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极小的声音,小到,连坐在轿子里的神情些微恍惚的宋晚致都没有发现。
    亦或者,是那个骑在马上的男子,不想让她发现。
    平凡的男人,骑在马上,跟在花轿旁,容色平淡。
    小夜笑嘻嘻的,提着钱袋子,又洒落一地。
    周围的人声鼎沸,却全是祝福之声,伴随在一片欢喜笑声中,消弭无形。
    桥下,两个通明境的强者已经将整个桥面全部控制。
    马蹄声,笑声,钱落的声音,通过他们高超的灵觉,全部收归他们的脑海。
    哒,哒,哒。
    马蹄声到了最中央。
    花轿在最中央。
    小夜在最中央。
    就在此时!
    他们聚集起所有的内力,而后,疯狂的一袭!
    已经裂开一道缝隙的长桥只是一个缺口,一旦有了这个缺口,就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瞬间,就可毁灭一座宏伟的建筑!
    源源不断的力量向前。
    风波恶。
    小夜再次站在花轿边抛出一把铜钱,哗啦啦的,伴随着人们的的声音,一枚铜钱,抛起,落下,落到苏梦忱的手中。
    平静的男子拿起那枚铜钱,而后,微微一笑。
    他将手中的铜钱币一扔。
    不过随意的一扔而已,宛如拂去一粒尘埃。
    通明境高手的力量到达桥顶。
    那枚钱币落到前面。
    “叮——”
    和无数枚铜钱落在地下的声音一样。
    但是,又怎么会一样?!
    戛然而止。
    他们所有的力量开始溃散,而后,以更快的速度飞快的往回退去!
    力量倒回蔓延。
    蔓延过桥墩,桥墩无声。
    蔓延过水面,涟漪不起。
    蔓延到小船,小船静止。
    但是,谁都不如那小船上面的两个通明境强者来的震撼!
    那是怎样的力量?!
    他们到底接触到了怎样的壁垒?!
    那不是一堵墙,不是一道坎,而是,无法撼动的崇山峻岭!
    散落在四处的人拼命的积蓄力道,然后源源不断的给那两个在小舟上的人,但是,无能为力!
    他们想撤回,但是却被那股强大的可怕的力量给牵引,根本,动弹不得!
    于是,他们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花轿同人就那样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走下桥面。
    桥上,只留下那一道看不到的缝隙而已。
    但是,在长桥四周陷入安静之后,突然之间,水面震动开来!
    平静的洛河水面突然浮起涟漪,千丝万缕,纵横交错,像是,天罗地网。
    “咔嚓——”
    那两叶小舟,突然间四分五裂,而后,船上的人也纷纷掉落水里,而以他们为中心的那些人,也像是纷纷抽干所有的力气一样,跪倒在地。
    悄然无声。
    发生的这一切,只在电光之间,远处,还飘荡着欢声笑语。
    云海间站在桥边,惊愕的看着那座长桥。
    桥上,到底是谁?!
    花轿临门。
    当花轿落地的时候,坐在里面的宋晚致才微微回过神来,她垂眸,然而从眼角下面看到的衣服,是红的。
    那样鲜艳的红,突然像是一把刀一样戳在眼底。
    心里突然间有了一种异样的不安。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是三年前,但是相似的场景总是浮光掠影一般的从眼前闪过。
    刀光剑影,血影交错,生离死别。
    而在花轿外,喜娘已经喊了第二遍“晚致小姐,请下轿。”
    但是没有人回应。
    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
    小夜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喊了一声:“姐姐。”
    然而依然沉默。
    之后,苏梦忱在轿外开口:“晚致,伸出手来。”
    晚致,伸出手来。
    那是怎样的声音?
