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在窗台上那朵刚刚绽开花朵的月见草,阵阵悠然的香气,悄悄在黑夜里飘荡。那斜倚在窗台上的眉目如画的柔弱少年,他穿着一件绣满了暗色团锦的外袍,黑黝黝的发丝整齐的散在脑后,那发梢上还有水珠不断滴落,显然是刚刚才沐浴过。他望着手里的一封信,怔怔的出神。他也说不清此时自己的心里是怎样的感觉。是欣喜,是期待,还是对于未来的迷茫?
    信是余乔来的,但是这次的信却让他忍不住心潮起伏,这只是因为余乔的一句话。“顾硕,我在伊桑的鲁家村等着你,咱们不见不散。给你半年时间,你的身体不好,所以路上不要着急赶路。还有哦,你记得让悟空大师陪同,不然我会不放心。”她让他去找她,可是为什么她会让他去找她。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不停的数着日子,生怕还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自己就永远离开这个人世了。可是他知道,她的离开全都是为了他的病。起初他得到她离开的消息,那时候的他是那样失落,他以为她忘记了她的承诺,她就像一只小鸟,扇动着翅膀飞上了高空,而他只能像一尾鱼,他们之间相隔着天空和大地的距离。这距离如此的让人难以逾越。
    后来,当他从主持口里知道真像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一段时日了。那时候,他又忽然感到后悔,他本该让他手下的人跟着她的,这样他就能时时知道她的消息。而且,出门在外,总是会有诸多难处,纵然她的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让自己过的跟在家中一般。只是余乔从信中无意中提到的,她饿的能吃下一头鹿,他就能看得出她吃了多少苦。
    “公子,琼州来的信。”窗外传来小厮诚惶诚恐的声音。
    “拿进来。”顾硕拢了拢发,却依然坐在窗前,动也没动。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小厮捧着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走了进来。“公子。”
    “恩。”顾硕接过竹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卷好的纸卷。他看了几眼之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你去叫青风过来。”顾硕说道。
    那小厮应着,躬身退出了屋外。这封琼州的迷信里详细的说明了河岸上那件事的全部经过,有些细节甚至连惠儿这个身临现场的人都不清楚。不用说,明日早朝的时候,肯定有人会添油加醋的将这件事传达到上面去,到时候若是处理不好,惠儿丢官罢职是轻,要是某些人再给他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受到了什么伤害,那他还如何和余乔交代。
    这一夜,京里的中下级官员们少有睡的好的,不时的有车子在夜色的街道里出出进进的。大概策划这件事情的人,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小小的杀鸡儆猴,却引发了整个朝堂的震荡。这些中下级官吏们虽然权利不大,在京城整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也没什么人瞧得起他们这些没有后台背景的人,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如果他们的力量真正的发动起来,那也是会让高台震动的。
    第二天的朝堂上,一个官员刚参了惠儿一本,说他横征暴敛,惹得治下乱民暴动,在河岸边公然打斗,死伤无数。如若不办,不足以平民愤。
    可很快就有人出来为惠儿打抱不平,将惠儿在琼州的所有功绩全部陈明,还指出河岸边是不过只是几个乡民的口舌之争,连一个伤亡的人都没有。前人所言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之后,更是有无数的官员为惠儿说尽了好话。这次的早朝完全变成了惠儿的表功会。这完全出乎了那些高层人员的意料。不过这事情也间接的让他们了解到京里还有一股完全不受他们控制的力量存在。而这事既然跟惠儿扯上了关系,那人们对于这个原本所知甚少的叫做周辰熙的琼州县令可也突然充满了好奇。
