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久负盛名的先生一起收徒,在自己人看来平平静静,但其实大雍的各大书院都在密切关注着。
    等到舒一池,牧云开和何曦真纷纷返家报喜,其他人的报喜书信也陆续送到家里,各大书院也跟着沸腾了。
    无数本来将信将疑的学子纷纷奔走相告,有自认学识不差的,已经自发去找先生帮忙写推介信了。
    当然,这推介信也不是谁来找都给写的,各大学院中负责书写推介信的大多都是那五位先生中其中一个的弟子,写推介信之前,他们自己已经先给找过来的学子考核过一番,考核过了的,才会写上这一封相当于半只脚迈入最高学府的推介信。
    但无疑这几人的通过考核成功拜师给了后来的学子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上钦州,燕都,何府。
    刚回家的何曦真这会已经受到了不亚于众星捧月的待遇。
    何父何母看着站在面前一身青袍丰神俊朗的儿子,连说了数个好字。
    等到下午,得知何家何曦真拜了五位先生为师,过来何府拜访的人已经是不计其数。
    全都是家中也有学子的人家。
    过来拜访的目的一是恭喜,等恭喜过后,话里话外就是拐着弯打听何曦真是怎么通过那五位先生的考核了。
    谁不想自家孩子也跟何曦真一样。
    只要能拜那五位先生为师,就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
    对于这个,何家众人还真的不知道。
    送走了连绵不绝的来客,何家二叔也看向大侄子,“曦真,你堂弟他也去找他先生写推介信去了,自家人也不能说?”
    面对一众亲友殷切的目光,何曦真依旧是坚定摇了摇头,“二叔,这是先生们定下的规定,决不能透露这场考核中的细节。侄儿只能跟堂弟说一句,只要品性上佳,先生们的考核其实一点都不苛刻。就像这次,我们这一批一共十个人,只淘汰了一个。”
    何家二叔琢磨着‘品性上佳’这四个字,一时间只觉得太过笼统,但见何曦真一脸‘我真不能再说了’的表情,只好把继续询问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了舒一池和牧云开的家里。
    大雍推崇文人,但能被大雍一众文人雅士所推崇的,也仅有那么寥寥几人。
    现在那么寥寥几人聚在一起还公开表示要收徒了,现在又有了确切的收徒消息,可不就另文人雅士们趋之若鹜了么。
    先生只有五位,大雍的学子们却是多不胜数,谁不想成为五位先生徒弟中的其中一个。
    又送走一波前来讨教通过考核办法的亲戚,舒一池已经暗暗有些后悔亲自回家报喜了。
    牧云开那里同样有这么个想法。
    **
    越州,涿亭郡,钟家村。
    钟家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不过作为大雍肥料的率先受益村,之后又有了种植棉花的途径,钟家村的百姓们不说家家已经富裕起来,但也能维持着吃饱穿暖,家中还能留下一些余财。
    有了余财,百姓们自然是想着能够去送自家的孩子去私塾念书。若是有念书的天赋自然是好,保不齐以后参加科举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天赋不好也能识上几个字,总会有用。
    钟家村里,若论谁最有念书的天赋,首推的便是钟老二家的钟启晨。
    钟启晨原名并不钟启晨,而是叫钟二柱。因着在读私塾的时候就被私塾里的先生发现了他念书上天赋,他的私塾先生便给他改了名字,让他试着去考越州书院。
    那一年他十二岁。
    这个年纪考越州书院有些早了,其实就连私塾先生对于钟启晨能不能靠上都觉得玄乎,但钟启晨自己却是一个极有信心的孩子。
    他坚定自己能考上,之后越州书院那一届的录取学子中,还真有他的名字。
    去了越州书院不说,现在更是拿着一封推介信去京城参加陆琴风那几位先生的考核去了。
    自认慧眼识珠的那位私塾先生几乎是翘首企盼的喜信传来。
    别看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但要是那五位先生的其中一个能让他拜师,他也绝对会二话不说直接拜了。
    不过自己学识平平,想想也不可能。
    但若是自己教过的学生能够拜了那五位先生为师,也是一份了不得的荣耀了。
    这一天的钟家村依旧是平静的钟家村。
    钟老二家里还没有分家,现在依旧是一大家人住在一个有些破旧但打理地很干净的院子里。
    现在正好是种植棉花的时候,天色一亮,钟老二就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去了田里看种下去的棉籽的出苗情况,留下妻子李氏和小女儿钟小荷在家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家里唯一的小孩子钟苗苗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直到一匹快马惊扰了钟家村的宁静。
    村里人家差不多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村子里,没有多少寄信的地方,是以在看到骑着马的那人穿着一身后背绣了四个大字的衣服,也只是觉得这在衣服上绣那么大的字,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刘大娘刚刚这么念叨完,就见那人一扯缰绳,直接在她面前停下,随后又下了马。
    她手里正在剥的豆子咕噜噜滚到脚底下,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到她面前停下。
    “这位大娘,敢问钟老二家怎么走,对了,他有个儿子叫钟启晨。”
    刘大娘这才回过神,小心问道:“年轻人问这个作甚?”
