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交税粮宁长生病了没亲自来,让自己儿子带着几个佃户,跟着村里的车队来的。
    昨晚那一通闹腾,他先是拽着牛跑,牛虽然平时干活时慢慢悠悠,但鼻子里穿着鼻环,一扯它就疼,只能是你走多快它跑多快。
    他在前面拉,官兵在后面追的,后来牛就受了惊,就成了牛拽着他跑。
    可最终他也没跑得过牛,就丢了。
    “还有这事呢?”宁怀运很惊讶:“那怕是丢的不止是他一家!”
    牲口在庄户人家太重要,没几个能舍得下的。
    宁弯弯就问余九斤:“你的那头倔驴不会也跑了吧?”
    “我的驴识路。”
    余九斤回答。
    宁弯弯:“……”
    就那驴的倔劲估摸着半道上遇着人也牵不跑,说不准它还能把人拖自己家里去。
    常氏又道:“来前我看着路上又来了好些交税粮的车子,让人去打听是个啥情况了没?”
    昨晚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消息又不会传这么快,今天该来交税粮的还是得来。
    “去了,一大早就让我大舅舅去打听了!”
    也就宁弯弯的话才落常大郎就回来了。
    “又正常收粮了,不过昨晚抓起来的那些人都绑到大戏台那了,我瞧了瞧得有十好几个人,看样子是杀鸡给猴看呢!我看那些小吏的手比昨天还黑呢,我还去找刘捕头问了,他说没事了,可以回去继续交税粮了,就是都小心着点,可别跟昨天那村的人似得那么冲动了。”
    宁家村的人这才都战战兢兢犹犹豫豫的又回去了。
    这一次倒是快,没多大会的功夫二蛋就回来了。
    “姑娘,咱家粮食昨晚不知道让谁搬走了老些,不够交税粮的,老爷让回去取,顺便让我来跟你说一声,马上咱村就完事了,别担心了,哦,还有,八成那些人中午还得吃咱家的面条和包子,老爷让你准备起来!”
    宁弯弯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那他们就没说把昨晚的账给结了?”
    二蛋只能挠头:“没说呢!”
    宁弯弯又问:“那人家的粮食都少了没?”
    “也少了,就是都没咱家少的多呢,人家也就是一辆车少了一袋子两袋子的,咱家那是一辆车都让人给搬空了!感觉这人就是故意针对咱们家呢!”
    二蛋一脸的肉疼,那么些粮食就这么没了。
    一辆车让搬空了?那不得有个上千斤啊!
    宁弯弯气的在中午送去的肉丝面里吐了半天的口水,还往里洒了点自家那头新买的拉磨的驴子新鲜出炉的驴粪,使劲一搅啥也看不出来。
    最后交代二狗子:“这盆回来砍了当柴火烧!”
    就算她家粮食不是那些小吏搬走的,那也是因他们而起!
    去送饭的二狗子和秋生脸都是绿的,看着那些小吏胡噜胡噜的扒面条还称赞真香,差点没吐出来。
    搞的两个人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对面条都有心理阴影了。
    中午自然是也还做了面条让二狗子和秋生推着车去卖,这卖的自然是干干净净货真价实。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绑在大戏台上展示的几个人的威慑作用,更是都无心吃饭,今天卖出去的比昨天还少。
    不过宁弯弯免费送水还是很刷了一波好感。
    也跟昨天一样,到了晚上税粮还没有收完,这些人熬了一天,天那么热,晚上的销量比中午要多的多,足足卖出去了二三十碗,那口感也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宁弯弯这天晚上还是没回去,这回这气受大了,亏也吃大了,她可不能这么罢休的。
    后半夜,所有人都已经睡的深沉,她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一个黑影就在门外等着她呢。
    “那些人都收工了吗?”
    “住在悦来客栈!”是余九斤。
    “葛七呢?”宁弯弯又问。
    “我把他的车轴弄断了!”余九斤又答。
    “走!”
    俩人溜着街角就往悦来客栈去。
    悦来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那当然也是最贵的,宁弯弯在门口感慨。
    “这些人吃的睡的都是民脂民膏啊!”
    “没了?”余九斤问。
    “没了呀!还应该有啥?”
    她在这悦来客栈的大门口给他出过头。
    但余九斤没说。
    俩人绕到客栈后门,余九斤拿出把小匕首,十分娴熟的就把门拨开了。
    宁弯弯:“……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土匪,但是我没有证据!”