    宋晚致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心神竟然扰乱到了这样地步。
    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然后伸出了手。
    旁边的喜娘急忙将帘子掀开,然后让宋晚致走了出来。
    但是宋晚致刚刚探出了手,便被一只手稳稳的握住。
    那是,苏梦忱的手。
    而后,喜娘笑道:“请新郎抱新娘下轿。”
    宋晚致还没反应过来,然后便觉得腰间一紧,然后,身子一轻,已经被男子稳稳的抱在怀里。
    她一呆,只觉得那丝绸暖暖的衬在脸上,靠着男子的胸膛,能听到他坚实的心跳,一声声,厚重的叩击在耳膜。
    她突然微微的紧张,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胳膊上的衣服,但是那衣服太滑,滑的越抓越松,一不留神就要从她的手里溜掉。
    苏梦忱的脚步停了停。
    他停着,感受到少女心底那些微的不安和紧张,等到她将他他的衣袖结结实实的抓在手里之后,才轻轻的迈开步子。
    他抱着她,轻轻的迈过人群。
    人群如潮,观礼者中有百姓,有权贵,有富豪,所有人就看见这个平凡的男子抱着她,然后踏入。
    她在她怀中依偎着,带着从未有过的莫名紧张。
    人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两人身上,但是那些目光,却又何曾落到他们身上。
    落地,拜过高堂,行过天地之礼,所有的声音慢慢的退却,他再次抱着她,入了房门。
    他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
    旁边的喜娘刚想说话,便被苏梦忱制止:“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那喜娘明明想反驳,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时候,便是一句话都开不了口。
    “好的。那么公子和夫人好好呆着。”说完便退了下去。
    宋晚致坐在那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而后,便听到苏梦忱温和的声音:“重么?”
    宋晚致愣了一愣,才知道他问的是她头顶的凤冠,当即便微笑道:“还好。”
    其实,这东西,挺重的。
    当然,因为很多事情宋晚致都有权利,所以倒是减免了一大堆的琐事,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有点累,倒是不知道那些真正的昭都女儿嫁人的时候如何度过的。
    而她这样想着,便听到苏梦忱靠近的气息:“拿下,可以吗?”
    他这般轻柔问,手却已经放在她的盖头上,宋晚致轻轻的点了点头:“可以。”
    而后,眼前一亮。骤然的光亮袭来,她抬起头来,却对上他含笑的容颜。
    那一瞬,宋晚致突然听见自己的心口重重的跳动一下,那眼角的光辉流淌,仿佛将这满屋子的红衬作了一翻旧物,只有他含笑站在她面前,仿佛三千世界灼灼繁花。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容颜,此刻却仿佛是这尘世里不得窥见的天颜。
    她睁着眼看着他,然后呆呆的看着他俯下身来,然后,轻轻的拨开她脸上凤冠上的琉璃珠,然后,拿起来凤冠。
    接着,他的手就那么灵活的一转,束发的簪子被抽出,“噗”的一声,满头的青丝瞬间倾泻而下。
    乌发,雪颜,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却像是心中被珍重勾勒的无双画卷。
    她就在他的眼前,咫尺可依。
    苏梦忱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问道:“好些了吗?”
    宋晚致点了点头。
    然后苏梦忱转过了身,倒了一杯清水,然后半蹲下来,送到她的手边:“先喝点水,待会儿会有东西上来,你且先垫垫肚子,之后洗浴了之后,你便先休息吧。”
    他那般细致的说着,目光笼着她,半蹲下身子和她视线相触,仿佛用一根细细的丝,轻轻的绕过心间。
    她点了点头。
    待她接过清水,苏梦忱这才站起身来,等她喝了,接着便将杯子放回远去,然后对她淡淡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即便今晚不是真的,但是作为今晚的新郎,他还是要出去走一圈的,哪怕是过场。
    等到苏梦忱离开之后,宋晚致这才站起来动了动身子,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了,坐了大半天的轿子,从上午到现在天黑,也实在折腾人的很。
    这座房子大概是孝景帝拨给她作为新房的,装饰的颇好,她走到窗边,然后推开窗户,夜晚的寒风吹来,却意外的有种舒爽的味道。
    宋晚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听到外面传来门开的声音,她转头,却发现一个青衣少女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她将篮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微微欠身,便退了下去。
    宋晚致走上前,知道篮子里放的是吃的东西,于是便走了过去。
    她低头,刚想伸手将篮子给打开。
    却没有料到一伸手,那个篮子的盖子突然被顶开!
    而后,一身火红衣服的小白“刷”的跳了出来,然后“当”的一声敲了一下手中的小鼓,然后甩着大尾巴看着她。
    小白立在那里,眼冒精光,小小的嘴里含着一朵花,昂首挺胸给宋晚致看。
    宋晚致忍不住一笑,然后看着它得意洋洋的样子,点了点头:“嗯,很神气,小白最好看。”
    小白顿时将自己的小脑袋扬的高高的:爷都不好看那还有谁好看?!
