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原本想让卫晞也回避一下呢,现在一看,不必了。
    屏退了殿内其他人,明德帝才把自己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好的礼物给拿出来。
    手里托着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盒子递到宗胥面前,“这是你娘她留给朕的唯一一件东西。”
    宗胥闻言一怔。
    “打开看看吧。”
    卫晞也好奇会是什么,不过她的座位正好跟宗胥对着,索性悄悄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宗胥身侧的座位坐下,还自己挪了挪座位。
    明德帝眼角余光看到她的动作,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算是猜到这两个人的日常相处是个什么模样了。
    宗胥接过明德帝递过来的盒子,盒子上有一道暗锁,不过已经被解开了,只需要打开盖子就好。
    宗胥却迟迟没有动。
    明德帝和卫晞也都静静在旁边等着。
    杯子里的茶慢慢凉透,卫晞倒掉茶水又倒了一杯热的。
    宗胥抿了抿唇,屏住呼吸把盖子给打开。
    卫晞端着茶杯忙探了探身子看过去。
    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就是一愣。
    “这是,玄武?”
    龟背蛇身,放在盒子里也就半个巴掌大小,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雕成,黑中泛着青金色,雕工有些朴拙,但很有神韵。
    明德帝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娘她出身大雍东部最为神秘的部落天河水部,皇上应该是早就知晓吧?当年,天河水部部族族长横渡天河送了您娘来大雍和亲,你娘她的嫁妆就只有这么一个石雕玄武。朕找石匠异人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看出这石雕玄武有何稀奇之处,就一直存放在国库中。朕也知你对朕和朕的后宫唯一的牵挂,恐怕就只有你娘的东西了,那这石雕玄武就当做迟来的生辰礼物,送给皇上吧。”
    “多谢父皇,”宗胥把盖子合上,对上明德帝有些怅然的眼神,眉梢微动了动,“这份礼物甚合我心意。”
    从永寿宫出来,卫晞看看有些沉默的宗胥,“陛下。”
    “嗯?”
    “你可有想过天河水部的部族族长为何送你娘她来大雍和亲?明明大雍跟天河水部中间隔着天河这道天堑,天河水部又一直沉寂不曾出过任何争端,大雍也不会耗费太多的兵马去横渡那条天河,所以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大雍和天河水部,为何突然要和亲?”
    宗胥摇摇头,“我想过,但想不出原因。这世上能知道答案的,应该就只有那位不知道还在不在世的天河水部部族族长了。”
    卫晞:“但想要见她,就得横渡天河。”
    “是啊,”宗胥苦笑了一声,“这注定是个无解的答案了。”
    卫晞指了指宗胥手里的小盒子,“陛下,等回去后,那个石雕玄武能让我研究研究么?”
    宗胥点点头,把盒子递过去,“怎么想着研究它?”
    “我总觉得这唯一的一件嫁妆会有点用。”
    回到凤仪宫,卫晞先让宗胥去沐浴,自己则是托着盒子走到窗前,坐好后郑重把它打开。
    沐浴在月光底下,卫晞就发现原本在屋子里面看到的黑色泛着青金色的石雕玄武的龟壳,这会俨然褪去黑色,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青金色。
    小七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皇后娘娘快趴到桌子上的姿势,“娘娘在看什么呢?”
    卫晞瞬间直起身子,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扭头朝她看过去,“小七,你去拿一个小镜子过来。”
    小七脚下一拐,走到另一边的梳妆台前,翻了一会翻出来一枚小镜子,走到卫晞面前递过去,“娘娘。”随即就发现了卫晞面前的东西。
    “这乌龟······”
    卫晞接过小镜子,听见她的称呼瞪过去一眼,“什么乌龟,这是玄武。”
    小七:“······娘娘恕罪,属下眼拙。”
    卫晞拿着小镜子在石雕玄武的周围借着旁边的蜡烛把光折射到石雕玄武的身上,小七还没退开,就看到堪称神奇的一幕。
    “娘娘,这玄武是用什么雕成的,龟壳居然是青色的,这里面有好多金色的小点点啊。”
    卫晞想说她要是知道的话也不用对着这玄武看这么长时间看得眼睛都疼了。
    “你去给我拿一叠纸和笔过来。”
    “一叠?”