    余九斤看看她,没有说话。
    俩人悄咪咪的从后门摸进去,客栈的院子里果然停了一辆卸下了车轴的板车。
    那板车边还堆了十来个装着粮食的麻袋。
    宁弯弯过去仔细瞅了瞅,那麻袋都是用了好几年的旧袋子,都一个样,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他们家的。
    但数量却完全对得上。
    就算不是她家的,这葛七来的时候就拉了两袋子粮食,这交完税粮粮食还变多了,也肯定来历不明。
    悦来客栈前面的门面是两层的,下面吃饭上面住宿。
    上房都在后院,四合院的格局,一共有个十几间客房。
    后院里建的那也是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十分的精致。
    宁弯弯提前让二狗子找客栈里的伙计都打听好了,这回县衙里来的小吏多,包了整个悦来客栈。
    “哈哈,让你们尝尝这个好东西的味道!”
    宁弯弯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从宁清廉那里收缴来的迷香。
    又掏出和迷香一起得来的那个火折子,火折子里面是加了白磷的,遇空气会自燃。
    她吹了两下,小火苗就窜起来了。
    把迷香点着,宁弯弯又迅速的把盖子盖好,这东西可金贵了,得省着用!
    上房内部的基本布置都一样,但因为位置不同自然也分个好坏。
    尤其这时候的人也讲究,围一桌吃饭还分个上下座呢,何况是住宿呢。
    互相都不认识也就算了,毕竟是客栈,又不是私人地盘。
    都认识的,那自然得是最大的头头会住上房最尊贵的位置,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宁弯弯就找了正房正中的那间客房,把香插进门缝里,一边听着里边震天响的胡噜声,一边跟余九斤看月亮,看星星。
    “这一次税粮收这么多,村里人的日子更难过了!”
    宁弯弯小声道。
    “嗯。”余九斤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么相应的,秋粮的税收就会加重,这样才能刺激百姓多种麦子,那到了冬天咱村一定会饿死人的!”
    宁弯弯也很无奈,这种事她也管不了。
    更糟糕的是:“要以后年年都这个样……”
    她家今年真是损失惨重的,丢了一车的粮食,又多交了一千多斤的税粮,就剩下了四千来斤麦子。
    庄户们每家连两百斤都分不到。
    这可是忙活了大半年的收获。
    “会有人管的!”
    余九斤道。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里面的胡噜声就渐渐停了,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个迷香的好质量,余九斤再一次把自己那把小匕首顺着门缝塞进去,不一会就把里面的门阀给挪开了。
    俩人悄悄进去,这个小吏真是心大,一个包袱皮就随意的放在桌上,摊开一角,露出里面成堆的散碎银子还有铜钱,还有收税的账本。
    这都是收的拿银钱代替税粮的税钱。
    宁弯弯毫不客气的把包袱皮的四个角系好,背在自己身上,就留了个账本给这个人。
    过去拍拍那小吏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睡的真死。
    宁弯弯又在他脱在凳子上的外套里摸索了一遍,把他自己的两块散碎银子也装到了自己口袋里。
    原本两个人是准备把这人背出去扒光了衣服,绑街头示众。
    宁弯弯正想开口催余九斤把人快点背走呢,就见余九斤突然朝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
    宁弯弯赶紧把自己嘴巴捂住。
    不一会就听见有人趿拉着鞋出来方便。
    这人也没有去茅厕,就随便也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地方,那放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的清脆又响亮。
    余九斤抬手,捂住宁弯弯的耳朵。
    谁知道这人方便完了,却是迷迷瞪瞪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门开着,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往这边走过来了。
    “别动!”
    余九斤交代了一声,速度极快的一闪身就到了门后。
    “大舅哥……”
    这人喊着就揉着眼睛进来了,余九斤一个手刀劈到了他的后脑,这人身子一软,一声不吭的躺地上了。
    “行啊你,我这迷香都白用了,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这都是搁哪儿学的?”
    宁弯弯惊叹。
    她觉得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少年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要知道,他都还不如宁匪月大呢,宁匪月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虽不是村里娃该有的样子吧,他这一手刀就能劈翻一个成年人那也绝不是一个村里娃的样子。
    “你不是说过我上辈子是土匪吗?”
    “呵呵……”对于余九斤的这个冷笑话,宁弯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低头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这人是葛七!
    大舅哥?原来是这关系啊!
    宁弯弯倒是误会了,葛七这个大舅哥并不是亲的,而是自己媳妇爷爷的兄弟家的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