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渐渐地烈了些,房间里有了一丝闷热的气息。
    陈青云支开窗户,又在房间里洒了水,帮嫂嫂换了薄薄的被子。
    他看起来像一个小媳妇一样,一直任劳任怨。
    也是是知道嫂嫂的喉咙痛,他的话也不多,安安静静的。
    李心慧喝了汤以后,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发现齐夫人已经离开了。
    床头边的帷幔放了一半,刚好挡住刺眼的光。
    她视线朝前看去,只见陈青云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正端坐在圆木桌前,手执毛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支起的窗户外,阳光很好,澄亮的光照耀进了房间,到处都是斑驳的碎金色。
    “青云?”
    李心慧喊了一声。
    陈青云立即就从椅子上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到床边,先给她撩起帷幔,然后扶着她微微起来一点。
    “是想如厕吗?”
    “我去叫翠环!”
    陈青云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小紧张,可却丝毫没有觉得难为情!
    好似照顾她,连不便之处都显得理所当然!
    李心慧摇了摇头,她看着陈青云关心的面孔,心里柔柔的,软成一团。
    好似有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骄傲!
    “怎么不去书院?”
    “快要秋闱了,不要耽误了温书!”
    李心慧道,现在的时候,学子们恨不得把之前学的都温故一遍。
    可是他却在这里一直照顾她,她虽然感动,可心里却记挂着他的学业。
    陈青云的眼眸忽闪,他想起萧凤天质问!
    你敢让她知道吗?
    是的,他不敢!
    可暂时的不敢连懦弱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他心有谋略,准备徐徐诱之。
    “课堂里,夫子们都是让自习了!”
    “我在这里也在看书的,不碍事!”
    “晚上你想吃什么?”
    “我准备给你炖人参鸡翅汤,之前小师傅们送的人参都很好,我翻了一根出来,晚上给你炖一罐补补元气!”
    “鸡翅的肉嫩,你吃了也好克化!”
    “明天早上我给你炖黄氏鲫鱼汤,鲫鱼的肉也嫩,汤好喝!”
    “我还让长康买了胡萝卜杏仁,中午的时候可以炖胡萝卜杏仁汤,晚上吃竹荪鹅肉汤。”
    陈青云一一道来,好似他已经准备好了,未来的几日扎根厨房,只为炖汤。
    李心慧哑然失笑,她忽然想起来,她让他整理菜谱汤谱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认真。
    没有想到,他竟然全都记在心里。
    “让大厨房他们炖一些,送过来就可以了!”
    “你最主要的事情,还是温书!”
    李心慧摇了摇头,她不喜欢他放下课业照顾她!
    耽搁了这一次,下一次是三年以后!
    年轻的时候,想着,可能还有很多个三年!
    可是三年的时间,眨眼就过了,到时候就不如现在这般自在,秋闱的压力也会增大。
    陈青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在锅灶上动来动去的。
    一开始是娘照顾他,后来娘生病了,他照顾娘。
    嫂嫂来的时候,他们总算是松快一些。
    可是后来嫂嫂不理他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学得得心应手!
    君子远厨房,那都是惯出来的!
    从前娘愿意惯着他,现在嫂嫂愿意惯着他。
    可是他已经学会了,以后也要继续钻研。
    因为给在乎的人煲汤,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他看着嫂嫂喝了汤,吃了肉,安安静静睡着的时候,感觉天气都好了起来,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的,跟跳舞一样。
    院子里的西红柿红艳艳的,看到的每一个都像是在对着他笑。
    反正什么都是好的,他在桌前奋起疾笔,也不过是有感而发。
    “大厨房忙起来的时候,做的吃食就不精细了。”
    “我也不想去小厨房叨扰她们,师母有孕,有些食材是忌讳的,弄混了不好!”
    “说起来我才是你的大徒弟,你的那些秘方,食谱,汤谱,药膳,哪一本不是我们一起整理好的?”
    “我总是要试一试,我们陈家的传家宝靠不靠得住!”
    陈青云调侃,搬了小凳子坐到床边,跟她说话。
    李心慧看到他鬓角落下了一缕墨发,飞扬起舞,一阵清风撩过,那发丝划过他的脸庞,无声地带着一股俊逸风姿。
    她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撩到脑后。
    可是她伸着手,才忽然发现,自己手的手包得跟大萝卜一样。
    笑了笑,李心慧问道:“小康他们三个孩子怎么样了?”
    陈青云闻言,收敛眼眸里流露的笑意,凝重道:“余大夫说先用安神汤吃着,养个两三天,等孩子的元气好了,再针灸放血。”
    “比之前那些大夫说的有把握多了,至少那三个孩子还有救!”
