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到了,”科尔.康德兴冲冲跑进船舱。
    “我已经告诉过你两遍,这次出行不要叫我姐姐,”伊蒂丝抬头扫了他一眼,“你忘记了?”
    “不……”科尔浑身一颤,“没有,我记着呢。”
    “那我是谁?”
    “我、我的书记官,伊蒂丝女士。”
    “你呢?”
    “父亲……不,北境公爵卡尔文.康德派出的大使。”
    “很好,记得不要犯第三次错误,”伊蒂丝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走出船舱,“叫上使者团全员,我们去内城。”
    这是伊蒂丝平时常玩的小把戏,她总喜欢先在幕后观察自己的谈判对象,得出初步的印象后再出面交涉,除开可以未雨绸缪,还能够给对方新鲜之感。如果目标是男性,十有**会对自己充满兴趣。
    她从来不避讳自己女性的身份,反而视作一种交际优势。
    既然有着北地明珠的称号,自然也不能浪费了它。
    “那……头颅呢?”
    “当然是先放在船上,难不成你还想抱着那玩意进卧室?”她撇撇嘴,“他俩已经发臭了。”
    走下栈桥,伊蒂丝注意到运河里的船只格外繁多,码头上也聚集起了许多人群,他们大多背着包囊,看打扮既不像是奴隶,也不像是商人。这让她颇为好奇,除开上述两类,很少有人会在春耕时节远行。
    她招来一名随从,“去询问下他们打算去哪。”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科尔不解道。
    “罗兰.温布顿既然占领了这座城市,总会颁布一些新政来宣告他的权威,这也可以从侧面反应出他的性子,当然和我们有关系。”伊蒂丝笑了笑,“另外你还可以花上几枚金龙,去请老鼠帮你搜集一番,但我更喜欢自己亲耳打听到的消息。”
    “是、是这样吗……”
    “要多看,多想,大使大人,”她说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进入城门后,街道上的行人顿时多了起来,简单的地摊就摆在道路两旁,商人们吆喝着自己的商品,一时间呼喊叫卖声此起彼伏。伊蒂丝几年前曾随父亲来王都参加过五公主的成年大典,这座城市与记忆中的形象并没有太多改变,依然是热闹非凡。
    若在永夜城,不是节日或庆典时,绝对看不到人头涌动的场面。
    忽然,街边一名宣讲者吸引了她的注意。
    “先等一会儿,”伊蒂丝让队伍停止前进,自己带着科尔走到聚拢起来的人堆旁。
    “你会锯木头?你会砌灰砖吗?你会照顾牛羊吗?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是罗兰陛下需要的人才!去西境吧,陛下正在那里建设新的王都——无冬城!你们的才能会为自己带来丰厚的报酬!”
    人才?伊蒂丝琢磨了下,倒是个有意思的说法……不过,新的王都是什么意思?无冬城?西境有这样一座城市么?
    再往前走了数十步,又是另外一圈人。
    “女巫是无罪的,这是大祭司临刑前亲笔写下的忏悔,”另一位宣讲者挥舞着手中的文书,“她们可能是你的亲人,你的女儿,你的姐妹!如果你仍然害怕她们,就把她们送往无冬城吧!在那里,她们会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果你不舍得丢下她们,也可以一同前往!陛下允诺,女巫的家人将会得到一栋遮风挡雨的住宅以及体面的工作!”
    “大祭司被处死了?”科尔瞪大了眼睛。
    伊蒂丝却皱起了眉头,如果这就是罗兰.温布顿的新政,未免太过张扬了点。他就不怕招来教会雷霆般的报复么,那可不是贵族间的战斗,而是不死不休的异端战争。
    也不知道向这样的君王效忠到底是福是祸。
    花掉半个时辰走完这条直通内城的街道,她才发现一路上到处都有这样的宣讲者,几乎是把陛下攻克王都后干的所有事情编造成册反复讲述,任何一个来王都的人,只要在街边听上小半天,就能把这些变化了解个明白,连老鼠都不用找。
    “大人,我都问清楚了,”那位被命令打探消息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赶上了队伍,“他们都是准备前往——”
    “无冬城的,对吧?”伊蒂丝打断道。
    “您……都知道了?”
    “旅店先不找了,我们去王宫递交使者文书,”她心底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现在,赶快!”
    ……
    “你说什么?”科尔诧异道,“罗兰陛下已经离开王都一周之久了?没有举行登基大典?”
    “接待官是这么说的,”侍从汇报道,“原本陛下留下了一位名叫巴罗夫.蒙斯的首席大臣打理事宜,但他也于昨天离开了王都。现在宫殿里除了佣人外,已经无人居住了。接待官还说如果您想和市政厅洽谈的话,他可以为您转告。”
    “不必了,”伊蒂丝冷声道。她没料到预感居然应验了,自己马不停蹄一路奔波,结果却扑了个空——罗兰竟真的打算迁移王都,放着这座大好的城市不要,去西境重新建设一座新都市!他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要知道这等规模的城市,没个三四十年的建设是不可能完成的!
    “我们怎么办?”望着身后一干发呆的使者团成员,科尔悄声问。
    她沉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掉头回码头,我们也去无冬城!”
    “反正人家已经走了,我们没必要这么赶啊,”科尔苦脸道,“一周没洗澡,我都觉得身上快长虱子了。
    伊蒂丝侧头嗅了嗅衣领,也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她最终叹了口气,“那就找间旅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吧。”
    然而第二天使者团一行人赶到码头时,却发现他们的船只被烧得只剩了骨架。
    “这又是怎么回事?”伊蒂丝第一次感到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咳咳,别生气,姐——伊蒂丝女士,要多看,多想……”科尔挥手招来一名路人,“难道码头也会发生火灾?”
    “啊,你说这个啊,”对方热情的解释道,“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在船上偷藏了尸体,味道被偷东西的老鼠闻到了。你不知道,大家对这东西特别敏感,毕竟大半年前城里曾爆发过邪疫,就是教会散布的尸体引起的。总之,对付这玩意,只有一把火烧了才稳妥。船长已经被卫兵抓去审问了,怎么,你们认识他吗?”
    伊蒂丝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答,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不认识。”
    看来又得找条新船了,她想,大概这次效忠之旅,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