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此刻有些凌乱。
    正在里头看诊的两名太医看见进来的宗胥,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宗胥朝他们俩抬了抬手,人已经走到了床榻前。
    这还是他从那日皇子夺嫡混战之后,第一次见宗钰的面。
    原本的丰神俊朗已经变成现在的形销骨立。
    整个人躺在那,只能听见时不时发出来的粗重喘息。
    “闲王看诊结果如何?”
    跟过来的两名太医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老些的拱手道:“回殿下,闲王受的风寒牵扯到还未痊愈的肺部,现在人已经昏迷了三个时辰,灌不进汤药,只能金针刺穴,用以吊命。若是过了今晚还未醒,怕是······”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哪有不明白这未尽的意思的。
    常月凝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慌乱之间扶住了桌子,手指甲不小心磕到桌面上,顿时崩掉了半块指甲,一阵钻心的疼。
    宗胥看着回话的那名太医皱了皱眉,“你们这十多个太医,全都是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到?”
    那太医噗通一声利落跪下去,“卑职无能。”
    “那就去找民间大夫。”宗胥说着看向门口,“罗生。”
    “属下在。”
    “去寻尚京城中的名大夫,速带来闲王府给闲王看诊。”
    罗生顿了顿,“是。”
    常月凝也上前来福了福身,声音里多了一分真切的感激,“多谢太子殿下。”
    宗胥目光落在她身上,也看到了她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指了个太医过去包扎,自己先出了卧房,在偏厅的主位上坐下。
    对上宗尧看过来恨恨的目光,只抬了抬眼帘淡淡一眼看过去,就把人给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了。
    罗生带了一众护卫出了闲王府后就兵分几路,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尚京城稍有名气的大夫都给请过来了。
    宗胥就在偏厅里坐着,看着大夫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去又摇着头出来,目光落在还候在门外的一道青袍身影上。
    他认得那是晞晞姐姐的夫君,也是治好了耀国公腿的人。
    “罗生,先带杏林堂的温大夫进去看看。”
    “是。”
    温久章温大夫是他自己带人去请来的,罗生自然是认得人,直接走上前,“温大夫。”
    温久章忙转身拱手,“罗护卫。”
    罗生侧身避过了这一礼,这可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姐夫,他哪敢受这一礼,“温大夫,还请先行随在下进去看诊。”
    温久章看了眼排在自己前面的人,紧了紧手里的药箱,“好。”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候在外面的大夫不由对视了一眼。
    方才那些个大夫进去又出来,顶多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摇着头一脸无奈地出来,这次怎的过了这么就还未出来。
    宗胥原本端坐着,这会也不由站起了身,目光落在卧房的门口。
    又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方才看到一抹青袍身影手里拎着药箱从里面出来,这回却是没有直接被带走,而是被罗生领到了宗胥面前。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温大夫请起,可是找到了治疗闲王的办法?”
    “回太子殿下,闲王殿下乃肺气阻塞,草民方才用了金针过穴把肺气打通,现在只看闲王殿下什么时候醒来了。只是闲王殿下此次亦是元气大伤,身体更虚弱了,今后还要更加仔细将养这,若是再发生一次今日这般的状况,怕是大罗神仙难救了。”
    “有赖温大夫医术高超,多谢。”
    “草民不敢。”
    等到偏厅里的大夫都散尽,常月凝从卧房里出来,直接走到宗胥面前跪了下去,“这次闲王他多亏了太子殿下,请受常氏一拜。”
    宗胥这回倒是没有拦住他,“既然闲王已无事,那孤这便走了。”
    常月凝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那道淡金色的背影离开,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她一直都没有看懂过这位太子殿下。
    今天这件事若是换成她,怕是也只会是过来探望一下装装样子,断不会这般大费周章请了全京城的大夫过来。
    她虽不曾刻意去调查过这位太子殿下的过往,但从皇后和宗钰那里,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这母子俩做过的事。
    这位太子殿下母妃被打入冷宫甚至是她的死,都跟皇后脱不了关心。
    而在太子殿下年少时,宗钰更是暗示过他那几个弟弟,对这位多有苛苦。
    这对母子做过那样的事情,要换成是她,一朝得势,怕是会立刻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可这位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什么。
    不对。
    常月凝突然肩膀颤了颤。
    她想到一个可能。
    皇后和宗钰这一生都在为皇位汲汲营营,到头来却都落了个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下场,而曾经被他们百般折辱的那个人,现在却已经在一步步走上那张至尊之位,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位从指间溜走,什么都做不到,这对于皇后和宗钰来说,说不得应该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那位太子殿下,是否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呢?