    李心慧听闻陈青云的话,下意识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显露出来,弯弯的,很黑,很密。
    轻轻眨动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像是在他的心上跳动。
    “你去请余大夫过来,我可能有一个办法,不用针灸放血!”
    “他说的针灸放血我知道的,孩子要受苦,疼得很!”
    李心慧知道那种疗法,后世的有些蹩脚医生都还在用,可是因为对孩子的身体伤害大,许多大人受不了,渐渐的,接受那种治疗的就少了。
    在实习的时候,她见过一位母亲抱着孩子来的,当时那孩子就已经放过血了。
    很虚弱,老医生骂哪家父母很久,她记忆很深刻。
    陈青云点了点头,叮嘱她好好休息以后,便去找余大夫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有轻微的风,有明媚的光,还有突然被风吹入眼帘的宣纸。
    只见上面写着:
    煲汤记
    一罐一碗一勺启
    一心一意一生诚
    清涟涤入浓香溢
    烈火烧开焰势微
    看似氤氲骤然去
    恰逢香气聚敛来
    床前执手意更暖
    眼帘点朱唇色娇
    “呵呵!”
    李心慧看着,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那个家伙,竟然连写煲汤记都带了点春色无边的意境来!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喝汤的时候,唇色是红的吗?
    难不成是汤太烫了?
    李心慧笑着,眼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蜜意无边,波光潋滟。
    余大夫很快就来了,他正发愁,如果放血以后,几个孩子的身体更虚弱怎么办?
    他知道陈娘子有些小妙招,问题是,陈娘子身受重伤,他实在是不好叨扰!
    房间里,李心慧半坐起来,余大夫坐在圆木桌旁,隔了一丈远的距离。
    陈青云不好意思地捡起了地上的宣纸,默默地站到了后面去。
    “余大夫,孩子如果受到惊吓,光是喝安神汤是不行的,治标不治本。”
    “我有一个方子,只不过这个方子的药是要把药材磨成粉,而且味道有些奇怪。”
    “孩子喝下去以后,睡梦中不会抽搐,三天以后就渐渐好转了,到时候你在他们的百会穴,后道,强门,天灵,天冲,肩井,天井,阳池,少商,合阳,承山,昆仑全都细细地给他们按一遍,一日三次。”
    “最好是教会他们的父母,孩子如今很脆弱,依赖父母,外人按了,可能会引起孩子惊慌,适得其反!”
    余大夫一一记下了,李心慧见状,让青云写药方。
    “天麻一钱,天竺黄两钱,全蝎一钱,牛黄半钱,钩藤两钱,珍珠粉两钱,天南星一钱,沉香二钱。”
    “全都磨成了粉末,一次喂小小的一汤勺就行了。”
    “一天三次。”
    陈青云写好了,递给余大夫。
    余大夫拿着方子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药方跟一般惊风的药方没有太大的不同。
    只是一般的量跟这上面的似乎有些颠倒。
    不过也不碍事,他拿着药方,立即就赶过去给几个孩子的父母商议去了。
    李心慧看着陈青云面色不变地收拾着桌上的笔墨,轻笑道:“我怎么不知道,炖汤还能写得这么有趣?”
    陈青云的面色红了红,眼眸忽闪着,收拾笔墨的手慢了下来!
    他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了。
    谁知道竟然被她看到了,陈青云低着头,赧然道:“就是觉得炖汤也很有意思的!”
    “所以,连炖汤都变得有趣了?”
    李心慧调侃,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浓了许多。
    好似心里有个秘密被她窥探了,陈青云不自在地收拾了桌子,背对着她!
    李心慧笑了笑,看着他欣长的背影,感觉房间里的光亮都被挡了大半了。
    长长的墨发披散在他的脑后,那青竹般的长衫系着腰带,勒着他的腰身,窄窄的,李心慧忽然就想从他的后面抱着他。
    她在想,阳光这么好,不知道靠在他的背上睡觉会是什么感觉?
    “青云,你会骑马吗?”
    李心慧忽然问道,她忽然好想骑马,在他的背后,抱着他的腰!
    少年的肩膀渐渐地长成了,也可以给她依靠了。
    她忽然想闭着眼睛,享受那一刻的到来!
    陈青云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他不会骑马!
    可是在她伤好之前,他肯定会就是了!
    眼眸忽闪着,他看着她唇色娇艳欲滴,笑得明媚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会的!”
    “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
    “好啊!”李心慧闻言,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