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母说的是实话,那个陪着张学武生活了大半年的女孩,确实怀孕了,孕期已经三个月,开始显怀。
    女孩回娘家的时间是两个月之前,也就是说,基本可以保证孩子是学武的,而且女孩的家人带着张家一家三口去查了,确实是一对双胞胎,至于二舅母所说的龙凤胎,倒是并不明确,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女孩的家人其实是有些懊恼的,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女孩怀孕,是一个亲戚春节期间上门时无意发现的,这个亲戚是个b超医生,阅人无数,敏感的发现了这个情况。
    一家人慌了神,风风火火的去检查,却忽略了封锁消息,等到确认怀孕,大家都傻了眼。
    本来,女孩和学武生活了一阵子,重新嫁人的希望已经减少了一些,不过嫁远一点的话,也还是可以的。现在一怀孕,就算是把孩子打掉,再找一户人家的希望也变得更低了。
    不值钱了啊。
    所以他们只好再次找到张家,说了这个情况,提了诸多条件,做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没想到,张家人还真吃这一套,立刻就怂了,答应全力以赴想办法,保证完成任务。
    话是这么说,女方要求的县城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就要六七十万,一辆车怎么也得十万,这就得七八十万了,而且女方还要求了诸多首饰财物和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有接着养孩子的费用,杂七杂八算下来,最少也要100万。
    张凤西家里基本就是个空壳,只能想办法借钱,老两口挨家挨户去借,但是一圈跑下来,只借到了三万块钱,完全是杯水车薪。
    大姐张凤凰说,没钱,几个孩子做柳编生意也不容易,又添置了房子车子,都欠着贷款呢,我这里有孩子们孝敬的5000,你们拿去吧;
    大哥张凤东说,没钱,孩子们在省城跟着小东倒是过得还行,但是都贷款买了房子,根本没闲钱,我手里攒了一万,拿去用吧;
    三弟张凤南说,学彦野了心,买的房子太贵了,每个月还贷款我都看得心惊肉跳的,哪有钱啊;
    其他亲友说,你们几家都在省城过得那么好,还有个首富外甥,怎么还出来借钱?我还想找你借点呢。
    不是大家无情,实在是这家人的生活方式,谁都看不惯。再者,大家都看得透彻,这家人根本没有偿还能力。还有就是,明明有一条粗壮的大腿,你们不去包,还耍个性玩硬气,这太好笑了。
    张凤西一家三口颇为无奈,举目四望,只有穆东这个耀眼的家伙,可以解决张家当下之难题,所以,为了未出生的孩子,一家人终于达成一致,上门求助。
    ……
    穆东并不发话,眼神飘向老妈。
    穆妈也有些傻眼,100万,她自己手里还真没有,要说三五十万,挤挤还能拿出来,倒不是穆东不舍得给老妈钱,而是穆妈根本用不到,就这三五十万,还是肖肖不时硬塞过来的。
    再说了,凭什么自己就得把这些钱全部支援二哥。
    想到这里,穆妈缓缓说道:“二哥二嫂,你们也别说借,我出10万,以后还不还不所谓,多了我是真拿不出来了。”
    正说着,后面响起一声咳嗽,穆爸沉着脸过来了。他到了跟前坐下,也没打招呼,直接开口道:“二哥二嫂,我问一下,你们是来借钱,还是来要钱?”
    张凤西陪笑道:“他二姑父,当然是借钱。”也是,脸皮再厚也不能说是来要钱的,人家又不欠你的。
    穆爸点点头:“那好,那你们打算怎么还,多长时间还清?”
    张凤西一楞,赶紧说道:“我们慢慢还,肯定能换上,你放心。”
    穆爸呵呵笑道:“放心?怎么放心?你们老两口就算天天出去卖力气,能挣多少钱?一个月能挣5000块吗?就算你们能挣5000,一年也就是6万,就算我们不要利息,你们也得还17年,你们多大年纪了,还能干17年吗?还有,你们一家人不吃不喝吗?挣的钱全部还债吗?”
    二舅母赶紧道:“他二姑父,学武说了,等结了婚,他和媳妇都去上班,挣钱还债。”
    “这话你自己信吗?”穆爸笑着问道。
    张学武也连忙道:“二姑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的。还有,我听说了,我们那里要建开发区,要拆迁,到时候我们家就有钱还你们了。”
    穆爸:“哦?是吗?你们那里距离县城80里地,距离市区100里地,周围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在你们那里建开发区?谭庄镇划为开发区好几年了,我们还没拆迁呢,什么时候能轮到你们?”
