夫没有看错,你确实和鸢儿不一样。鸢儿淡泊名利,温柔恬雅,你不同,你不甘心,你有野心,你有能力,所以你才会和其他公主不同,在战场上厮杀是你的使命,你劳心劳力书院的事,也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不知老夫说的对不对?”
    谢晏晞并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东安先生好眼光,一眼看出小女子心中所想,小女子佩服。”
    东安先生摇了摇头,“不是老夫慧眼如炬,而是你有意表现。不知老夫说的可对?”
    谢晏晞眉眼带笑,说道:“果然不愧是东安先生,确实,晏晞不甘浑浑噩噩平平庸庸地度过一生,想要创造出自己的天地,我从不认为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不能抛头露脸,女子应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被男子束缚了一生,幸福与否全靠天意,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东安先生从谢晏晞的言谈中听出了谢晏晞的志向不小,说道:“公主有此心是好事,可是公主也要知道,世间的事情,都不是轻易就能达成的。更何况公主所想所为,震古烁今,可有想过一旦失败后,你会如何选择?”
    谢晏晞傲气地答道:“别说不会失败,即便会,吾心往矣,此生无憾。”
    东安先生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好一个吾心往矣!丫头 ,你的意志令人欣赏,老夫佩服,很有你外祖母的风范。”
    “外婆吗?当年也是这样?”谢晏晞惊讶地说道。
    东安先生一笑,开始怀念旧人,“是啊,鸢儿当初就和你一样, 不服输,每次辩论我都会输给她,要是她赢了都会得意洋洋的,可惜啊, 逝者不可追。”
    谢晏晞闻言说道:“外祖母当年风华绝代,才能让外祖父与东安先生对其赞赏有加,晏晞心里也对其欣赏之至。”
    东安先生叹气,“不过鸢儿遇到赵老头后,就把这份心思抛之脑后了,当初心高气傲,誓言要让世间所有男子对女子刮目相看,奈何啊,鸢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把这份心思埋藏在心底了,不再提及。”
    谢晏晞有些惋惜,外祖母应该是出色的女子,就是可惜没有迈出第一步就放弃了,实在让人可惜。
    东安先生看着谢晏晞, 一字一句地说道:“丫头,希望你真的能够像你所说做到,而不是心血来潮。老夫这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老夫也想赌一把, 看看你能不能做到鸢儿不能做到的一切?”
    谢晏晞诚惶诚恐,说道:“晏晞所言,必定做到。晏晞继承外祖母遗志,不敢忘怀。”
    东安先生满意一笑,“这就好,你娘没有遗传到鸢儿的志气,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有一些东西注定是无法做的。老夫生平所见无数人,唯有你,是特殊的。不仅是因为你是鸢儿的外孙女,还是因为你身上有一股其他人都没有的志气与勇气。老夫厌倦世俗礼教,一直都觉得世间人都被礼教困住,实在无趣,所以才远走他乡 ,隐居山林 ,过着田园生活。虽说不富裕 ,但也自得其乐。老夫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打着淡泊名利名号的私底下干着龌龊事的人,明明是追求功名利禄的心,偏偏伪装自己不为名利所动,虚伪至极。丫头,你要记住,凡事都讲求一个‘真’字。 如果你不真,怎么能让手下的人甘心为你卖命?或许你不懂,你高高在上,何必操心这些?可是,身为仁德之君,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知道了吗?”
    东安先生的长篇大论, 谢晏晞感动不已,十分受用,语气充满感激:“谢东安先生教诲,晏晞必定牢记在心。”
    东安先生点点头,“你还是有悟性的,不像你娘,说了老半天都不懂,看这样子鸢儿的聪明全都遗传给你了。”
    谢晏晞:“……”东安先生嫌弃母后,她怎么办?
    东安先生继续说道:“丫头,你已经达到我的要求了。我会去博辉书院,负责女子的文化教育。”
    谢晏晞眼睛一亮,“谢谢东安先生愿意来书院教学,小女子不胜感激。”
    东安先生突然揶揄道:“不知道书院那边是否有吃有住?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好吃好喝的?”
    谢晏晞:“……”她很怀疑眼前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冒牌的东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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