    然后,它看了宋晚致一眼,接着,用爪子捧着嘴里含着的那朵花,递给宋晚致。
    宋晚致顺势坐在桌前,然后笑道:“给我的呀小白?”
    小白闭上眼,然后使劲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给你的!爷在这篮子里呆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你的!
    宋晚致看着小白那样子,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接过它送的那一枝碧桃花,轻轻的笑:“谢谢小白。”
    小白忍不住哼了一声。
    接着,它用爪子理了理自己那件红色的小袄,主子将它的袄子给弄小了!人家明明长大了!
    然后它便跳进了篮子里,接着,它用尾巴将一个盖碗给卷了出来,然后用爪子推到宋晚致的旁边。
    宋晚致微微一愣,然后将盖碗打开,却见碗里,是一碗粥。
    淡粥,却带了茉莉的清香。
    小白一转身,然后又转身在篮子里翻了翻,接着用爪子捧起一个勺子,龇开大板牙递给她。
    宋晚致看着那碗淡粥,却微微泛着异样的温暖,这碗粥,也不知道他多久开始就熬下了。
    她拿过勺子,然后对小白问道:“你要吃吗?”
    小白坚定摇了摇头,爷的主子给爷的女人煮的!爷不吃!
    宋晚致笑,然后低头,用勺子一点点的将清粥放入嘴里,那暖而糯的味道顺着唇齿间蔓延开来,似乎要将心也化开。
    宋晚致吃完,才看向小白,只见那小家伙正往自己的小红袄里面不知道掏着什么东西。
    宋晚致就看着他转圈,而后,“刷”的一下用自己的爪子拨拉出一卷薄纸。
    而后,它将那卷薄纸剥开,接着,得意洋洋的献给宋晚致。
    宋晚致一看,才发现那薄纸上,歪歪斜斜的用五瓣花的爪子印印出了一排字。
    闭月羞花,貌若天仙,绝配。
    这……
    宋晚致微微挑眉,这小东西难道是说她闭月羞花还是它主子貌若天仙,不过,不管哪种,放到孟公子的身上,宋晚致顿时就乐了。
    这小东西……
    小白哼了哼,笑啥笑!爷的主子就是貌若天仙!哼!天仙也比不过!
    哼!爷还有!
    说完又用爪子拨开,再掏!
    “啪”的甩到宋晚致的眼前,用爪子理平整了让宋晚致看。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早登极乐,龙凤成祥……
    宋晚致再也忍不住了,靠在桌子上笑得一脸灿烂。
    小白呀小白,你家主子知道,肯定会扔了你的……
    而小白还在用爪子掏……
    而苏梦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晚致伏在桌上,对着小白笑得灿烂的样子,少女满头的青丝披散开,眉目如画,眉眼却全是那种奇异的生动。
    一时之间,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笑,然后嘴角也忍不住浮起笑意。
    直到宋晚致抬头看向他,他才走过来,低头扫了一眼桌子上摆开的“祝福”,不语。
    小白一见苏梦忱前来,然后从所有的纸条里慎重选出一张,然后用爪子捧着狗腿似的献给苏梦忱。
    主子主子!你看!我写的!嗷嗷!
    苏梦忱扫了扫。
    雪白的纸条上,小白用爪子按下了四个字。
    天作之和。
    苏梦忱挑了挑眉,然后拎起小白,直接从窗户外面扔了出去:“去,将天作之合的‘合’字给我抄一百遍,抄不完今晚不准睡。”
    小白:“嗷嗷!”
    宋晚致笑得伏在桌上。
    苏梦忱淡淡的道:“养了这么多年,倒还是一点都不长进。”
    宋晚致笑道:“小白已经很厉害了。别的小狐狸哪里会认字。”
    苏梦忱看着她如花笑颜,道:“还要再接再厉。”
    他说完,看着空空如也的碗,问道:“还饿吗?”
