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足有七八天,空气中寒气愈重,不少行人重又穿起了夹袄。
    皇城中,东宫居所,正低头翻阅奏章的太子,忽然烦闷的将手中的奏折一丢。“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边上伺候的宫女很懂得察言观色,当即的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太子一人。“辰熙,本当与你大理寺卿之职,不想那些人却百般阻拦,如今你父新丧,他们更是有说辞了。”不用想,太子就知道明日早朝时朝堂上会是哪般模样。本来前任大理寺卿詹事有患病告老,这空出的位置就的多方垂涎,朝堂上做了三日口舌之争,却谁都没讨得好去,本待明日行雷霆一击将这位置拿下,却不想忽然传来了周父亡故的消息。“三年啊,又是一个三年。”太子长叹一声。难道他想要培植一点自己的势力就那么难吗?
    整个京城关注周家的大有人在,很快周府的丧事就传到了京城大小势力耳中。而对周家打着别样心思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早些年也不是没有对周家动过手,单只那年册封太子前京城****就,暗中就不知有多少只手伸到周家去了。
    事到如今,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其中只说茶叶那就是让不知多少人垂涎的了,更不要说,周家发展到全国各大城市的各种酒楼,茶馆,客栈,以及从事表演行业的绽放了,而且近来周家在向塞外丝路的发展上也是获利良多,而在临阳周边大范围存在的手工艺人们也在源源不断在周家的财富金山上多添了一笔。现在的周家说富可敌国也是当得的。若周家在京城跺一跺脚,怕是整个中州的经济都会发生动荡。这也就更引来了各方人士对周家的觊觎之心。只是他们一直苦于毫无出手的机会。周家背靠端王,以及太子,也算是跟皇商有些沾边了,要是贸然出手也会引起巨大的反扑,怕不是他们自身能够承受的了的。
    如今周家家主亡故,家中必然动荡,他们虽摄于某些力量不能公开动手,但是暗中吞下一些周氏的产业,怕是没有什么问题吧,反正现在周家忙于丧葬也无暇估计那么多了。整个京城同时抱着这种心思的怕不在少数,这些人一家两家的,可能根本就无法撼动周家这颗正直枝繁叶茂的大树,可是这么许多人同时动手,却让周家有些无法承受了。
    “该死,真是该死,一帮子趁火打劫的东西。”李雪将一桌子的报表,哗啦啦的扔了一地。
    “娘子,你别动怒,小心伤了胎气。”袁振急忙在一旁陪着小心,生怕他的娘子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动怒,你说的好听,我周伯伯如今尸骨未寒,他们这些宵小就想要落井下石了。”李雪一把抓住袁振的衣襟。“你说咱们要是任他们妄为,咱们对得起周家吗,你也不想想当年你落魄到素城身无分文,还不是我师父救了你,你个没良心的。”
    袁振一脸无奈。对他这个娘子,他就跟面对余乔一样,天生就有一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夫人,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也没说放任不管啊。”
    “那你说你要怎么办,我告诉你,你要是办不好,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袁振更觉得头痛了,这怀了孕的女子性情果然比平日蛮横了不少。“娘子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可不行,你得保证一定要守住周氏的家业。”李雪哼了一声,显然对袁振的回答不甚满意。
    “我保证,我定会守住周氏的家业。”袁振哭丧着脸。“娘子这下你满意了吧。”
    “嗯。”李雪这才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算你诚心,没有敷衍。”
    “娘子,你快坐下歇歇。”袁振可算是松了口气。
    “坐什么坐,跟我回家去。家里都乱成一团了,我得回去帮忙。”李雪将独自一挺,直扯着袁振往外走去。
    周家的大门上挂满了素白,这些白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凉,周家上下全都穿了孝,家里的灯笼也都摘了,家里更是不许饮酒欢笑。正厅里设了灵堂,香案上摆了周升的灵位,灵堂正中停放着周升的棺木。这灵堂布置的很是简单,毕竟是仓促之间备下的,除了早就为老人准备好的棺木和墓地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要现准备。
    灵堂下面只跪着惠儿一人,李香和余乔现在都卧病在床,余乔更是自那日昏倒之后就再没醒过,境况堪忧,顾硕担起了整个周家的大小事宜,从安排寿衣棺木,修整陵墓,到安抚家中仆役情绪,顾硕将整个周家撑了起来,若是没有他在,这周家一定已经乱套了。
    惠儿如今心中一片茫然,所谓祸不单行怕就是他们家如下的情景吧。爹出事之后,娘也病倒了,现在就连身体一向强健的余乔也倒下了。整个周家现在也只剩下他一人了。
    惠儿往火盆里又递了一张黄纸,神情又恍惚起来,也许最初他们一家就不应该离开素城,那个地方生活虽然清苦,可他们却远比现在快乐的多。那纸上的火苗窜上惠儿的指尖让他一个哆嗦,神智也清明了几分。
    他摇掉头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家中已经倒下了两人,若他在倒下,那谁来为爹守孝,谁来为爹送终。现在的周家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李雪和袁振到来的时候,灵堂外的小厮正要唱名,告知内里,有人来为老爷上香。不过却被李雪制止了。李雪在周府当家也有些年头,现在对这些下人还存有不少威慑。
    李雪静静的走到灵堂内,燃了三炷香,然后恭敬的跪下叩首。“周大哥,节哀。”
    “爹生前也视你为亲女,如今你就称呼我一声大哥吧。”惠儿垂首半晌忽然说道。
    李雪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随后却又被浓浓的悲哀取代。她自小父母双亡,虽容周家收留,并待之如亲女,只是终究还是缺个名分。如今惠儿开口,却是要认下她这个妹妹了,只是这一天如果能早些该有多好。李雪满面泪流,哽咽道。“大哥。”
    “起来吧。莫伤了孩子。爹也不希望见到。”
    “是,大哥。”李雪擦干了泪水,转身来到门外对袁振说道。“你进去上完香就回去处理那些事吧,我要留下为爹守灵。”
    “好。”袁振一点也不意外李雪的举动,他完全能了解李雪对周家的感情,就连他又何尝不是呢,当年在周家感受到的亲情,他又如何能忘得了。如若不是那些贼胚子,他何尝不想留下来为老人守灵。“放心,夫人,定然不会让那些贼子得逞。”
    两人目光对视间都看到对方眸子中那种决然的气势。“你去吧,只要撑过这几日就好,我周家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能任他们捏圆捏扁,如今七七未出,不易刀兵。”李雪冲袁振点点头,这些年的历练也让这个柔弱女子的心变得刚硬起来,为此她不惜要动用刀兵了。
    “娘子。”袁振唤了一声,却又苦笑一下,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单单一句话却道出了李雪的决心,无人能对周家染指,所有有所动作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李雪决心已定,他想劝却是劝不了了,还不若也放开手脚与那些人大干一场。“好,为夫知道要怎么做了,你就放心筹备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