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乔和那不知名的少年,一直重复着缝合包扎伤口的动作,直到余乔惊觉屋中光线暗淡,这才发现原来屋中摆放的数十盏油灯已经有几盏因为耗尽灯油而熄灭了。
    此时帐篷外已经微微透出了些许旭日初升的绚丽色彩,余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虽然体力还跟得上,可是一直高度集中的缝合伤口几乎眨也不眨眼的后果就是现在一抬头,她的眼前就是一片昏暗之色,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可当她将目光投向那少年的时候,她却震惊了,那少年依然在认真的为一个右肩上中刀的人缝合伤口,从他那一丝不苟的神情上,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一个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
    余乔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将这个伤者的伤口处理完毕。这少年若是在后世,可能就是个医学天才。
    直到将这个病人的伤口处理完毕,这少年才发下余乔就站在他身边。“大人。还有病人吗?”
    余乔叹了口气。“就算你是铁人,也该歇歇了吧。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累到了,这可不是我的初衷。你也不想想,单凭你一人,要多久才能救得完外面那些人,而明天后天可能还要发生战争,到时候又会有新的伤者被送过来,你觉得你能救得完吗?就是昨天咱们两人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又救了多时人?充其量也不过几百人而已。”
    “那我们该怎么办?”对于余乔的话,这少年也只能选择接受,因为余乔说的都是事实。从昨天一直到今天,其实他早已经筋疲力尽了,这时候还能站住,也不过就是凭着一股想要救人的劲头罢了。
    “咱们救了这数百人也不是白救的,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其他的大夫,包括你的师父相信,你的方法才是救人最有效的方法。不管是你让他们看那些人的回复情况还是其他的,你可以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来达成这件事,你能早一刻达成这个目标,就有可能多救下一个人。”余乔平静的将这些话说完。“不过,你要记住,这个方法是你想出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感念你救人心切将营帐让给你罢了。”
    这少年坚定的点了点头。“小人吴甲,谨记大人的教诲。我吴甲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大人的身份,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你去吧。”余乔摆了摆手。
    至此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这样能有什么结果,她已经不想知道了。有的时候,这人,还是做一个鸵鸟的好,不听、不看、不问,这样就会少了许多烦恼,谁说这就一定是笨蛋的做法呢。
    她的营帐已经被那些病人占据了,也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所以她找人另外搭了个帐篷,迷迷糊糊的把整个白天都睡了过去。在她睡着期间也没有人来找过她,这也是她不喜欢将权力抓在手里才会落得如此清闲,营里的那些工作她都分派下去,让那些应该出力工作的人代理了。
    这白天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想要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只听见帐篷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呻吟声。被折腾了不知几个时辰的余乔,只能披上衣裳,点了灯到帐篷外面溜达。
    帐篷外呼啸的冷风,让余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此时满山的树木都尽已枯黄,被风一吹,满树的干枯叶片哗哗作响。更显出几分萧瑟来。
    举着灯盏的手很快就变得冰凉,余乔换了只手拿过灯盏,往冰凉的手心哈了口气。
    营地中间的巨大火盆噼啪作响,望着那红彤彤的巨大火苗,余乔才感到了一阵暖意。原本稀稀落落的巨大营房之间被支起了许多简易帐篷,从那微微晃动的门帘一角,依稀能看到几个并排躺着的模糊人影。而那不断折磨着余乔的呻吟声,正是从这些帐篷内传出来的。也许明天该让他们把冬衣和加厚的被褥都拿出来了。余乔这样想着。
    又在营地里漫无目的的转了一阵,余乔忽然被不远处的一声断喝,止住了脚步。
    “站住,什么人?”