    宋晚致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他,轻轻的道:“谢谢。”
    苏梦忱看着她。
    宋晚致顿了顿,继续道:“两个月,只需要耽误孟公子两个月,两个月后,晚致便可离开。”
    苏梦忱倒了一杯清水,然后在手中转了转,垂了眼眸:“嗯。”
    宋晚致一边将小白写的那些字条收起来放在篮子里,一边问:“公子出去看没看过小夜?”
    苏梦忱道:“她喝的有点多,便让跟着她的那个徒儿扶去歇息了。”
    宋晚致点了点头。
    苏梦忱道:“时间不早了,洗浴之后休息吧。旁边的耳房备了水。”
    宋晚致点了点头。
    宋晚致去了旁边的耳房,洗了脸,将厚重的嫁衣换下,洗浴旁边的架子上,已经细心的备好一件她常穿样式的衣服。
    而在浴桶旁边,澡豆,棉帕,茉莉露依次排开。
    她褪下自己衣服,然后细细的洗了一遍,这才起身,穿好衣服,转入正房。
    房内,苏梦忱已经洗浴好了,他也换了常服,正在为她点香。
    他见宋晚致过来,转头,含笑问:“宣和香可以吗?”
    宋晚致微笑道:“可以。”
    她说着,便走到床边,拔步床上,鸳鸯戏水的被子让宋晚致觉得微微的脸热,她知道这是皇家的人准备的,一瞬间倒升起一种难以言诉的感觉来。
    她急忙将红被子抱起来,然后想去换一床,却没料到刚刚一掀,桂圆花生枣子便哗哗的一响,顿时洒满一地。
    宋晚致捂额,然后干脆将床铺整个一卷,却不料到这一卷,一个册子瞬间从枕头下面跌落下来,然后落到向这里走来的苏梦忱脚下。
    那册子跌落开来,鲜活的画面顿时迎面撞入两人的眼底。
    宋晚致顿时便红了脸。
    这东西……
    而苏梦忱却弯腰,然后将册子捡起来,微微一合,然后便转出了门外。
    宋晚致更是脸烫的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苏梦忱再回来的时候,那册子已经不见,他抱了一床棉被,然后放到床上,接着接过宋晚致怀里的被子,含笑道:“休息吧。”
    宋晚致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苏梦忱一抬脚,宋晚致便道:“孟公子请留步。”
    苏梦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然后呐呐的道:“今晚怕是有皇帝的人在暗处看着,嗯,恐怕需要孟公子今夜委屈一下,和我在一屋。”
    苏梦忱看她,看着她那双眼,然后笑了笑:“好。”
    宋晚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到苏梦忱再回来的时候,他重新抱了一床被子,然后在地上铺着。
    如今天地尚且寒冷,这屋内却无其他小榻,怎能让他睡在地上?
    宋晚致走过去,顿了顿,然后道:“孟公子,不如,你也睡床上如何?明日待再安置如何?”
    男女之防,防的是不轨之心,孟公子品行如何她自然信得过。而且她向来磊落,当初也并非未与他人共榻过,只是担心孟沉不与他人共榻罢了。
    苏梦忱顿了顿,终究点了点头:“好。”
    宋晚致微微一松,然后便躺倒铺好的榻上,她朝里面睡了睡,给苏梦忱留了一大半的床榻。
    接着,她便感觉到灯火一暗,却是苏梦忱灭了其他多余的蜡烛,只留了两只龙凤花烛在角落里。
    而后,他的脚步响起,靠近,坐在了床上。
    床微微一陷,而后,他和衣躺了上来。
    那人干净的气息笼来,宋晚致努力放松,也不知道为何,心底便是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紧张。
    仿佛此时此刻,即便将那成亲之事再模糊,却也仿佛实实在在。
    旁边的男子气息沉稳,呼吸绵长。
    宋晚致闭上眼,感受到身旁人的气息,突然间却觉得一种安然,接着,轻轻入眠。
    而直到宋晚致睡着之后,那和衣而眠的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无声的转身。
    他看着她。
    看着她如玉的容颜在模糊的灯火下寸寸入眼,看着她披散的发在床铺间散开如花,看着她卷卷的睫羽在阴影里斑驳明媚。
    晚致。
    你难道,就真的这么放心我?
