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家和陆家婚礼时间已敲定,故家上下被这喜事包围。
    悲伤被短暂冲淡,故父留了陆父陆母留下来吃晚餐。
    陆始深接到故司霆打给故箐虞的电话,答应了晚点会带着故箐虞赴约。
    电话打给陆始深之后,身为大哥的故司霆拨通了故施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故施都没有接听,故司霆心情变得沉重了些。
    想起九舆,他挂断电话,走出故家客厅,去了外面的院子里拨通九舆电话。
    电话拨通,响了三声,电话彼端的九舆接听了电话,“大哥?”
    这一声大哥,叫得故司霆心肝儿颤了颤,他何德何能,能让鼎鼎大名的九爷唤一声大哥呢。
    说到底,不过是沾了他们施施的面子罢了。
    心绪复杂,故司霆转身看了客厅其乐融融的画面,觉得分外的刺眼和讽刺。
    可眼下这形势,一切都是悬在箭上的箭,不得不发。
    转回身,故司霆看着院子里的腊梅,心情沉重了几分,“晚上有家宴,故家和陆家订下箐虞和陆始深的婚期,父亲让我给施施打个电话,问她晚点回来吃饭吗?”
    私人公寓里,九舆看了眼还在沉睡中的故施,深沉的眸子里染了寒意。
    他起身,动作轻轻的离开房间,朝客厅走去。
    出了房间,九舆寒凉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你们希望她参加吗?带着一身的伤,故作坚强,端起笑脸,心在滴血,面上祝福你们?”
    九舆的话,字句诛心,却是不无道理。
    说到底,九舆从来只心疼,只在乎他施施一个人的感受。
    他没那么博爱,他的心很小的,小到只能容下一个施施。
    至于别人的存在,不过是爱屋及乌后的表现罢了。
    他从来在乎的,关注的,留意的,只有他施施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至于别人,是死是活,是开心或是悲伤,与他何干?
    若非他的施施,故家早就被他夷为平地,哪里还会存在!
    九舆一席质问,问得故司霆心情更显沉重,只觉得羞愧难当,他何尝不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施施心口上撒盐呢。
    电话彼端陷入了沉默,九舆走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天色渐渐变暗,夜晚即将到来。
    “你们故家喝干了她的血还不嫌够吗?还想让她的伤口扩大,让她更加痛苦吗?”
    他的施施啊,伤心欲绝,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她这群家人,平素标榜最疼她宠她的家人,却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问问她。
    好不容易打来一个电话,却是通知她晚上参加故家家宴。
    而这个家宴,是专门为了故箐虞和陆始深婚礼敲定举办的。
    想一想,多么的讽刺啊!
    单手抄兜,九舆如夜一般漆黑的眸子直视外面阴沉沉的天,大雨将至。
    “她二十六年的生涯里,想一想你们故家,为了她做过什么?”
    “五岁将她送去人生地不熟的研究院,十九岁出了车祸,才得以解脱回到故家。”
    “可也只是每个星期简短的周末一聚,我的施施于你们故家而言,可有可无。”
    九舆字句诛心,但字句皆是事实。
    故司霆听着,头埋得很低,眼泪划过脸庞,面对九舆的灵魂拷问,他无言以对。
    细数一下施施和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时间,似乎连她目前生命的五分之二都达不到。
    也就送去研究所前的那四年时光,在算上车祸后回来,每个周末的小聚。
    二十六岁啊,可是他们家人相处的时间,却连她年龄的零头都不到。
    故司霆没话说,不代表九舆没有。
    他这个在外人面前,从来话不多,只有在故施面前是个话痨的男人。
    此时此刻,因为他的施施。他有很多话要说。
    “我的施施啊,我从五岁开始,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一点一滴的教她,从未舍得让她收到一丁半点的伤害的人。却因为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人,让她十九岁遭遇车祸,毁了一颗心脏。”
    “让我跟她足足分开了七年,让我错过了她七年时间的参与。”
    从前,九舆面对七年的分离,一直耿耿于怀,自责于是自己的疏忽,导致车祸发生。
    可现在,他才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因为故家改了施施出生的时间。
    让本该发生在故箐虞身上的事,发生在他的施施身上。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故箐虞的生死,又与他何干?
    他所有对故家人的特殊,无非是源于施施罢了。
    没了施施的故家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的渺小存在。
    被九舆戳中了心中的伤疤,故司霆连连后退,后被装在墙上。
    被凸起的硬物撞到背,他泪如雨下,耳边是九舆字句诛心的话。
    九舆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芸芸众生,清寒的眸子睥睨众生,眼里杀意骤现。
    “左右她的人生轨迹里,你们这群家人的存在,历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你们给与她的,不过是这条命罢了,而现在这条命,也被你们毁了。”
    “我的施施,你们故家不疼不爱,我自己来疼,我自己来爱。”
    “替我转告你父亲,我替施施祝福你们,家宴就不参加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没有特殊必要,就请勿打扰她。”
    电话挂断,九舆气得将手里的手机砸向地面。
    力度过大,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开来。
    毁了施施一颗心脏的故家,何德何能让他的施施如此袒护!
    电话里一阵忙音,故司霆背靠墙壁缓缓蹲下身。
    五十多岁的他,抱着被挂断的电话,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有些事,如果没人提起来,他们不会觉得过分的。
    只有真正被提起来,戳中心中的愧疚,才会明白有多过分。
    故父走了出来,见他蹲在一旁,背靠墙壁,双肩剧烈抽搭,像在哭。
    走了过去,故父拍拍故司霆肩膀,出声问他:“施施怎么回答啊?”
    听到声音,故司霆忙擦了眼泪站起身,“施施没接电话,是九舆接的。”
    “九舆电话里说,他和施施不会参加。”
    剩下的,故司霆也没说。
    故父听了,重重叹了口气,“他心里有气,是对的。”
    故司霆看着故父,想起九舆的话,不禁悲从中来。
    “爸,九舆说,我们故家只是给与了施施一条命,而现在这条命,也被我们自己给毁了。”
    故父身躯一颤,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
    “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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