    年轻人好脾气地回:“钟启晨给他父亲寄了信和一个包裹,我便是来送信和包裹的。”他说着又指了指挂在马背上的那个大包裹。
    刘大娘这才信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听钟老二说他儿子去尚京了,这信难不成就是从尚京城寄过来的?”
    “没错,寄信地址确实是尚京城。”
    刘大娘念了声乖乖,“我知道钟老二家,我带你过去。”
    对方忙道了声谢。
    往钟老二家走的路上,陆陆续续已经有下工的村民,见着刘大娘领着一位牵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过来,好奇问了声。
    “这年轻人是来给启晨那孩子送信的,从京城送过来的,我正领他去钟老二家。”
    其中一个人回道:“我方才看见钟老二跟他大儿子大儿媳还在田里呢,不过李婶和小荷那丫头应该在家里。”
    “那就行,可不能让人那么大老远跑过来又扑了个空。”
    跟在后头的年轻人闻言倒是想反驳上一句,他只不过是从镇子上的大雍快运里收到信件,又被派到这里来送信送东西的。
    不过见着周围兴致正好的大爷大娘,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边刘大娘还没带着人走到钟老二家里,另一边村子里差不多已经传遍了,他们村里第一个靠上越州书院前段日子更是去了京都的钟启晨往家里寄信寄东西来了。
    有些家里不忙的,当即借着串门子的借口也跟了过来。
    那可是从京都寄过来的,他们这些人别说京都了,连恒都都没去过。
    从京都寄来的肯定是好东西,眼馋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边刘大娘刚敲响了钟老二家的院子,后头串门子的就跟上了。
    李氏刚刚从厨房里出来,连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
    “来了来了,”说着小跑着开了门。
    见外头站着的刘大娘,“我还以为谁呢,这门也没关,刘嫂子你过来直接推门进来不就行了,怎么还学人家文绉绉的敲门了呢。”
    刘大娘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年轻人,“这回我可不是来找你唠家常的,是给这位年轻人带路的,你儿子他从京都给你寄东西来了。”
    李氏一愣,反应过来忙把大门又打开了些,“快里面请。”
    “这位夫人,我就是专门负责送信的,您不必这么客气。”对方伸手从马腹的侧兜里掏出来一支笔和一个本子,“您只要在这张签收单子上签个名字就好。”
    李氏:“······那我也不会写字,等下,我去把小荷给叫过来。”
    钟小荷正在屋里给已经起床的小侄女梳头发,刚梳到一半就被风风火火进来的她娘给拉出去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端了几个齿的梳子,便跟着往外跑边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二哥他从京都寄东西来了,得在一张纸上签个名字,你不是跟你二哥学过几个字吗,到用上的时候了。”
    钟小荷闻言,也不用她娘拉着了,脚下更快了几个度。
    到了门口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笔,她看了眼上头一个格子里写着的签收人,“是签在这里吗?”
    “对,写你自己的名字就好。”
    正准备写上二哥名字的钟小荷笔下忙一转,端端正正地写了‘钟小荷’三个大字。
    “可以了。”对方检查了一遍名字后,把纸笔放好,随即就把放在马背上的一个大包裹给拿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信和包裹是一起寄来的,还请收好。”
    包裹不轻,李氏跟钟小荷一起提着都有些费力,忙跟人道谢。
    对方说了不用写,就骑马匆匆离开了,看那马上还剩的两个包裹,想必是还有人家要送。
    他这一走,后头跟过来的几个大婶大娘就围了过来。
    “李嫂子,”说话的是住在钟老二家旁边的妇人,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让咱们看看你们家老二寄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呗,咱们活这么几十年,还一次都没见过京都的东西呢,这回过过眼瘾行不?”