    一缕未干的发轻轻的粘在少女细嫩的脖颈上,黑与白,蜿蜒向下,引人入魔。
    他伸手,触摸到她的脖子,羊脂美玉似暖似凉。
    他顿了顿,接着,将那缕乌黑的微微湿润的发抽了出来。
    发上似乎还有少女暖香的体温。
    他拿起,低头,在上面轻轻一吻。
    好梦,我的,晚致。
    屋外寒风凛冽,碧桃花却开得正艳,一只小狐狸铺开宣纸,蹲在屋顶上,然后一边翻开书一边用爪子在纸上按着“合”字。
    合合合合合合合合……
    呜呜呜,抄完一百遍才能睡觉……
    呜呜呜,宋小姐你一定要对爷的男人好点啊!爷的男人这前半生都对人没这么好过!
    呜呜呜,爷的主子已经孤独太久了!你可别离开他呀……
    呜呜呜,还要抄。
    合合合合合合……
    一天月光下,狐狸按爪,风动花香,枕边依旧,好梦留人。
    ——
    宋晚致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她微微侧身,看着那还有点微微凹陷的一半,心里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她低头微微失笑,然后站起身来,穿上衣服。
    旁边的耳房里已经备好了温水,宋晚致收拾之后,然后推开门。
    门外,苏梦忱站在那里,一只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碗,而他垂眸,正看着地下的小白。
    小白用爪子抱着一团宣纸,然后耷拉着脑袋乖乖的缩在苏梦忱旁边。
    宋晚致走过去,问道:“小白怎么了?”
    苏梦忱道:“昨晚的字没抄完。”
    小白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晚致。
    呜呜呜,昨晚抄着抄着睡着了嘛……
    宋晚致看着它那模样,笑道:“小白已经很努力,我们都睡觉了它还在写呀。”
    小白“嗷嗷”一叫,然后拼命的点头!
    苏梦忱看着它道:“那好,今天再抄一百遍。”
    小白抬起眼委委屈屈的看了自家的爪子一眼,然后用爪子抱着宣纸,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晚致忍不住想笑。
    苏梦忱端着那青花瓷碗,道:“饿了吗?先吃点暖暖胃。”
    宋晚致看着那清粥,只能双手接过,隔着青花瓷也能感觉到碗中的暖意来,她想要说谢谢,但是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
    此人厚重之意,若是道了谢,反倒显得异样的生分。
    吃了一碗粥,宋晚致便去找小夜。
    推开门,只见沉瑾站在床边,旁边放着水盆,他正拿着帕子笨拙而又轻柔的擦着小夜的脸,偏偏小夜在迷迷糊糊中还喃喃的道:“太干了,擦得我眼睛疼!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宋晚致走过去,接过沉瑾的帕子,道:“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吧,我来。”
    宋晚致将帕子又在水中打湿,然后替小夜擦脸。
    看着她到现在还红通通的脸,宋晚致忍不住叹息,真不知道这小姑娘昨晚喝了多少酒,明明和阿萱一样不胜酒力,却偏偏喜欢。
    擦干之后,宋晚致转头,却见沉瑾还站在旁边,她知道他恐怕要等小夜,于是便道:“你在这儿守着小夜吧,我去给她熬点醒酒汤。”
    沉瑾使劲的点了点头。
    宋晚致走后,小夜使劲的扒了扒自己的领口,豁出来那一截雪白小小的脖子,沉瑾站在那里,急忙将自己的眼睛转开。
    小夜有些烦躁的迷糊开口:“热,渴,二傻子,给为师倒水来。”
    到了迷糊中还不忘使唤人。
    沉瑾急忙去倒了一杯冷茶,凑到小夜嘴边,小夜渴得紧了,几下便喝得干干净净。
    沉瑾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一把被小夜抓住,然后,小夜迷迷糊糊的拿着自己的脸往上面贴,含糊的道:“嗯,好凉快,好凉快。”
    沉瑾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柔嫩的小脸滚烫的贴在他粗糙带着伤痕的手面,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诉的自卑和热意袭上心头,使得他拼命的想要缩回手。
