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巨大的旋螺式水晶灯将整个宴席厅照得璀璨辉煌。
    宴席厅的宾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所有人都披着高贵优雅的外衣,即使景纷纷此时几乎要抓狂,声音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音量。
    景老夫人听见她的话,不高兴了,“我觉得游原挺好,配你绰绰有余,今晚你哪儿都不准去,听见没?”
    景纷纷想象一下,万一真跟鹿游原在一起了,然后两人一吵架,他就哭鼻子……
    “咦——”景纷纷光想想就忍不住打寒颤,“奶奶,算了吧,我答应您,以后好好相亲行吗?一定跟人好好聊,争取把人生聊出一朵花来。”
    “冲你这不正经的话我就不能信你。”景老夫人用力戳了下景纷纷的脑门。
    正说着,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婴儿啼哭,景老夫人一阵心疼,那小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还不满六个月的孙子。
    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闻人喜抱着哭闹的祜祜往休息室走,景逸手里拎着闻人喜的包,搂着她过去,贴心地帮她推开门。
    景老夫人知道祜祜是饿了,有景逸在,她没有过去打扰那一家三口。
    刚要收回目光,耳边景纷纷幽幽一叹,“二婶真幸福。”
    景老夫人拿眼瞪她,“你可别给我跟你二婶学,今晚你要是敢借口躲出去,我就让你爸打断你的腿!”
    景纷纷:“……”
    时间越发接近十一点。
    叶倾心把三个小家伙聚到一起,有服务员进来把最前头的一张桌子收拾出来,铺上大红色的桌布,然后摆上三套红木雕成的抓周乐,每个都只有一周岁小孩的拳头大小,坠着红色中国结。
    景纷纷被景老夫人念叨了半个多小时,见状赶紧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大外甥们要抓周了,过去看看他们都抓什么。”
    直径三米的大圆桌,围了一圈人。
    古时候让小孩抓周,是为了测卜小孩的志趣、前途以及要从事的职业,现在的父母都没有那么迷信,不过还是有很多家长愿意让小孩周岁抓周,以助孩子周岁欢乐之兴。
    众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被放在桌面上的三个小家伙,等着看景家三公子会对什么感兴趣。
    景博渊本来站在叶倾心旁边,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跟叶倾心说了一声,走到旁边接电话。
    是季临渊打来的,表达孩子周岁不能到场的歉意,景博渊知道宋羡鱼生了个儿子,现在正在坐月子,季临渊又是出了名的宠老婆,听说现在把办公的地点挪到家里的书房,能推的应酬都推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地照顾宋羡鱼。
    景博渊以前或许不能理解,认为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当以事业为重,现在有了妻儿之后便也深切地理解了,没有丝毫责怪,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桌子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景博渊回到叶倾心旁边,叶倾心朝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桌上,暮暮安静地坐在那儿,跟一尊小佛似的,右手紧紧攥着王亥算,年年和朝朝却是站在桌子上走来走去没个消停,高兴得手舞足蹈,都一手拿着财满星,一手拿着食神盒。
    王亥算,意喻易商好商,商界巨子。
    财满星,意喻命中有财,一生富贵。
    食神盒,意喻口中有福,享尽美味。
    照这么看来,暮暮将来是劳心劳力赚钱的命,年年和朝朝是花钱和享福的命了。
    叶倾心这么一想,就有点心疼暮暮了,景博渊却握住她的双肩,儒雅淡笑:“小孩子闹着玩的游戏,不必当真。”
    本来还有专人计时,记录小家伙抓着哪个抓周乐的时间最长,结果,小家伙抓到心仪的‘玩具’就不撒手了,倒也省去了记录时间的麻烦。
    宋羡鱼和季临渊没来,季念鱼倒是跟着季老夫人过来了,她现在快两周岁,正是最喜欢出来见识新鲜事物的时候,她本来乖巧地跟在季老夫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迈着小短腿走到桌子边,小小的个子还没有桌子高。
    “那个,那个,念念要——”她一面把住桌子边缘踮起脚尖,一面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肉手指着暮暮手里的王亥算。