    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大约过了几秒钟,二舅母小声嘟囔道:“你们又不是没钱……”
    穆爸听罢,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这家人已经露出了本性和底牌,穆老板不得不出面了,他缓缓说道:“二舅,二舅母,我有两个方案,你们琢磨一下。”
    张凤西赶紧道:“小东你说。”
    穆东:“第一,我妈出5万块钱,我出5万,一共10万,这些钱算我们赞助你,你们还不还无所谓,拿了这些钱,你们回去告诉那户人家,爱生不生,房子和车都没有,他们答应的话,10万块钱也能让你们缓一下。如果不答应,10万块钱能让你们再找一房儿媳妇。哦,对了,你们可以放出风去,就说已经在计划重新找个儿媳妇了。”
    二舅母立刻说道:“不行啊,那俩孩子要是打掉就太可惜了,作孽啊。”
    穆东淡淡说道:“孩子当然是无辜的,但是最担心的是他们,而不应该是你们。”
    张凤西叹口气,无奈的说道:“小东,说说你的第二个办法吧。”
    穆东:“好,借款肯定是没有的,我在县城给你们安排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价值大约60万,房子可以过户到学武名下,但是需要和我签订正式的借款合同。之后二舅母在家里帮着照顾孕妇和以后照顾孩子,二舅和学武去粤省送快递,辛苦一点,三五年也差不多能还清60万。恩,对了,你们没有工资,每人每个月留下1000块钱,其他的自动抵扣借款。”
    张凤西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道:“这是拿我们当贼防着了。”
    穆东点点头:“对,二舅,不瞒你说,如果不这样做,你们这辈子也还不上这60万。至于为什么让你们去粤省,因为那里挣钱快,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或许能治一下学武的懒病。对了,如果你们俩每个月合计还不上一万五,只要连续三个月,这个合同就作废,我就收回房子。”
    张凤西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东缓缓说道:“二舅,我劝你接受第一个方案,找个村上的明白人,或者让大姨大舅出面,妥妥的把事情解决,也没不必要拉下太多的债务。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给你10万,已经是很照顾你的长辈面子。”
    二舅母冷笑道:“你给你三舅治病花了上百万,轮到我们就不行了?”
    穆东气笑了:“说句不中听的,二舅母,如果你是三舅那个情况,我也给你花上百万,放心吧。”
    穆妈也不干了,冷冷的说道:“二嫂,你还真能耐,我三哥差点丢了命,你还攀比他。”
    二舅母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浑身哆嗦。
    穆东继续道:“救急不救穷,道理大家都懂。三舅的事情是急事,你们的事,呵呵,就是穷。穷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愿意拼,谁都能过上好日子。二舅二舅母,你们俩是挺拼的,你们还能拼几年?”
    ……
    张凤西很想扭头走掉,但是想想一对尚未出世的双胞胎,他的心就无处安放了。
    对于儿子,他现在也觉得是有些溺爱,但是当初家里穷,自己和老三结婚都晚,生孩子更晚,谁家的孩子不都是宝贝疙瘩?学彦小的时候,老三两口子不也是娇生惯养的?
    现在学武大了,马上要当爸爸了,他肯定会慢慢成熟,知道承担责任。现在如果不在关键的时候扶他一把,以后他不更不上进吗?
    罢了罢了,人生就是儿女债,辛辛苦苦的,不就是为了一辈辈人吗?
    想到这里,张凤西揉了揉脸,努力平复一下心情,慢慢的说道:“小东,我选第二个办法,什么时候能办?”
    穆东心里这个气啊,这个二舅,我好话赖话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他缓缓说道:“二舅,我没问题,今天就能办,下午你们就可以去县城看房子。不过……”
    穆东转头继续道:“学武,借款合同是你签,房子也是落在你名下,你怎么说?”
    张学武直愣愣的说道:“那个,哥,我要是去了粤省,不就见不到我……”
    “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是不用想了,每年也就过年休息几天,还有,别指望二舅可以帮你,你们俩不会待在一起。如果你达不到平均工资,房子我随时收回来。”穆东冷冷说道。
    张学武张口结舌,心说,那我这个婚结的什么劲?