    那些人多方查证之后也只是知道这周辰熙是凭借家中的家产搭上了端王爷这条线,这才弄了个琼州县令的差事,其他的并没有听说他还有什么靠山,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除了两个人,这其中一个人就是顾硕的父亲,当今的顾相,从他的儿子当面反驳他,并从府里全身而退开始,他就暗暗察觉都他这个儿子非同一般,后来通过仔细的查访,他终于知道他这个病弱的儿子手里有着根本就不亚于他的力量;而另外一个确是当今皇后娘娘,早在当初他发现顾硕手中的实力之后,就曾今派人刺杀过他,可是后来她却因为顾硕的身份而有了顾虑,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她知道顾硕根本就活不过二十岁,这件事她多方查证,绝不可能是假的,所以她才罢了手。只是这两个知道顾硕背后力量的两个人,却都想不明白一点,这个身体孱弱的少年到底是怎么聚集起这样一股力量的。而他做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顾硕却根本就不在乎他做这一切会引起什么风波,他反而有些乐见其成,早在他暴露之初,他就知道该是他从暗中进入明处的时刻了。这天下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再欲盖弥彰的遮遮掩掩,还不如将一部分力量放在明处,这样反而能让某些人放松警惕,毕竟放在眼里的东西,总是没有隐藏在暗中的东西对人有威胁。
    顾硕虽然不屑他相爷大公子的身份,可是这身份在这种时候却成为了他最好的保护伞,目前的朝廷,虽然明着的确是由皇后一人把持,可是她的顾虑怕是比常人还要多的多吧,顾相是在朝廷里为数不多全力支持皇后的人,如果此时皇后出手对付他,那就说明她要跟支持她把持朝廷的顾相彻底反目,她这么聪明这么看重权势的女人,怎么会做之中搬着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呢。所以顾硕也乐得暂时在这大树底下乘乘凉,至于将来这颗大树会不会倒,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
    当然,身在琼州的惠儿并不知道因为他治下的这件事,引发了如此众多的后果。他做了无数的准备,想着如何来应对来自朝廷的闻讯。可没曾想,几日之后,他等来的是一纸调任京城的文书,可是这文书的内容却让他白色不得其解。他被调任太和殿修撰,这虽是一个没有多大权力的官职,可毕竟是正六品。这倒是奇了,有人想着法子的给他下绊子,可却让他连升了两级,这不是个大笑话吗?不过,他三年任期将满,既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破绽来,那么他就将这事情当做一件好事来看吧。先将琼州这里的事情做个了结,这里倾注了他的太多心血,一时半会想要理清楚那也是不容易的。
    顾硕看到事情告一段落,心中的石头可也落了地。他一直很担心惠儿的事情,生怕惠儿再出点什么事情,余乔在信里多次交代他,要他多帮帮惠儿,现在惠儿不仅没事,还升了官,他自然想要将这件事快点告诉余乔。
    说他给自己找理由也罢,他就是想要去找她了,经过一个晚上的煎熬,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便他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可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坚持上路,哪怕有一天他真的死在路上了他也甘愿。
    这天顾硕正要去找悟空大师,可无尘小和尚却主动山门了。他来传达悟空大师的意思,大师也收到了余乔的来信,他已经同意了陪同顾硕一同前往伊桑,他也很想见识见识那位能治好真心痛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下子,顾硕更是有个督促自己的理由,只是他想要远行多日却是要麻烦的很了,京城这里的组织必须要好好安顿,还有一些暗中的产业也要处理,毕竟他这一去就是半年左右,路途遥远,他也不能再继续指挥这里的运作,只能向以前一样将所有的事物都暂时交给他手下的四位干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他的身体比较虚弱,为了避免长途跋涉,引起他其它的病症,他的大车上准备的东西非常全面,如果不是下面的四个轮子,那还真是没人能看出来这只是一辆大车。
    他身边随行的除了一个一直伺候在左右的贴身小厮,其他的人他是一个人也没有带出来。
    临走之前,顾硕跟来到京城的惠儿面见了一次。这是两人三年来第一次碰面,顾硕将一部分京城的情报网络交到了惠儿手里,他相信惠儿一定能好好的利用他们。
    而惠儿听说顾硕要去找余乔的时候,那可是大吃一惊了。就连他刚刚听说是顾硕在京里帮了他的事情,都没有这件事情的重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