    季念鱼穿着小衬衫和蛋糕裙,头上扎着简单的丸子头,瓜子脸大眼睛,卷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皮肤雪一样白,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小小年纪,已经是个正经的美人坯子。
    暮暮表情十分平静地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手里攥着王亥算,丝毫没有要慷慨赠送的意思。
    两个小人儿僵持了片刻,季念鱼粉红色的小嘴一撇,两只灵动的大眼睛里迅速氤氲上水雾,泪珠子形成,眼见着就要掉下来。
    季老夫人赶紧上前要把她带过来,年年看了暮暮手里的‘玩具’一眼,然后丢下手里的食神盒,抓起王亥算扭着小屁股走过来递给季念鱼。
    季念鱼泪眼朦胧地看过来一眼,倔强地非要暮暮手里的那个。
    暮暮淡淡地又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影留给她。
    季念鱼明显愣了一下,旋即金豆子掉下来,她也没有像别的小孩哭闹时那样扯着嗓子嚎,只安静地掉着小金豆,小模样委屈又楚楚可怜,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让人更加心疼。
    “暮暮,念念姐姐喜欢你手里的玩具,我们给念念姐姐玩一会好不好?”叶倾心弯着腰和暮暮平视,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
    年年好心被无视,表情顿时就有点忧郁了,不蹦也不跳,站在那里看向自己的母亲,希望得到母亲大人的安慰,谁知母亲压根没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于是更忧伤了。
    叶倾心还在跟暮暮商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希望他把‘玩具’借给季念鱼玩一会的愿望。
    她不认为别的小孩哭闹,就一定要强迫自己小孩把东西让出去,那东西本就是暮暮的,给不给都是他的权利。
    作为大人,不该剥夺孩子对自己物品的处理权,大人可以跟孩子商量,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孩子的手上。
    暮暮显然不是个轻易会改变想法的人,叶倾心跟他商量了好一阵,他就看着她,也不把王亥算交出来。
    叶倾心转头看向景博渊。
    景博渊走到还掉着金豆子的季念鱼身边,弯腰把她抱起来,轻轻擦去她肉嘟嘟的小脸颊上的泪痕,低声说着哄小孩的话,成熟稳重的脸上流露着属于长辈的和蔼,莫名有股吸引异性的魅力。
    季念鱼本就喜欢景博渊,一来的时候还缠着他抱了一会,现在又被他抱着,季念鱼很快就止住了金豆子,只是看向暮暮的小眼神,透着几分怨怼。
    小插曲很快过去。
    将近十二点,宴席快开始的时候,宋久姗姗来迟。
    她送上给小家伙的礼物,连声道歉:“我上午要录歌,出发晚,路上又堵车,来晚了很抱歉。”
    叶倾心知道她好不容易获得出专辑的机会,自然不会介意她的迟到,微笑道:“小孩子过生日也没什么要紧,你赶不过来也没关系,工作要紧。”
    “那怎么行,凭我们俩的关系,我肯定要来啊。”宋久下了车一路跑过来,说话间气息还没喘匀。
    叶倾心这边,也就宋久和窦薇儿两个好友过来,安排在别的桌都不太合适,跟景博渊一商量,安排他们坐在景家这一桌,让她们跟自己坐在一起。
    十二点,宴席准时开始。
    推杯换盏,酒过一巡,叶倾心跟景博渊挨桌去敬酒。
    宋久挺自来熟的,对桌上的人本来就有些印象,叶倾心挨个认真给她介绍过一遍,她一口一个‘奶奶爷爷、叔叔婶婶’的,叫得很是亲热。
    窦薇儿性子跟她差不多,只是现在……一直追随在她身上的那两道视线让她实在不自在,知道过来周岁宴会遇到贺际帆,却没想到他会这般毫无遮掩地看着她。
    “大哥,你在看什么?”贺云宵发现自家大哥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窦薇儿,贺云宵心头一惊,难不成大哥也瞧上了窦薇儿不成?
    窦薇儿长相明艳,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越看越惊艳的那种类型,食色性也,正常男人看到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很容易就产生性趣。
    “大哥,我正在追薇儿,你知道的,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不会想跟你弟弟抢女人当第三者吧?”
    闻言,贺际帆收回视线,侧目斜向贺云宵,“谁是第三者,现在下结论尚早。”
    贺云宵:“……你什么意思?”
