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欢呼雀跃了。
    正房东梢间里,饭桌边上的几个人,却齐刷刷地傻眼了。
    那么大一碗香菇鸡肉卤,那么大一盆细细的白面条,竟然不翼而飞了!
    一错眼珠就不见了!
    没了!
    不,不对,桌子上六个人,十二只眼。
    除了姜老太太正在冲着姜英秀的背影翻白眼儿,其他人,可各个都不错眼珠地盯着饭桌上这点干货呢!
    然而,这面条和卤子,就这么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的情况下,消失了!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放开嗓门惊叫起来。
    姜英秀已经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面条这东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得赶紧趁热吃!
    她一闪身进了空间,把自己新添置的餐具放到暖玉山上的山泉里清洗了一番,然后便痛痛快快地挽起袖子开吃!
    其实,她一个人,饭量又变小了,根本吃不了这么老些面条。
    不过,她有点不敢给六丫和八丫了。
    一来这鸡汤面和香菇鸡肉的卤子,味道都太大了。
    二来么,上回八丫在雷爱国和林虎子他们面前说漏嘴叫花鸡的事儿,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到现在还有几分提心吊胆呢。
    好在几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把这话外传。
    不然,姜老太太一准儿得把她和鸡圈里那两只离奇失窃的下蛋鸡,联系起来!
    姜英秀愉快地吃了一顿,吃到七八分饱了,就放下了筷子。
    这其实是上辈子养成的养生习惯。
    虽然这个小身板儿因为之前长期吃不饱的缘故,见了吃的就想玩命地吃,不把自己撑个好歹儿地不罢休,她还是慢慢地把这个习惯给调整过来了。
    吃爽了,姜英秀就用山泉水漱了漱口,淡定地出了空间。
    正房东梢间里,几个人乱哄哄地,惊讶之余,便是惊吓。
    姜老太太年纪最大、胆子最小,为人又最迷信。
    见了这个情景,迷糊了一阵之后,便是一脸容光焕发的激动。
    第一个跪了下来,连连说是保家仙显灵了。
    然后还一再对着空中请罪,声明要把保家仙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全都重新供起来,还要一天三炷香,做啥好吃的都优先给大仙供上一份儿。
    姜春菊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严严实实地捂住姜老太太的嘴。
    她住在镇上,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再者说,她丈夫刘国庆大小也是个干部,在机关上班,对很多事情的消息,也比较灵通。
    从镇上前一段时间挖出来那个黑市的案子,牵连到的那一大批家庭,再到日渐增多的各种口号标语,她就知道,这时候要是敢搞封建迷信这种事儿,那纯粹就是找死!
    虽说今儿个这事儿,确实很是离奇,保不齐真的是保家仙干的——毕竟姜老太太做的可是鸡汤手擀面,卤子又是香菇鸡肉的……
    东北地区盛行的五大保家仙里头,有几个不爱吃鸡的?
    可是,再怎么离奇,也不能这么大声嚷嚷出来啊!
    这形势宽松的时候还好,形势严峻的时候呢?
    搞不好,这可都是要命的罪名!
    至于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傻乎乎地。
    虽然没有跟着姜老太太一起跪下,却是一个个地乖乖地呆坐在桌子边,连动一动都不敢。
    嘴巴里也安安静静地,眼睛里虽然眼泪都湿了眼圈,却硬是不敢掉下来。
    大威和小勇都默默地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肯吱声。
    倒是年纪最小的芳芳,平时在家作为最不受重视的女娃,难得吃到这样的好伙食,不由得小嘴儿一瘪,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开始哭闹起来:
    “刚刚那面条哪去了?那卤子哪去了?我要吃面条!我要吃面条!我要吃面条!呜呜呜……”
    姜英秀远远地发散着意识力的触角。
    看着姜老太太磕头如捣蒜,看着姜春菊急的满脸都是汗,看着姜秋菊茫茫然不知所措,再看着几个孩子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小模样,突然间就觉得很没意思。
    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大汉,在挥拳欺负不懂事的三岁娃娃?
    唉!姜英秀叹息了一声,默默地面条和卤子又从空间里拿了出来,用意识力操纵着,放回到了那张炕桌上。
    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了正房东梢间,把磕头磕得贼拉实诚儿,脑门都红肿了一大块儿的姜老太太赶紧给扶了起来:
    “奶,奶,你这是咋地了?”
    姜老太太本来没打算起来,正准备跟姜英秀撕吧两下,不过却听得饭桌那边一阵喧哗,大威和小勇几乎是大声吼了出来:
    “奶!奶!你快看!面条又回来了!”
    “艾玛,卤子也回来了!”
    姜老太太仔细看了看,觉得面条似乎少了一些,又似乎没少,卤子倒是可以明显看出来,少了一小部分。
    姜老太太觉得这更说明这事儿是保家仙干的了。
    “没看那面条都没少,少了的都是鸡肉吗?”
    姜老太太觉得,第一件事儿不是招待最心爱的大闺女好好吃了这顿接风面,最关键的是,大仙显灵了,自己得赶紧把大仙的牌位和祖宗的牌位都给找出来,供起来!
    “哎呀,娘!你不懂,这事儿不能这么做!”
    “我不懂?我啥不懂?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不是保家仙,你说能是啥?”
    “娘,你听我说啊……”
    大多数时候一向话里有话的姜春菊,第一次用这么直白的语言,跟姜老太太讲起来了现在的形势。
    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连热腾腾的鸡汤面条都没怎么顾得上吃,却依然没能做到成功地劝说姜老太太打消这个离谱的念头。
    姜老太太却认定了这事儿必须得这么办。
    一着急,连姜春菊的小名都叫出来了:
    “大妮儿啊!我知道你脾气犟,随你爹,素来不信这些个!
    可是今儿个你也是亲眼看见滴!
    这隔空取物,不是大仙的法术,还能是啥?
    再者说,取了面条没吃,兴许只是尝了尝,然而那卤子那么咸,还吃了那么多口鸡脯肉,不是大仙的口味,还能是啥?”
    ……
    姜春菊头一回在姜老太太面前说话不好使。也是头一回在娘家吃饭没吃好。
    姜老太太是铁了心,非得要把供桌和牌位先摆上。
    不然就坐立难安,简直是啥活儿都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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