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晞并不喜欢待在宫里,即便她年幼的记忆都是在这座金碧辉煌的住所度过。她向往自由,渴望在权利漩涡中翻云覆雨,也是因此督促她比其他公主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像和仪长公主一样不被当做富贵闲人看待。目前来说,算是完成了一步。但离她的目标,还十分遥远。
    谢晏晞骑着赤雪回到公主府。
    荣德公主府建在康乐街,与集聚普通百姓的朱雀街不一样的是,这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王亲国戚。公主府占地面积远比其他府邸大,外表气派宽阔,里面的回廊与主院修建的材料都是昂贵无比的。从回廊望过去还能看见花园,微风吹来,鸟语花香,又有亭台楼阁,尽显富贵,大方幽雅。而谢晏晞的别院园子更是一番盛景。
    谢晏晞的公主府目前暂由贴身婢女琴络与琴筝打理,负责封地的则是另一批官员。琴络与琴筝是姐妹,年幼进宫,是谢晏晞的心腹婢女,地位与紫苏白露一样。
    谢晏晞一到,琴络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给公主殿下请安。”
    “琴络,这阵子我不在公主府辛苦你与琴筝了。”
    谢晏晞感激一笑。
    “哪里?这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居功。” 琴络年纪虽小,但淡然从容。
    谢晏晞对琴络的态度很满意,正打算进府休息时,远方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声。
    谢晏晞眉头一皱,对琴络吩咐道:“劳烦你牵着赤雪去马场,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谢晏晞运功,飞快地离开公主府门口。
    来到事发地,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老安啊,这件事你就算了吧,这个撞你儿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贵人,你对上她,哪里有好下场啊?”一位好心的档口大婶劝说道。
    被叫做老安的大叔脸带怒容,他怀里的小孩瑟瑟发抖,或许是被惊吓的缘故,一直啼哭不已,夹杂着百姓的议论声,场面十分混乱。
    与大叔对上的姑娘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金钗金簪,看得出此人家境殷实,金簪上的珍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亮的让人不能忽视。她身穿橙色骑装,袖口处绣着金线,骑在一匹骏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大叔。手中拿着一把剑柄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剑,一张鹅蛋脸因为残忍的笑容显得触目惊心。
    宝石珍贵,有价无市,这位姑娘能够把它刻在剑柄上,谢晏晞再打量一番姑娘容貌后,开始对来人的身份有了清晰的了解。
    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这位姑娘大街上骑马不小心撞到安大叔的儿子,小孩子无事,本来这件事只要她道歉就行了, 奈何她不愿意,还拔出剑意欲杀人。于是一个不愿意,一个不依不饶,演变成大街上的热闹场面。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本公主道歉的,仅有陛下而已,你们这等贱民,也配?”这位女子嘴角上扬,眼角处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不屑。
    女子的话惹怒了围观群众,气不过的憨厚青年不禁大骂,“哪里来这么嚣张的女人?大街上纵马行凶,还不道歉,态度如此嚣张,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你学的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这样子哪有人会娶你?”
    青年的话一出,百姓纷纷附和叫好,唯有少部分的人注意到女子口中的“本公主”,不禁暗地沉思这位女子是哪个公主。
    “这么说, 本公主要求你道歉,你也不愿意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老百姓的讨论破坏了。
    女子转头一瞧,正想说“你是谁”时,看到谢晏晞时转变了话语态度,“原来是荣德姑姑,侄女康平见过荣德姑姑。”
    康平公主的话,引起轩然大波。百姓纷纷跪地拜见谢晏晞与康平公主。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的脾气见涨了这么多。” 谢晏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康平公主是谢晏晞爷爷武帝的远亲王叔的孙女留下的遗孤。当年渔阳县主奉旨和亲到一个西域的国家——西羽。武帝为了拉拢西域的国家,就把渔阳县主封为公主,远嫁西羽。渔阳公主红颜薄命,和亲到西羽不到五年就撒手人寰,仅留下一女康平公主。西羽国的国王对发妻留下的女儿也是疼爱有加,但因为西羽国内发生叛乱,西羽国王被杀,新一任的西羽国王对康平公主面上淡淡,地位开始一落千丈。又因为时常受到新国王的子女欺负,因此齐国得知此事后,立刻将她带回了齐国,并改姓谢。