    后头跟着的几个忙跟着点点头。
    李氏:“······”
    她私心不怎么想让这些人跟着一起看包裹里都寄了什么,但心里头还是有些隐隐的骄傲和欢喜。
    儿子从京都那么老远的地方给寄东西来,她可是村里独一份。
    想到这,她掂了掂手里的包裹,“我也好奇启晨那孩子都寄了什么东西过来,那就看看吧。”
    一群人围到院子的木桌周围。
    李氏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
    已经有人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包裹皮,“这包裹用的布料都能做衣服了,里头的东西肯定不差。”
    包裹打开,放在最上头的赫然是几本崭新的书。
    深蓝封皮,凑近了还能闻到隐隐的油墨香。
    这年头的书价格可不便宜,李氏面色变了变,“这孩子怎么还寄了书过来,这么贵,也不知道身上还剩几两银子。”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把书给小心拿起来,放到一旁后才接着才下面的包裹。
    这次包裹一打开,顿时哗啦啦出来不少的东西。
    众人忙凑过去看,这一看都愣了。
    好几个小巧精致的胭脂水粉盒,刻着花纹的木梳,不知道是不是跟胭脂盒包在一起久了,隐隐都有香味出来,还有好几块各色香皂,另一边好友几个用软布包起来的东西。
    钟小荷把软布小心一层曾经揭开,几个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瓶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钟小荷这会看见了琉璃瓶上的字,“这是酒。”
    众人:“······”
    琉璃瓶在场众人也都知道,家里条件好的也买过一两个琉璃杯子,琉璃簪子,但用琉璃瓶装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其中一个胭脂盒上刻着的花纹,忍不住惊呼一声,“这难不成都是合香斋的胭脂水粉,我的老天爷!”
    见其他人一脸疑惑看过来,她抹了把脸,压住心头散发的酸气,“我有个小妹嫁到去年嫁到镇上,过年回娘家的时候就给我看了她用的胭脂,跟这个一模一样,我当时不认识字,但绝对不会认错,我那小妹说,这么一小盒胭脂,得一两银子呢。”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数了数包裹里光是胭脂水粉盒就六个,那就是六两银子。
    钟启晨那孩子还真敢买。
    这胭脂水粉都这么贵了,更别说还有这梳子香皂什么的,再加上那用琉璃瓶装的酒。
    众人在心里头估算了一下这得花多少银子,心都跟着颤了颤。
    李氏这会也有点懵。
    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启晨那孩子出门的时候,她也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先不说去京都一路上花了多少,就算一文钱都没花,二十两银子也买不来这么多东西啊!
    “等等,我看下边还有一个包裹。”
    李氏被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把上面包裹里的东西又重新包好,这才看向下头的包裹。
    这个包裹比方才那个更大,平平整整的,她手放上去就差不多猜出来里头是什么了。
    不过想到方才那些贵得吓人的胭脂水粉,她都有点不敢拆这个包裹了。
    能让启晨千里迢迢寄过来的,就算是衣服,能是普通衣服?
    “李嫂子,快打开给我们看看啊!”见她不动,其他人就忍不住急了。
    李氏一咬牙,把包裹打开,放在最上头的,赫然就是一件粉红色的精致裙衫。
    头发梳了一半见院子里正热闹刚凑过来的钟苗苗眼前一亮。
    李氏已经把它拿了起来,赫然正是钟苗苗这个体格穿的。
    布料光是摸在手里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更别说上头那些精致的绣纹,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人群里再次传来一阵吸气声。
    “这衣服光看起来就很贵!”
    众人赞同地点点头。
    “还有一件。”
    粉红裙衫下头,还有一家大红色的,让小家伙看得眼睛又亮了。
    “这是小叔给苗苗的?”
    李氏看着双眼亮晶晶的小孙女,笑着点点头。
    “苗苗最喜欢小叔叔!”
    “一件,两件,三件,四件,五件。”
    往下还有五件,看衣服的颜色和花纹,就知这是给家里人每人都买了一件。
    更别说最下面还有两大块布。
    围观众人:“······”
    她们这位统一的想法就是:启晨那孩子咋就不是自家的呢!
    李氏这会除了高兴还慌了。
    家里人的衣裳差不多都是她做的,自然分得清布料好坏贵贱,这些衣服布料一看一摸就知没一个便宜,更别说那绣工,方圆百里找不出来一个这么好的。
    二十两银子,怕是也只能买个布头。
    启晨那孩子到底哪来那么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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