    “不准动!”小姑娘撅着小嘴巴发脾气。
    沉瑾顿时不敢动,只能僵硬的立在那里,然后让小姑娘取凉。
    那一瞬,心潮起伏,有模糊的东西在脑海里闪过,带着无能为力。
    师傅。
    ——
    五个人便在这儿大院子住下了,相比于丞相府的那个小院,这个地方显然更大,反正本着白不住的心思,大家倒是住的心安理得。
    难得闲下来这些日子,宋晚致便和苏梦忱一起煮茶论道,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是做着最平常的事情,也仿佛被流光轻轻拂过心间。而沉瑾终于在多次之后,终于烤出了比小夜梦寐以求的烤全羊,那时候小夜欢喜的大大抱了一下沉瑾一下,弄得沉瑾面红耳赤的呆立在那里,然后看着小夜举着烤全羊飞奔向宋晚致。
    有时候时间就这么溜过去。
    一转眼,便到了花灯节。
    花灯节是昭都有名的节日,一共会举办七天,而那个时候,站在珈蓝塔上,俯视昭都盛景,就会发现整个昭都宛如一片火龙,而每年,住持昭都花灯节的官员,会在帝后观礼的第一天,令长安大街的人户按着要求挂求花灯,于是从珈蓝塔俯视而下,便会看见由花灯组成的字样,或者“国泰民安”,或者“大陈盛世”,或者“歌舞升平”,每年不同。
    而今年,虽然字样是“海清河晏”,但是各个楼人户都按照要求用不同颜色的花灯亮起来,于是,在帝后登上最高处的时候,长安大街在一片黑暗中指看到七色的四个字,轰然作响。
    帝后相对而笑,然后,“砰”的一声,旁边的神箭手射下了悬挂在半空中的彩球,而后,彩纸落下,在一片盛大的欢呼声中,整个昭都次第点燃各家的花灯,仿佛火海。
    花灯节小夜自然不会错过。
    小夜拉着沉瑾的手,在大街小巷穿梭,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梁国每年最盛大的是中秋月圆节,梁国的国力强盛,其实若论热闹和盛大,比陈国的这个花灯节还要办的隆重和热闹,但是她作为公主,从来没有机会彻底的投入其中,但是现在,却可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真的是开心极了。
    沉瑾就跟在小夜的后面,看着她笑得样子,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花灯节上自然悬挂了各种各样的灯谜,而最大的猜灯谜的地方就在黄鹤楼下,摆了足足上千个灯谜,而灯谜上面悬挂着无数个灯笼,只要猜对灯谜就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花灯。
    而小夜就站在下面,还在旁边的人纷纷猜测的时候便飞快的说出答案,看得旁边的人目瞪口呆。
    这小姑娘,不会是来搞破坏的吧?
    小夜戴着昆仑奴面具,笑盈盈的接过一盏又一盏的花灯,然后一股脑儿的塞给身后的沉瑾。
    沉瑾提着一大堆花灯紧紧的跟在小夜的后面。
    宋晚致出门的时候,抬眼一看,便觉得眼前灯火辉煌,别处那是千树万树梨花开,这里,却是千家万户灯如火,直到现在,才真正感觉到这样的盛况。
    小夜早就跑出去了,宋晚致和苏梦忱在慢慢的喝了一盏茶之后,方才出门。
    不过,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越到长安大街便越挤的不成样子,而今天珈蓝塔为了皇族留着,也就黄鹤楼位置好些,但是现在两人出去,那位置也就早被昭都的贵族和富豪给定下了。
    两个人在灯火辉煌中穿梭了片刻,被那种热闹慢慢的挤着。
    于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朝着偏僻处走去,来到洛河边上。
    此时洛河上都还是画舫,那些达官贵族有些便租了画舫,在一片灯海中游览,也是别有风致。
    苏梦忱看见角落里一叶小舟。
    因为那小舟太破,所以今天倒是没有人光顾,老大爷无聊的坐在那里,显出几分落寞来。
    他无儿无女,这一生,都在这洛河上渡过,此刻见了那般热闹,唯有遥望,却难免有几分萧瑟。
    苏梦忱走过去,然后问道:“大爷,将你的船租给在下如何?”
    那大爷看了苏梦忱一眼,然后道:“年轻人,是你呀。”
    这人坐过他几次船,一身布衣,倒是有些印象,他眼睛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影影绰绰的少女一眼,然后道:“你这个小子,给人家姑娘租这种船,真不怕人家姑娘跑了呀?”