    “对,越多越好。”
    小七领命出去,没一会抱了手掌厚的凤纹纸进来,还有一套卫晞常用的笔,“娘娘,这是宫里所有的纸了,若还是不够,明天属下再让人送来一些。”
    卫晞挑了一个硬毛细笔出来,又抽了张纸放在右手边,闻言点点头,“送吧,多送点。”
    小七领命下去。
    宗胥披着寝衣出来的时候就见着卫晞左手拿着小镜子,右手拿笔写个不停,间或还挪一挪桌上烛台的位置,忙得不亦乐乎。
    他走过去才看到桌上还有个眼熟的石雕玄武,还是龟壳变了颜色的石雕玄武。
    看了一会也没能看明白卫晞在做什么,他只好问道:“晞晞这是在做什么?”
    卫晞听见头顶的声音了,没理他。
    等到把数字给算出来,她才放下笔,指指那个玄武,“陛下看它,颜色变了。”
    宗胥点点头,看了眼窗子外头照进来的月光,又看看那烛台和镜子,“它的龟壳遇到光会变颜色,嗯?里面还有金色的小光点。之前在永寿宫的烛台旁打开的时候还只是隐隐泛着青金色,莫非它是被月光一照才会变颜色?”
    卫晞轻嗯一声,“现在可以确定,这龟壳在月光底下颜色会变得很彻底,在烛火的光下只能隐隐看出青金色,就是不知道在太阳光底下,还会不会变颜色了。”
    “明天放太阳底下一照就知道。”宗胥点了点被卫晞画得密密麻麻的那几张纸,“不过这又是什么?”
    “我想算算这些金色的小光点有没有规律。不过太多了,一时半会恐怕算不完。”
    宗胥:“······”
    “皇后,”他把手覆在石雕玄武上,“你该去沐浴就寝了。”
    卫晞愣愣抬头,“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过半了。”
    卫晞本来还准备拿起笔接着算,闻言起身,“那我去沐浴。”
    宗胥等卫晞走后,把桌上的东西一一规整好,最后拿了一张写满了各种符号的纸,看了一会就放下不再勉强自己了。
    目光随之又落在那块石雕玄武上。
    世人皆说天河水部神秘莫测,数百年来从没有人能渡过天河。
    但他觉得,自家的皇后比天河水部还要来得神秘。
    他家晞晞的天魂,又是来自一个什么样奇妙的地方呢?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等到浴房里传来动静,宗胥见怪不怪熟门熟路起身走到浴房里,把他家又一次在浴桶里睡过去的皇后给轻轻抱起来。
    套上寝衣,擦干头发,熟练地做完这些,这才把人放到床上,自己也熄了蜡烛跟着躺下。
    **
    第二天的阳光很明媚。
    卫晞把那座石雕玄武放在正午的太阳底下,静静看了一会,见它还是黑乎乎一片,最后得出结论。
    “太阳光对它无效。”
    卫晞忍不住拍了下自己额头。想着那以后要是想要计算龟壳里的那些小金点分布的规律,莫非就只能在月光底下的时候才能算?
    那得算到猴年马月去,况且也不会每天晚上都有足够亮的月光能够让她看清所有的小金点。
    难题横亘在眼前,卫晞忍不住仰头望了望天。
    咬牙发狠,她还就不信解决不了了!
    下午卫晞陪着宗胥一起批奏折的时候就说了自己遇到的这个难题。
    宗胥听完了沉默了一会,“非算不可吗?”
    卫晞点点头,“我觉得它真的会有用。”
    对上卫晞有些执拗的目光,宗胥抿抿唇认真想了想,“能把那些金色的小点拓印在纸上吗?”
    “不行,”这个办法卫晞也想过,“纸只是一张平面,只能画在一个面上的金点,但龟壳并非并非只是一个面,它不光不平,两个光点有可能从上方看是一个,从侧面看则是一上一下的两个,纸做不到这些。”
    “那若是不用纸呢?”
    “不用纸,”卫晞喃喃重复了一声,“那有什么东西,不要求是无色的,但得是透明的,还可以在里面的任何位置点上我想要的金点呢?”
    她说着目光有油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水上,看着里头的茶叶沉沉浮浮。
    宗胥也顺着卫晞的目光看到茶杯里。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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