    张凤西担心事情有变,赶紧道:“学武,赶紧的,别磨蹭。”
    张学武只好无奈的说道:“哥,听你的。”
    穆东好生无奈,他暗自决定,一定要派人紧紧盯着学武,一定要让他体验到挣钱的艰辛和生活的无奈。
    如果这样都不能让这个表弟有点责任感,那就……
    那就什么,穆老板也不知道。
    ……
    一顿并不和谐的早饭之后,穆东和张学武签订了一份60万元的借款合同,约定了张凤西和张学武父子去粤省工作,以工资抵债的条款。
    之后,穆东取来了束河县大东新城小区的资料,指定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然后派人带着二舅一家三口,返回束河,去办理相关手续。
    张凤西一家走后,穆妈给大姐张凤凰和大哥张凤东打了电话,三人商量了一阵,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协助张凤西处理好当前的情况,必须让女孩家里接受现实,不能让对方一直狮子大张口。
    通俗一点说就是,房子没问题,其他的就别想了。
    ……
    三天之后,经过了数次磋商,动用了数位乡村能人介入,女方一家终于松口,答应了当前的条件,而且学武和女孩很快领取了结婚证。
    其实女方本来就是心虚的,提的那些条件也大都是试探,现在能顺着台阶下来,也算是挺圆满的事情。
    不过张学武也是个会哄媳妇的,私下承诺,等他在粤省挣了大钱,一定给她买车,给她补办盛大的婚礼。
    是的,张学武吹了牛,说自己和老爸去粤省,是富豪表哥安排了重要的事情,爷俩是去挣大钱的。所以,女孩和女孩的家里,对张凤西和张学武去粤省这件事,非常的支持。
    领证的第二天,女孩就住进了县城的房子里,二舅母也一同入住,开始小心翼翼的伺候怀孕的儿媳妇。
    这套装修的不错的房子,曾经是穆三叔曾经送给秦慧玲的大礼,后来被穆东回购,一直闲置,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
    一切都安顿好之后,2月中旬,按照约定,张凤西和张学武赶到泉城,和穆东见了一面,随即在安保公司彭勇的带领下,去了粤省。
    火车上,张凤西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心里好生感慨。老了老了,没想到还要背井离乡,去打工赚钱还债。
    回想起这十多天的经历,张凤西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家族和亲友没有抛弃自己,大家积极的想办法,抱起团来分析情况协调关系,终于只用一套房子就解决了全部问题。
    而这其中,肯定有外甥的心思和手笔。唉,这个外甥啊,虽然话说得难听,但是确实出了一些力,也算是帮了忙。
    想到这里,张凤西对坐在跟前的儿子说道:“学武啊,到了地方,咱爷俩就分开了,你可得努力啊。”
    张学武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和我妈这几天老是这句话,烦不烦。”
    彭勇乐了,心中暗道,小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放心吧,妈,学武的好日子到头了,”晚餐时,穆东乐呵呵的说道。
    穆妈陪着笑说道:“怎么这么说啊?”
    “我这次派了个保镖跟着他一起送快递,恩,相当于是我派出的钦差大臣,只要他敢偷懒,保镖就会收拾他。恩,我计划好了,最少带他三个月,就算他是堆烂泥,这次也得给我乖乖的送快递挣钱,挣不到平均数都不行。”穆东美滋滋的说道。
    “哎呦,我儿子真有办法。赶紧的,尝尝这汤,我下午专门熬的。”穆妈殷勤的说道。
    穆爸撇撇嘴,不以为然说道:“还给他派了保镖,保镖不要工资啊?”
    穆东心说,彭勇着家伙一直不大对劲,接到这个任务高兴的很,嘴上说道:“保镖也一块送快递,工资倒是能自己赚出来,安保公司稍微补贴点就行。”
    穆妈瞪了穆爸一眼,欠身把手里一小碗排骨山药汤放在穆东跟前,笑着说道:“赶紧尝尝,味道怎么样?”
    穆东希鲁鲁喝了一口,评价道:“不错不错,就是咸了点。”
    “那我下次少放盐,那个,儿子……你二舅……”
    穆东又喝了一小口汤,咂了咂嘴,说道:“以后还是让厨师弄,妈,你没必要这么累。”
    穆妈有些沮丧,穆爸看不下去了,长长的咳嗽了一声,引得肖肖嘿嘿直笑。
    穆东只好说道:“好了好了,妈,知道你想问二舅的事。放心吧,二舅年纪大了,我怎么会让他太累。我和方晓杰说了,也和晓慧打了招呼,让二舅去鹏城,以后晓慧那边的快递,划出一部分让二舅去取件,送件什么的,不让二舅去干。”
    穆妈一下了松了口气,赶紧道:“那你二舅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穆东:“妈,我能不说吗?”
    “说说,说说……”
    “保守的估计,每个月一万,旺季的时候,每个月两万,一年算下来,不低于15万,这个收入还行吧?”穆东说道。
    “行行行。”穆妈眉开眼笑,二哥这纯粹是捡钱去了,又不累。
    穆东最后说道:“妈,坏人我们已经当了,从二舅接受这个方案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得当好人。用不了几个月,二舅就能明白我们的这份心意,大家的关系也能有个缓。至于学武,我打算让他苦一点累一点。能改造好的话,当然是好事,如果这样都改造不好,以后大家各不相欠,也无所谓。”
    穆爸在一边叹口气:“但愿吧。”
    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