    但成王败寇,现在他又救了宗钰,也是事实。
    常月凝这会心头难得成了一团乱麻,直到手被轻轻拉了拉,“娘亲,你的手怎么被包上了?是不是受伤了?是那个人打伤你的吗?”
    常月凝低头看向正一脸关切又愤怒地看着她的儿子,摇了摇头,“不是被那人打伤的,是娘不小心把手碰到桌子上碰伤的。还有,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像今天这般无礼了。”
    “可是他害了父王受伤的。”
    “不是他,”常月凝面对儿子难得沉下脸,“尧儿,你记住,你爹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并不是方才那个人错。或许你现在不明白娘为什么会这么跟你说,但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以后在见到太子殿下,若你还是如今天这般任性,娘就真的狠心让你面壁思过了。”
    宗尧被常月凝冷下来的面色吓得缩了缩脖子,瘪了瘪嘴到底没敢哭出来,“尧儿知道了。”
    常月凝这才摸摸宗尧的脑袋,朝他露出一抹笑来。
    不过经此一事,常月凝到底对宗钰这边伺候的人又上心了一些。
    这次是侥幸,下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出了闲王府,罗生跟在宗胥身后,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殿下,闲王那个样子一看就是下人不尽心造成的,他这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尽心尽力了,您怎么反而上心了呢?”还召集全尚京城的大夫,他方才接到命令的时候都差点傻了。
    “快过年了。”
    罗生听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
    过年之后很快就是登基大典,登基大典之后就是封后大典,太子殿下这般,莫非是嫌,晦气?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罗生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真诚地建议道:“殿下,要不派两名老太医常驻闲王府吧?”
    宗胥看了一眼,转身上了车驾。
    罗生挠了挠后脑勺。
    方才那道眼神,是同意他的提议,还是不同意呢?
    **
    次日一早。
    两辆看起来很是低调的马车停在了玄武大街上的天衣阁门口。
    陈青旖刚迎上来,见着前面马车里下来的人就是一愣。
    “这位公公?”
    无欢扬了扬手里的拂尘,“杂家是奉太子殿下,来接一位叫言梦的姑娘入宫,负责为卫三小姐缝制封后大典上穿着的喜服,还请这位小掌柜把言梦姑娘请出来吧。”
    陈青旖好不容易回过神,“还请公公稍候,我这就把言梦给叫出来。”
    说完她就颠颠跑上了三楼,敲响了走廊尽头一扇房间的门,“言梦姐姐,言梦姐姐,你在吗?”
    这会言梦刚刚起床洗漱好,听见这一连串的敲门声也顾不得头发还没挽好,忙起身去开门,“这是怎么了?”
    陈青旖一进门就抓住了言梦的衣服,“言梦姐,咱们店里来了位公公,说是奉太子殿下命令来接你进宫,去给小姐缝制嫁衣的,你知道这回事吗?”
    言梦听得一怔,“这么快?”她说着忙拿了放在梳妆台上的簪子三下五除二把头发挽好,又拿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包袱背上,边带着陈青旖往楼下走边道:“昨天小姐身边的小七姑娘过来跟我说了,说尽量让我把小姐的婚服设计得舒服且轻便些,不过我也没想到宫里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她连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原来昨天小七姑娘过来是说这个的,言梦姐你也不提醒我一声,我方才看见那位公公都呆住了。”
    言梦轻咳一声,“那什么,我昨天也是有点激动,给忘了。”
    两人说了已经下楼来到大厅里,就见着那位面白无须的少年公公正在大堂里站着。
    言梦忙过去行礼,“见过公公,小女便是言梦。”
    无欢侧了侧身,看了眼言梦身上的包裹就知道那位卫三小姐应该是已经打过招呼了,“言梦姑娘折煞杂家了,马车已备好,若是言梦姑娘收拾好了,还请随杂家进宫吧。”
    言梦悄悄摸了摸肚子,“有劳公公。”
    等到坐上后面那辆空的马车,言梦就看到了车厢角落里放着的食盒,打开后就见里面已经放了满当当的早点。
    顿时眉开眼笑。
    看来太子殿下跟小姐真的很像,都真的太贴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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