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一直等柳成元吃好了,然后亲自送她下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楼梯上的脚步声有些沉闷。
    上马车的时候,柳成元站在车边,伸手想要扶她。
    可周宜踩着凳子,并未给他机会。
    柳成元感觉不是自己的手空落落的,而是他的心空落落的。
    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他站在原地,觉得这夜色实在是太孤寂了。
    马车里的周宜闭着眼睛,心里也堵得厉害。
    这样对他和她都好,她心里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回京之路平静得让人心慌,明珠郡主比柳成元先行一步,两个人虽然同道回京,却是一前一后。
    好不容易抵达京城以后,别说是明珠郡主和柳成元,就是他们身边的随行的人都暗暗觉得松了一口气。
    明珠郡主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贤王府兴师问罪,彼时,贤王和贤王妃才知道世子对明珠郡主隐瞒了柳成元出京的消息。
    被三人谴责的世子无动于衷,反而据理力争道:“柳成元不可能会报复妹妹的,旭安的事情,本就是我们不对。”
    “瞒了这么久,如今也该让人家知道了。”
    明珠郡主想到自己在杭州府遭遇的种种危机,目光冰凉地盯着她大哥看。
    世子周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讨好道:“妹妹别恼,旭安大了,知道自己是你亲生的,他时常偷偷地跑来问我,他亲爹是谁?”
    “那孩子聪明得很,我实在是不忍说谎骗他说他爹死了。”
    贤王和贤王妃闻言,面色尴尬。
    旭安也问过他们。
    他们也没有扯谎说他爹死了,只是说他长大后就知道了。
    明珠郡主闻言,心里也有些难过。
    孩子缺失父亲,这是她的过错。
    她再强悍,也无法填补孩子心里对父亲的畅想,或许柳成元是对的吧?
    “他想收旭安为学生,请父王出面与他恩师齐瀚商谈。”
    “这是我答应他的,劳烦父王了。”
    贤王知道女儿很不好受,他轻叹一声,当即答应道:“明日父王就去找齐瀚。”
    贤王妃拉住女儿的手,无奈地询问道:“真的不告诉旭安吗?”
    明珠郡主摇了摇头,然后惆怅道:“以后再说吧。”
    贤王和贤王妃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他们都心疼旭安,可女儿更心疼。
    倘若女儿都顾虑重重,那么他们又怎么能替女儿下这个决定呢?
    更何况现在柳成元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更是插不上手了。
    明珠郡主和柳成元回京后的第三天,齐瀚在贤王的暗示下,找了柳成元,问他愿不愿意收明珠郡主的义子为学生。
    柳成元同意了,齐瀚那边回了贤王的话,定在八月十六,中秋节过后,由周宁带着外甥去柳府行拜师礼。
    柳家准备了晚宴,特意邀请了齐瀚,陈青云,谢明坤,张华等人赴宴,算是做个见证。
    京城里的世家贵族们听闻消息,再一次肯定了,周旭安就是明珠郡主的亲生子。
    只是这个生父成迷的孩子因为母亲高贵的身份,连柳成元这样好的恩师都能说拜就拜。
    谁都知道,齐瀚的门生个个身居要职,光是这条人脉都足够在朝堂站稳脚跟的,但凡有点眼见的人家,谁不想拜在齐瀚这几个门生的下面,可惜是人家不收啊。
    周旭安行了拜师礼以后,柳成元送了他文房四宝和一块精致的玉佩,玉佩上面是一对镂雕双鱼,两条晶莹宝满的鲤鱼缠在一起,鱼嘴含珠,然后套上了红线。
    周旭安很喜欢,拿来就系在了腰间,下垂的流苏像鱼尾一样,走起路来,很是亮眼。
    晚上周宁被灌醉了,是柳家的下人送回王府的。
    柳成元给周旭安准备了住处,准备从今晚开始,就让他习惯在柳府小住。
    夜深了,客人都走完了。
    韦静听闻柳成元带着周旭安去客房后,在正房里等他。
    可没过一会,下人来禀,说是柳成元歇在客房了。
    韦静闻言,心里有些异样。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她知道周旭安的身世摆在那里,柳成元会多有照顾也是正理。
    周旭安第二日回郡主府时,嘴里全是老师如何如何?
    明珠郡主困得眼睛发红,强撑着听儿子说完。
    昨夜儿子没有回府,柳府的下人过来跟她传信的时候,她就一直吊着心,不上不下的。
    看着儿子兴奋的小脸,明珠郡主是喜忧参半。
    韦静与他有一双儿女,她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可是如今这斩不断的亲缘慢慢浮出水面,像是她造了杀孽,搅得她日夜不安。
    明珠郡主拉着儿子的小手,揉搓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蛋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还有,老师的孩子就是你的弟弟妹妹,要照顾好他们。”
    周旭安欢快地点了点头,高兴道:“娘,我会的。”
    “师母对我也很好呢,还特意给我做了新衣裳。”
    “弟弟,妹妹都很乖,他们都想跟我一起玩。”
    明珠郡主将儿子拉入怀中,然后亲昵地蹭着他的额头道:“娘的旭安也很乖啊。”
    “娘。”周旭安甜甜地叫了一声。  明珠郡主感觉自己烦乱的思绪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她想,不论如何,至少她还有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