    余乔打眼一瞧,原来她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帅帐附近来了。那呼喝她的人正是守卫在帅帐附近的巡逻岗哨。
    余乔将手中的灯盏凑近自己的脸。“是我。”
    对面的黑暗中传来传来一阵哗啦的盔甲摩擦声。“见过监军大人。”
    “不用多礼,我晚上睡不着,随便转转,不想竟然走到这里来了。我这就回去了。”余乔说完正要转身。
    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余监军吧,且先慢走。”
    “嗯?”余乔往那声音处瞧去,只见陆大军师突然从一片光明中走了出来。原来那帅帐四周包了皮子,竟然将屋内的光线遮挡的丝毫不漏,这要不是陆照升掀了皮帘子出来,余乔还不知道原来她已经离帅帐近在咫尺了。其实之前早有巡逻的人瞧见了余乔,不过想起她身份的特殊,也就没人敢阻拦她,现在要不是她就要进入帅帐,也不会有人出来喝止她的。
    “进来吧。”陆照升说。
    此时是在帅帐门前,余乔也不好不给这陆军师面子,所以径直迈步走上前去。
    进了帅帐,一瞧,还挺热闹。军营里的将领几乎都到齐了。这大晚上的这些人也不回去睡觉,都跑这里来了。
    里面这些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如何如何进攻,如何如何防守的事,余乔瞧着这不亚于打嘴仗的场面也是一阵咋舌,要都是这样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余监军请坐。”陆照升笑眯眯的给余乔找了跟他紧挨着的位子坐下。
    “敢问军师,这些人到底在作什么?”余乔坐好之后,也给了对方一个笑脸。
    “自然是讨论接下来的作战部署。”陆照升回答。
    “可这就是讨论到下个月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吧。”余乔轻笑。
    “不错,只是这样,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这正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结果。”陆照升用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眼光看着余乔。
    余乔不由在心中腹诽。“难道我是你肚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都能明白,那我真成了神仙了。”不过说起来如今队伍中这些将领,都偏向年轻化,而且常年居住在京城,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战争,他们那些理论知识不过只能纸上谈兵罢了,这些人也必须要经受历练呀,不然难成大器。难道这陆照升是想让他们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以后让他们能有机会自己改正吗?余乔心中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军师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呀。”
    那陆照升听了余乔的话反而像是得了夸奖,满脸的志得意满之色。“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余乔干干的陪笑了两声,装作低头喝茶,其实心中早就低头乐开了,没想到这人这么好糊弄。其实她哪里知道,这陆照升对她所视甚高,心中自然就认为这些东西她都能猜得到,不然也就不配让他另眼相看了。
    “不知道,余监军对如何对敌,可有良策?”
    “没有,没有。”余乔很干脆的说。
    “可在下曾听主帅说起,余监军对排兵布阵也有独到的见解。主帅可是对你颇为推崇呀,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大人可不要藏拙呀。”陆照升颇有深意的笑着说道。在他看来,余乔这是明显的推托之词。他之前就看出这个女子似乎总是在不得不做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些手段,其他的时候就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慵懒模样。可是她这也绝不是在刻意隐藏实力或者在自抬身价,这种感觉是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虽然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她会让人觉得不可理解,可他却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她,而且也不枉他曾经将她视为对手,虽然她本身从来也没有将他视为对手的想法。
    余乔懊恼的一皱眉。都说了祸从口出,她当时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胡说那些做什么呀。都怪过去的电视电影宣传的太多,她被熏陶的多了,那些游击战呀,地道战呀什么的,当时没忍住就都跟太子说了。现在要她怎么补救呀,这些东西真说起来,她也就是个一知半解,说说糊弄糊弄人还行,要真是让她拿这些东西来实践,那她可就真抓瞎了。“我那点东西真的上不得台面,那也是太子殿下抬爱,不忍驳斥,这才这么说的。你就不要当真了。”
    陆照升还想说什么,却被余乔打断话头说起了营中伤员的处理情况。
    “说到这件事,在下还真是发现了一个人才呀。”陆照升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倒是顺利被余乔给岔开了话题。“本以为这些伤者能救回一小半就不错了,可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药童却做到了那些从医多年的老大夫都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