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火把,蜡烛,油灯,不知道点起了多少,照的整个院子里都亮堂堂的。
    宁怀运那是受尽了恭维,已经不是人生到达了巅峰这么简单。
    而是人生就一直在巅峰上没有下来过。
    “四老爷,以后这地里头种什么我们就跟着你走了,你说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
    这话那真是酒席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了。
    想想去年宁怀运家种红薯的时候还满村的风言风语,谁提起来都直摇头,觉得他们家这是把地给糟蹋了。
    席面上的菜也都是自己地里头的,番茄炒蛋呀,剁椒鱼头呀,腌制的酸辣豆角呀,老醋花生米,辣子鸡,猪肉炖粉条子,一大桌子都是别人家没有的。
    席上的干粮都是村民们从来没吃过的玉米面和红薯面的窝窝头。
    吃的人也是赞不绝口。
    只感觉生活的大门又打开了一扇,以前上一次打开生活的大门是麦子做成了白面。
    吃习惯了发现这才发现白面是饮食中多重要的东西,一下子居然都记不起以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了。
    顿顿粟米粥粟米饭,粟米饼子的日子怎么就能祖祖辈辈的过了这么些年。
    吃了这一桌子的菜式村民们又一下子想不起以往自家的饭桌上,夏天是翻来覆去的茄子、南瓜,南瓜茄子,冬天就是萝卜、白菜,白菜萝卜,偶尔吃个苦菊,倭瓜,都是改善伙食。
    有那更穷的,一年到头饭桌上大半都是地里薅来的野菜。
    还有的在酒席上就开始跟宁怀运要起了种子。
    吃着什么好吃就要,宁怀运是老好人,乡里乡亲的,自己如今这么风光也没有觉得自己就高人一头。
    也不会驳了人家的面子,这些菜种子谁要都给,不过也都给人说清楚了,自己家铺子里要大量的用,所以每家都只能给一点,让他们明年自己种了自己多留种出来。
    男人们在聊天喝酒,宁弯弯也没有像往常家里办酒席一样跟自己的小伙伴满院子乱跑着玩。
    时光过得快,小伙伴都慢慢长大了,家里人都开始教育他们要懂规矩,要老实。
    甚至连称呼都改了。
    以往的时候见了面都是直乎名字的,如今好多家里讲究的人家都开始按辈分叫了。
    都才十来岁的娃,你叫我叔我叫你大侄子,场面不要太搞笑。
    对宁弯弯好多也都是把称呼改成了弯弯姑娘。
    不能跟以前一样疯跑了。
    “你看看人家!”绿青一边上菜一边趁机教育她:“男娃就得有个男娃样,女娃就得有个女娃样,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得有姑娘家的样子!不能跟以前一样疯疯癫癫的,你都多大人了,要让人家看见了可不好!”
    宁弯弯坐的浑身难受,耳朵里还得听着绿青念叨,捂着耳朵直摇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理不理,王八是你!”
    月月笑着用筷子点着宁弯弯接了一句,顿时逗的满桌子的妇人女娃哈哈大笑。
    这酒席上大部分都是男人,乡下人平时酒席女人孩子是不上席的。
    只有这一桌子的妇人和孩子,请的都是平时最亲近的那几家,月月娘俩,余九斤的娘和祁家的女眷来了几个。
    另外就是村里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妇人带着孩子,坐的满满当当。
    跟常氏道了几句喜之后大家都各自说着话。
    祁千尘的伯娘,就是祁老大的媳妇问常氏:“你们家老太太怎么没来坐席呀?”
    常氏就回道:“这不是太晚了,她年纪大了,这会该休息了,还怕吃多了东西不好克化,这肠胃在闹毛病,可不得了。”
    祁老大媳妇一听就赞同的点头:“到是这个理,这上了年纪处处都得注意,可生不起病!”
    说罢顿了一会又道:“弯弯娘,你上回从京城带回来的那个花样子回头借我一下,我们家儿媳妇不是有身子了吗?算算日子,正好赶到年前正冷的时候,今年也种了些棉花,包被什么的倒是都做好了,前段时间我还上县城扯了几尺的棉布给娃做了棉袄棉裤,以后娃也能穿着舒坦些,我看你那花样子好看,我描了给娃做几件贴身的衣裳。”
    花样子就是比着一些刺绣常用的图案剪出来的纸,绣花的时候把剪好的花样子沾在绷好的绣绷上,照着样子绣,绣好之后花样子就被线压在了里面拿不下来了。
    也有那在绣绷上画出图案在比着绣的,都是刺绣的一种方法。
    祁老大媳妇借花样子的意思就是借回去她拿纸照着剪一个,在把花样子还回来。
    乡下的妇人绣工是有的,也有那心灵手巧自己就能想出很多好看图案的,大部分都只能是比着花样子绣,毕竟是没有学过美术。
    乡下人的衣服也少有绣什么花的,也没那闲工夫。
    一般绣花的都是些小件的东西,比如女孩子的肚兜,小孩子的衣服,或者是那些未出阁又爱俏的姑娘家在领口袖口绣个花呀朵呀的。
    最常见的就是手帕,荷包,倒都是精心绣上的图案。
    常氏哪有不答应的。
    “还说什么借,回头我找几张那适合小娃娃的图案让绿青给你送去,你就自己留着吧!”
    “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啊?”
    祁千尘的娘插了句嘴:“你们说着日子过的多快,一转眼咱都是奶奶辈的人了!在有两年,这匪月,千尘都该娶媳妇了!”
    宁弯弯左耳朵听着自己娘她们说话,右耳朵听着月月跟她说话。
    说的不过是村里谁谁谁家的闺女穿了新衣路都不会走了,谁谁谁家的小子闯了祸让自己爹揍了。
    谁家的新媳妇又闹了什么笑话。
    俩人脑袋对着脑袋一边说一边啃鸡腿,一边咯咯的笑。
    “弯弯……”
    突然坐月月另一边的一个女孩子开口叫了她一句。
    “你这褙子上的绣花也好看,也是你娘从京城买回来的样子绣的吗?”
    这是村里最年长的那个老人家的重孙女,叫春娘。
    宁弯弯今天是在外头套了件湖蓝色的褙子,因为天凉了,里头加了薄薄一层的棉花,暖和。
    褙子外面绣的花还真是常氏拿从京城买回来的样子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