    因为这位王叔对武帝有很大的恩情,武帝对渔阳公主又充满了愧疚,就把渔阳公主生前没有得到的恩宠富贵全都倾注到康平公主身上。康平公主算是唯一能够骑马到宫里的人,与谢晏晞不同,进入到宫里后,她需乘轿而入。
    康平公主自幼性格乖张,宫内外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若非碍于她的特殊身份,早就让人套沙袋弄死了。之后她去了封地康平县,才渐渐让金陵城的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姑姑说笑了,康平哪里变了?”康平公主一改在安大叔的颐指气使,下了马,在谢晏晞面前表现的无比乖巧懂事,令在场的人不得不感叹康平公主的深厚演技。
    “论辈分,你不应该叫我姑姑,我比你小,应该是堂姑。而且我跟你不熟,以后不要那么亲昵地叫我。”谢晏晞神色冷淡,显然是不待见康平公主这个便宜侄女的。
    也对,离金陵城许久的一个公主,论感情能有多深?更不要说康平公主的为人处事如何让人不讨喜了。
    康平公主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荣德堂姑好。”
    见康平公主如此上道,谢晏晞直接开门见山,“刚刚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你给安大叔道歉,而且还要找大夫给孩子看诊。”
    本来康平公主想要拒绝,但感受到谢晏晞身上浓浓的怒火,就点头答应了。
    康平公主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到安大叔面前,冷冰冰地说道:“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谢晏晞问道。
    康平公主咬牙,“我不应该骑马撞你儿子,还不道歉,并且意图杀人。”
    谢晏晞似是满意了,微微点头,“就是这样。”
    经由刚才的变故,安大叔不敢说什么,直接带自己的儿子回家。
    众人作鸟兽散离开。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被我碰到,要不然我是不介意杀了你的。”谢晏晞抛下这句话也迅速离开。
    康平公主的到来没有在金陵城翻起水花,毕竟康平公主再如何也只是普通的公主罢了,不足以论道。
    淳熙帝收到的消息很快,知道了康平公主与谢晏晞的冲突。
    “康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淳熙帝敲了敲桌子,表示出自己的不悦。
    “让人传旨,康平公主纵马行凶,着取消骑马入宫的资格,并由皇后派去嬷嬷女官,教导她礼节礼仪,一日没学成,不准出府半步。”淳熙帝对康平公主并无感情,罚起人来也不留情。
    李荣禄领命退下。
    这份圣旨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以前与康平公主不和的纷纷拍手称快。
    当然,随着这份圣旨的到来,还有一份赏赐谢晏晞的圣旨。
    大致是表彰谢晏晞剿匪之功,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一样,淳熙帝给谢晏晞改封为靖国公主,封地、田地、宅院等也随之赏赐下来,权力、地位与亲王相同。
    这份圣旨迅速盖过了康平公主的风波,谢晏晞的风头一时间无人能敌。
    此时,谢晏晞与谢宣玠在东宫聊天。
    “灼灼,你现在可是风头无二啊。”谢宣玠打趣道。
    谢宣玠长身玉立,姿容绝世,端的是朗朗如玉。比起江炽刻意塑造的玉公子形象,谢宣玠明显比江炽更名副其实。
    “外面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与我无关。”谢晏晞看穿了宫里的人心,自然对外界议论并不上心。
    “说是这么说,但是那些人夸奖你我还是十分高兴的。”往年因为谢晏晞的行事作风引起了不少非议,即便她剿匪立下大功也只是稍微好转,现在一群人给她歌功颂德实属难得。
    “这些人你还不懂?都是拜高踩低的人。”谢晏晞轻嗤道。
    以前说她的是这批人,现在夸她的还是这批人,说白了,她强了,他们就不敢做什么说什么,一旦她弱了,所有称赞声都会变成谩骂声,甚至还会趁机多踹几脚。人心就是这样的善变。
    “这些人诚然不好,但利用好他们也是一把好刀。”谢宣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舆论导向向来是一把双刃剑,聪明人把它当做无形杀人的利器,将敌人通通打倒。名声是十分重要的, 你往日的形象会在敌人攻击你时保护你或者害了你。也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孜孜不倦地给自己弄一个好名声,不就是想要让自己有朝一日立于不败之地吗?
    “景王有动静了?”谢晏晞问道。
    景王是冯贵妃之子,排行第二,素来与谢宣玠一派水火不容。
    “他?现在忙着处理王妃与侧妃的矛盾呢。”景王五年前纳了一位身份略微劣势的闻侧妃,但是景王对她情有独钟,宠爱有加,多次让她出入书房,比王妃更早诞下长子,现有一子一女。就因为这样,景王妃与那位侧妃不知来来回回暗地里斗了多少次,不过目前来看,是闻侧妃占了上风。
    “宠妾灭妻,非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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