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节余乔依然没有回家过年,大年夜当天,京城周家大宅挂满了各色彩灯,那巨大的饭桌上也摆满了山珍海味,可是围着饭桌的依然只有一家三口。
    周升夹了口菜,半晌之后忽然放心筷子,叹了口气。“这菜怎么越吃越没滋味。”
    “爹是觉得家里冷清了吧。”惠儿也放下筷子。
    “是啊,往年有余乔在,还有李雪那个丫头。可自从去年余乔没在家过年之后,今年雪儿那个丫头也跑到店里跟那些丫头们一起过年去了。家里也就剩咱们几个了。”
    “那不是还有那么多下人吗,怎么就剩咱们几个了。”李香说道。
    周升看了看不断闪现出焰火光芒的天空,站起身背起双手。“不吃了。”
    “哎,你这个人,这孩子不是还在吗,怎么就走了。”李香也慌忙搁下筷子。“惠儿,你爹真是越老越爱使性子,你自己吃,我去看看你爹。”
    看着厨子做的这满桌子的菜根本就没怎么动过,惠儿叹了口气。“来人,把菜都撤下去吧。”
    “还有,今天是年夜,你们早点歇着吧,屋里就不用伺候了。”惠儿冲下面摆了摆手。这年确实是越过越没滋味了,还是当年在素城的时候好,一家人围着一个小桌,虽然都是些不怎么精细的饭菜,可是那种高兴劲,如今怎么都找不着了。
    惠儿的官虽然是正六品,可是也就算是闲散官职,平日里只用到太和殿去点卯,也不用他做什么具体的工作,他这个正六品放在京里本来就不起眼,何况也没什么实权,就更不会有人在意了。这年节里也不会有人上门给他拜年。
    京官的年假差不多有二十天,也是不短的,惠儿打算用剩下的十天时间到琼州去见见朋友。自从他离开后,萧瑟也离开了县衙,他脱离了本家之后在琼州自己又经营了一些产业,如今也算是过得自由洒脱。原本他是要跟惠儿一起回京的,不过惠儿并没有答应,他得的是个闲职,让萧瑟跟着也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不如先让他在琼州过几天自在日子。
    过了初二,惠儿坐着车赶到了琼州。可是刚入城,他就发现城中的气氛很怪异。原本年节期间城中应该是极热闹的,可是惠儿却发现路人的脸上分明没有半分喜气,反而隐隐含着愁意。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才过了多少时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惠儿的心中产生了一点忧虑,这个城毕竟倾注了他三年的心血,他并不想看到这里出什么事情。
    萧瑟如今正住在惠儿以前住的那幢房子里,这车夫也是以前的老人,所以走的也是轻车熟路,不多时就到了门口。
    “大人,到了。”车夫从外面挑开车帘。
    闭着眼睛假寐的惠儿睁开了眼睛,他下了车,直接就奔侧门去了,以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这个偏门就是从来也不上锁的。他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奔正院去了。这种时候萧瑟是不会出门的,别看他生在北方,可是从小就是被捂在屋中长大的,所以他是很怕冷的,天冷的时候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等到了门口,惠儿扬声叫道。“萧瑟,你家大人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接。”
    “大人。”屋内挑了门帘出来的萧瑟满脸的惊喜。
    惠儿正要打趣萧瑟几句,却忽然发现他正披着一件大氅,这样子不是刚出门回来就是正要出门。是什么事情让这个怕冷的要命的萧瑟出门去呢?
    “你这是?”惠儿伸手拉拉他的衣服。
    萧瑟愣了一下,忽然苦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这次来的县太爷完全是个愣头青,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挨家挨户的收什么买卖税,谁要是不交就直接将店砸了。而且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这里不少店都是跟京里有关系的,可也不声不响,就任这位大人为所欲为。这不,我刚从店里回来,这过年关了店也不安生,照样要把税交了。”
    惠儿拧了拧眉头,他记得从那些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接任他的琼州县令应该是跟宫里的某位娘娘有关系,不过具体是哪位娘娘探子们也打探出来。只是现在后宫皇后独大,其他的娘娘们全部都没有什么权势,在皇宫也就是个摆设,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如今看来跟这个人有关系的娘娘怕就是最有权势的那位了。听说当今皇后娘娘也是穷苦人出身,这人也许就是皇后当年认识的旧人,只是不知道怎么直到今日才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官职。
    “不过这人即便有再大的背景,他这样任意妄为下去,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萧瑟说道。
    惠儿却摇了摇头。“道理是这样,可是再多的道理在遇到绝对强势的时候那也就没有了任何用处。”这个道理是余乔交给他的,可是他也知道这话并不假,就算是功臣又能如何,也不过是皇上口中的一句话,就能这个功臣变成阶下囚。所以这道理也是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的。如果这人真能入得皇后的眼,那即便有人上奏,也会如石沉大海。
    萧瑟听完这话,也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一个七品官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权势,是什么让惠儿也显得如此的无奈。“他的背后莫非是?”
    “萧兄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惠儿叹了口气。“如今的琼州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时候了,可惜了我辛苦建造的那些东西,过不了多久怕是都要荒废了吧。”
    “既然动不了这个人,那能不能想办法将他调走呢?”萧瑟问道。
    这个主意倒是引起了惠儿的主意,之前总是想着要怎么讲这人扳倒,却从来没有往另一方面去想,其实只要他离开琼州,不论他是真被扳倒了,还是升迁了,其结果还不是一样吗。再有,到了京城就算他还想这样为所欲为怕也是不容易的。京里有王爷,还有顾相,这些人怎么也不会看着这样一个跳梁小丑在那里蹦跶,而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