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个倒霉蛋。
    从人族边境摔进乌江中,飘浮了半天,还被鬼息伤到,脑袋坏了,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躺在床上,诚惶诚恐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正仔细瞧着自己的少女,脸上不正常的红越发浓艳,好似就要滴出血来:“你……”
    少女镇上繁琐的朝服还未褪去,眉间淡淡的红痕将皮肤称得格外白皙,一双秋水明眸像深不见底的潭。
    少年被吓到了。
    顾朝暮摆摆手让围了屋子的下人出去,慢吞吞端过药,问了句:“我有那么吓人吗?”
    少年摇头。
    顾朝暮那时,是魔族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魔尊,从十六岁那年父母死后,她匆匆继位不过两年,早就习惯了板着一张脸装深沉,见少年摇着头身子却抖得像筛子,不由发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来,把药吃了。”
    之后,伤好了,少年找不到回家的路,便被心机叵测的魔尊留在了魔宫,当个陪读。
    顾朝暮天赋超群,至直逼掌管三千位面那两位至尊者的存在,修炼一日千里,毫不费力,书却读得稀稀拉拉,是个半文盲。
    没有人敢给魔尊殿下上课,偏巧少年一身书卷气,问了两句,果然学富五车,由魔尊殿下亲点陪读。
    顾朝暮心想:权当个乐子。
    他便整日陪在她身边上朝。
    万人敬仰,站在权力之巅的殿下整日冷冰冰,听今天这个参奏,明天那个不同意,看两个白胡子老头当朝吵得面红耳赤。
    顾朝暮百无聊赖地向少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眼睛一下亮了。
    此人当真绝世无双!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尊敬的魔尊殿下,竟然是因为那个弱小的人族少年长了一张好脸,主动追求人家,还得手了!
    鬼族对神族终于忍无可忍出兵的那天,他们成亲了,夏天炎热,顾朝暮腻在少年怀里说:“阿钰,我永远喜欢你。”
    少年脸上总是不自控地泛红,拢了拢盖在怀中少女身上的锦被:“嗯。”
    自此之后,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顾朝暮整日周旋于鬼族和神族的战事中,为了保护魔族在这世上有一存之地,选择与有血海深仇的神族联手共抗鬼族。
    也是这一天,他们难得有温存的时候,顾朝暮害羞又有甜蜜地说:“我怀孕了,田老说,可能是双生胎!”
    ……
    记忆铺天盖地,滚滚而来,顾朝暮颤抖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璟思,顾南煊,南初,就觉得方才在脑海里那些画面是虚假的。
    女魔尊的长相实际比她更优越,傲气从骨子里张扬而出,雷厉风行,是她比不了的。但当这些过往的记忆满满占据脑海之后,顾朝暮笃定,那就是她的曾经!
    浮庭钰和女魔尊,和她,原来真的有前世……
    顾南煊摇了摇她的手,紧张地问:“娘亲……你怎么样了?”
    回忆的过程很漫长,但在顾南煊眼中不过是她突然晕过去罢了,顾朝暮低下头看着这个真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却又忍住了。
    她侧目去看白璟思,看南初。
    南初的模样,是和百年前的她没有差别的。
    白璟思……他骗了南初!
    顾朝暮表情冷了三分,手中魔气陡然凌厉,白璟思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极其放肆,眼中闪着诡谲多变的光:“朝暮,你想杀了我?”
    “老账旧账一起算罢了。”顾朝暮的魔气自从归体之后,就算被不知情的她强压过,还是会萌芽出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她至少恢复了当时一半修为。
    破痕刀一出,抹去上面的封印,顾南煊眼见如此,十分震惊,上前一步,猝不及防被顾朝暮收回了玉髓中。
    顾南煊喊道:“娘亲我能帮你!”
    “不用。”之前处处忌惮,是因为白璟思本人留给世人的信息极少,顾朝暮根本就不了解他,但接连几日的试探过后,她心中有了把握,毫无畏惧,横刀与他杠上!
    划破长空的刀光立刻将白璟思脚下的屋檐劈的四分五裂。
    白璟思和南初飞身后退,顾朝暮看得怒火攻心,没有丝毫花哨的攻击,刀法纯粹错落,向白璟思移去。
    白璟思不能出手!
    他看顾朝暮身形根本无迹可循,刀法时而凌厉,时而诡谲,深厚的魔气大有搬山动海之势,竟然震着他身子一颤,眼里藏着情不自禁的兴奋。
    南初心里发怵,又一个转身躲过之际,被顾朝暮伸手一捞就抓在了手中,她挣扎着大叫:“你放开我!!!”
    “义父!”
    破痕刀收势,重新回到顾朝暮手中,白璟思游走躲避的身影停在不远处,听太安楼中全被魔气震得猎猎作响,他看着南初,神情微不可见地可惜:“原来你是想起了那一部分了。”
    手触碰到南初,血脉的召唤让顾朝暮涌动的气息有了片刻安宁,她不愿多说,将南初关进玉髓中,破痕刀再次铮鸣,被犀利深厚的魔气洗礼过,它便是睥睨天下的样子。
    白璟思前几天耗费了功力,眼下若是再动,肢体溃散,就再也无法恢复,她狡黠地飞身而去,破痕刀不留情面,“嗤哧”一声没入白璟思肩头。
    然后当头一掌。
    白璟思痛得眉头,忍无可忍,闪身一躲,就要出手,顾朝暮却是放他风筝,冲向太安楼外,徒手撕开了一道时空裂缝!
    瞬息,顾朝暮没了踪迹!
    鬼息扑了个空,白璟思罕见的露出了片刻茫然,倏地收手,暴怒却又压抑着声音低笑:“果然,我没认错人。”
    她还是和从前那般聪明狡诈。
    顾朝暮情急之下初次开启已经手生的时空裂缝,耗费极大力气,才在漩涡中落于地面,此刻已经到了人族边境,但因为她实力不足,离军队驻扎地还有段距离。
    顾南煊和南初在玉髓中吵得不可开交。
    顾朝暮沉默片刻,找了个安全地方,将顾南煊和南初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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