    宋晚致在远处听得微微低下了头。
    苏梦忱笑笑,从怀里掏出钱来,却不料到那大爷将手一挥:“算啦算啦!你这个穷小子也不容易!你会撑船吗?”
    苏梦忱点了点头:“会一点。”
    那大爷点头道:“那好。我去花灯节转转,你游玩完了给我撑回来便是。”
    说完一甩手,直接就走了。
    宋晚致看着大爷远去的背影,心中暗笑,这大爷,可真大方。
    宋晚致走过去,苏梦忱站在船上对着她递出手,
    宋晚致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被他轻轻牵着踏上小舟。
    苏梦忱看见船篷里放着半旧的蒲团,便拿过来放在船上,让她坐下。
    他拿起竹竿,然后在水里轻轻一撑。
    竹竿戳破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笙箫别梦里被模糊了的曲子,仄仄平平波澜起伏。
    小舟破开水面,在一片华贵画舫间穿过,男女之声闹哄哄的,有人站在二层的画舫往下看去,便看见在一片画舫中异样惹人注目的小舟。
    “哈!来看来看,这小舟也来游船!”
    “哈哈哈……”
    然而小舟上的两人倒是毫无感觉,就这样向前。
    两人渐渐地远离了此处,向着更偏僻的洛河深处行去。
    靠近长安大道的那片洛河很热闹,而两人渐渐的靠近那座大桥,除了两边的灯火,却只能听闻遥远处那热闹的人声。
    苏梦忱将竹竿一放,然后任凭这小舟以不可察觉的速度随着河水流动。
    宋晚致往旁边让让,苏梦忱便在她旁边坐下。
    宋晚致抬头一看,只看到整个昭都的天空都映红了半边,长安大街那边尤盛。
    而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长桥上突然间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接着,便是小姑娘们的清脆的声音。
    “我们便在这儿放吧。”
    “这地好,其他都没地方放了。”
    宋晚致还在想他们放什么,便听到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道:“阿妮,你在这上面写什么呢?”
    “不准看!”另外一个小姑娘羞恼的声音。
    “哈哈哈!一定是写的你的刘哥哥吧。怪不得去月老庙偷偷求了这花灯……”
    “才不是!”
    “那么,给我们瞧瞧呗!”
    “不,不!不许抢……”
    宋晚致正在笑,想着这些小姑娘人如此单纯美好的情致,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明晃,一伸手,接住了掉下来两样东西。
    她接住了孔明灯。
    旁边的苏梦忱接住了一支笔。
    两人抬头一看。
    站在长桥上的小姑娘探出脑袋,看到了桥下面的两人。
    小姑娘们齐刷刷的红了脸。
    宋晚致不小心听到这女儿家的心思,干咳一声,她托起孔明灯道:“你们从那边下来,我将这灯和笔还给你们。”
    “不,不用了。”羞红了脸的小姑娘结结巴巴的开口,然后扯着姐妹们的衣裳,飞快的逃了。
    宋晚致失笑。
    这些可爱的姑娘呀。
    她低头看着那画着精致花样的孔明灯,还有小姑娘用簪花小楷写的一首小词。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灯该怎么办?
    苏梦忱站起来,含笑道:“那我们两人放吧。”
    宋晚致看了看那花灯,若不放那肯定是浪费了,于是点了点头。
    苏梦忱将笔递给宋晚致。
    宋晚致一愣,接着便拿起笔,想了想,最终在孔明灯下角,写下了“宋晚致”三个字。
    清奇飘逸,自有风骨。
    苏梦忱拿出火折子,然后从下方点燃火苗,将灯面转了转。
    宋晚致急忙拿住另一边。
    苏梦忱看了那上面字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拿过笔,看了对面那个小心温柔拿着孔明灯的少女一眼,然后,宛如游龙,珍而重之的在“宋晚致”旁边写下三个字。
    ——苏梦忱。
    宋晚致,苏梦忱。
    晚致,吾心悦你,知否?
    手微微一松,孔明灯瞬间飘了起来。
    宋晚致看着那冉冉升起的孔明灯,轻轻的笑了笑。
    她哪里知道,这小小的孔明灯上,曾经寄托了一个人的千回百转。
    吾心悦你,在你不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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