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实现同一个目的,这对平时犹如天敌一般的婆媳,坐在了同一艘船上,成为了一个阵营的伙伴。
    将儿媳打发回屋之后,许珍珠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装疯卖傻,说啥也不肯放人离开。
    何兆辉跟刘秘书,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试图将老太太打发走。结果,劝了半天也没用。
    男人扶了扶眼镜框,望着许珍珠蜡黄的脸色,以及颤颤巍巍的身体,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种年龄的老婆子,可以算是无敌的。打不得,骂不得。哪怕稍微碰一下,都容易被讹上,最难对付不过了。
    前几天,他在自家医院,就碰上过这么一位病人家属。
    患者们排起长队,等着照x光。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声称自己赶时间,非要在队伍中间加塞儿,态度蛮横而嚣张。
    假如好说好商量,可能别人也就让了。她那副理所应当的态度,引起了大家的不满,纷纷开口指责她。大妈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非要找院长说道说道不可。
    好几个保安过来劝,可根本拦不住。老太太张牙舞爪,就在走廊上撒开泼了。
    他闻讯赶过去,了解完情况之后,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即使赶时间,也得遵守规则,不能随意插队。
    大妈一看,院长不向着自己,就用脑袋往他胸口上撞。随后,咣叽一下躺在地上。扬言说,没有个十万八万的不起来。
    无奈之下,医院方面报了警,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医院有监控录像,找出来给警察一看,就立刻真相大白了。很明显,大妈是在碰瓷儿。最后,她一分钱也没讹成,被批评教育了一番。
    何兆辉紧锁着眉头,想起这件烦心事儿之后,愁得直咂嘴。
    这里太过偏僻,肯定没安装监控。一旦出点儿啥事,很难说得清楚。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办法脱身。
    此时,曲淑芬已然跑回了屋内。她凑到邱海近前,伸出粗糙的手,在男人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狠叨叨地埋怨道:
    “你这脑瓜子,是出去的时候被门弓子抽了,还是让飞机翅膀子刮了?外头欠着一大笔外债,心里没数吗?弄出那么大个窟窿,不打算堵上了,是吧?
    现在,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主动送上门来。要是换做别人,早就牢牢抓住了。你倒好,还搁这儿拿上乔了。”
    曲淑芬的一番话,令青竹身体一僵。
    是啊,舅妈提醒得对。要是她不肯去,舅舅欠的那两千块,该怎么解决呢?
    该死,她只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害怕以后见不到亲人了,竟然忘了家里的困境,实在是太自私了。
    听完媳妇儿的训斥,邱海苦着一张脸,揉了揉被拧疼的胳膊,口中解释道:
    “瞧你说的,我咋可能拿乔儿呢?那笔债还不上,我比你们谁都上火。你瞅瞅,我嘴唇子上都起仨水泡了。主要是,他最后那个要求,也太过分了吧?”
    “过啥分呀?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人家又没说,让青竹当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啥的。不过是见不到而已,有啥不能克服的?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是咋跟我保证的,还记得不?你说过,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绝对不会挨饿受冻。可现在呢?眼看都要卖房子卖地,流落街头,挨家讨饭了。”
    曲淑芬急得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大脸蛋子往下淌,连嗓音都变调儿了,“邱海,我今儿把话撂这儿,要是你敢把这事儿搞砸了,老娘立马跟你办离婚手续,然后带着儿子改嫁,让他随后爹姓。
    不管咋地,也比跟着你这个没用的烂赌鬼强!”
    这下,青竹看不下去了。她跑到两口子中间,仰起头劝道:
    “舅舅,舅妈,你们别吵了,这事儿我乐意。其实,舅妈说得挺对的。不能见面而已,真的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全家人平安,比啥都强啊!”
    “马后炮。”曲淑芬翻了个白眼,将女孩儿一把推开,毫不领情地说,“这会儿,知道装好人儿了?刚才客人在的时候,咋不这么说呢?跟你舅挤眉弄眼儿的,当谁没瞧见呢?
    长辈把你养这么大,难得有个回报的机会,让你展现一下孝心,你应该高兴才对。咋地,还觉得委屈了?”
    青竹被推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住,赶紧表明态度:“不,我不委屈,挺高兴的。”
    曲淑芬白了她一眼,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恨不得马上将青竹送过去,换成刚才何老板手里的人民币。
    她急不可耐地搓着手,加快语速跟丈夫说:
    “哎,听见了没?你外甥女本人都乐意了,你还替人家操哪门子闲心?娘一个人还在外头,使劲儿拦着何老板呢!要是你再不追出去帮忙,人家可就走远了。”
    邱海望着窗外的竹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仍旧倔强地晃了晃脑袋:
    “她同意不算,我这儿还没想好呢!毕竟,我是个大老爷们,吐个涂抹是个钉。说了要考虑,就一定会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出决定。不是还有俩小时吗?我心里有数,懂得权衡利弊和分寸。你这老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就别跟着掺和了。”
    闻言,曲淑芬的两道眉毛,气得都快立起来了。
    她动了动嘴唇,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此时,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个男人扯着喉咙,朝屋里大声喊道:
    “我说邱海,你小子在里头不?假如是个站着撒尿的,就别当缩头乌龟。说好的期限到了,我们讨债来了。”
    这人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嗡嗡作响,浑厚而有磁性。
    在院里这么一喊,四周响起了回音儿。熟悉的狂妄语调中,掺杂着几分匪气。
    屋里的三个人,同时听出来了。说话这个主儿,正是昨天带着一群人,群殴邱海的那个刀疤脸——沈三儿。
    “舅,是昨天那个人……”青竹哆嗦了一下,脑海中立马回忆起昨天下午,沈三儿的一系列所作所为。
    舅舅慢脸是血,趴在地上的可怕场景,令青竹一阵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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