    贺际帆却没有再说,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没有走近道,而是饶了一圈,从景家那桌经过,站在窦薇儿身后,跟景家的长辈一阵寒暄,微凉的裤腿布料有意无意地扫在她裸露的胳膊上。
    窦薇儿低着头,悄悄将胳膊往身前藏了藏,努力忽视身后那人带给自己的紧绷感。
    “薇儿,你怎么了?”宋久看出窦薇儿的异常,凑过来关系了一句。
    窦薇儿摇头,“没什么。”
    宋久也没再问什么,转头去看叶倾心,恰好看见她和景博渊正在敬酒的那桌有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宋久眼睛发着光。
    窦薇儿听见了,边问:“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叶倾心和景博渊已经敬完了那一桌,程玉侬正跟旁边的人接耳说着什么,俊脸上的笑容被头顶的灯光照得煜煜生辉。
    窦薇儿不知道宋久说的是谁,余光瞥见从宴席厅门口进来的贺际帆,顿时失去再问的兴趣,拿着筷子从面前夹了块盐焗蚝,低头吃起来。
    贺际帆进来就看见那抹红裙,全场穿红裙的不止她一个,可,她却是最显眼的那个。
    皮肤奶白,卷发垂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妩媚娇嫩的气息,他瞧见好几个男人都一脸垂涎欲滴地盯着她瞧,眉头不禁皱紧。
    窦薇儿这种长相,不像叶倾心那样清纯干净,让人看了会由衷生出娶回家好好宠着的想法,窦薇儿这样的,更容易成为猎艳男人的玩物。
    贺际帆最初,也是这样的心态,玩玩而已,从来没想过要娶回家,后来穷追不舍,也不过是迷恋着她的身体带来的*蚀骨。
    现在,他却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贺际帆站在露台上,靠着围栏点了根烟,视线穿透玻璃,落在那抹红裙上。
    第一次和窦薇儿睡了之后,他震惊于她的身体给他带来的欲仙欲死的体验,他阅女无数,精于床笫之事,也有过许多*的时刻,却没有人像窦薇儿那样,让他生出下一秒死在她身上都甘愿的荒唐念头。
    之后,碰到的任何女人,都让他觉得寡淡无味,提不起性趣。
    如今仔细算算,第一次与窦薇儿发生关系之后,他居然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这对惯于流连花丛的他来说,显得那般不可思议。
    一根烟到底,贺际帆随意地把烟头踩灭在皮鞋尖,又点了一根。
    视线里,贺云宵走到窦薇儿身边,举止亲密地靠在她身边,贺际帆心底猛地就升腾起压不下去的怒火。
    直起身体,他嘴里咬着烟,大步走回宴席厅。
    窦薇儿鼻子里闻到贺云宵身上的香水味,不禁皱起眉,继而,想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宴席接近尾声,很多人离席向其他人敬酒,宋久一瞧见程玉侬身边的人端着酒杯离席,就起身去了那边,现在正跟程玉侬谈笑风生。
    贺云宵坐在宋久之前的位子上,故意把椅子拉得靠窦薇儿很近,跟景家长辈说话的时候,身体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往窦薇儿那边倾斜。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几位长辈倒也没有介意他的轻浮举止,年轻人嘛,尤其是像贺云宵这样二十多的年轻人,遇到喜欢的女孩难免不够持重。
    加之窦薇儿是叶倾心的好朋友,长辈们自然而然将她摆在和叶倾心差不多的位子上,曾经景老夫人还想将人家介绍给程如玉,自然对窦薇儿是有几分喜欢的。
    贺云宵长相、家世、学识都上乘,他中意窦薇儿,长辈们喜闻乐见。
    景索索咧着嘴朝这边笑,“贺二哥,你知道我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贺云宵正在夸景老夫人的翡翠手镯,听到这话忍不住太阳穴一跳,他虽然交的女朋友多了些,可每一任都是真心相爱,被景索索这么以偏概全地一说,显得他特别滥情和花心。
    没等他回答,景索索又说:“我这人呢,最大的缺点就是别人越不想提什么,我越是要说,比如,你那个未成年的前前前前女友的事……”
    贺云宵:“……”
    景索索见他脸色难看,笑得眼睛都弯没了,不过也没有继续说,她对曝光别人的*不感兴趣,她就是喜欢看贺云宵吃瘪的表情,大快人心,哈哈哈!
    贺云宵看向窦薇儿,“你别乱想,索索说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第一任女朋友,那时我们刚高二,年纪小,处了两年,高考结束就分开了,很纯洁的男女朋友……”
    窦薇儿一笑,正要说什么,贺云宵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脸色微微一变,跟窦薇儿说了句:“我先接个电话。”然后接听,同时起身。
    “爸……”
    这是窦薇儿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贺云宵的爸爸找他什么事,贺云宵走开之后就没再过来。
    窦薇儿不经意转头,能看见露台上贺云宵跟一位很威严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对而立,两人表情严肃,似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
    收回目光,无意地扫过贺际帆所在的位置,贺际帆靠在椅背上,夹着烟的那只手端着酒杯,跟身边的人碰杯,他的衬衫袖子被卷起,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他腕部的手表高端昂贵。
    似乎是某种感应,他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窦薇儿心头一紧。
    但旋即,她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
    和他分手一年多将近两年了,她的心态与当初早已有了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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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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