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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忌垂眸,情绪稍稍缓和。
    他正欲开口,堤岸下突然蹿出一道魁梧高大的黑影,观其身形,像极了冷夜。
    赤海王宫中,冷夜曾化为魔影意图侵害鱼承影,那时我就怀疑冷夜是否修成了魔影术。
    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不错,这么快就闯出了君泽的余生旧梦。”我将容忌护在身后,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断膨胀的魔影。
    冷夜嗤笑,“区区余生旧梦,怎么可能困得住本座?”
    我虽看不见冷夜隐于魔影下的面容,但完全能够想象他此刻的嚣张狂狷。
    “失了毕生神力还敢在我面前叫嚣?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我反唇相讥,拢于水袖中的手紧攥着不日前独孤曦玥登门拜访时赠予我的化影散。
    彼时,她让我留着化影散以做防身之用,我并未将之放在心上,随意地置于枕下。自那日瞥见鱼承影为魔影所纠缠后,我才忆起独孤曦玥所赠的化影散,遂将之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冷夜遽然逼近,他沉隐于暗影中的手倏尔扼住我的脖颈,“百里歌,过慧易夭,情深不寿。乖乖让到一边去,本座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我若是不呢?”
    “本座原打算收你当个填房,你若是不听话,不止你,就连你腹中孕灵都难逃厄运。”冷夜笼于暗影中的五指陡然收紧,磨牙凿齿地说道。
    “过为已甚,必将作茧自缚。”
    我冷淡言之,趁冷夜疏于防范之际,乍然将袖中化影散朝着冷夜劈头盖脸撒去。
    兹兹兹——
    一时间,冷夜笼于暗影中的大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了一大半。
    “啊——”
    冷夜惊呼,愕然闪身退至一旁。
    不过,他终是晚了一步。待他反应过来之际,喉头仅发出一声爆破天际的怒吼,下一瞬,他的喉结便被化影散融化殆尽。
    “百里歌,你,你怎么会有化影散?”冷夜单手捂着不断地透着凉气的喉头,踉跄倒地,原本魁梧高大的身影骤然间萎缩成一滩烂泥。
    歘——
    我谈笑自若地捻着天雷之火,朝着冷夜影化渐融的身躯随手一扔,由着天雷之火一寸寸侵蚀着他残缺不全的躯体。
    待冷夜残躯被天雷之火燃尽,我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将神志不清的容忌拥入怀中。
    然,我刚转身,身后魔影又死灰复燃,如裂缝求生的杂草,冒出了个芽尖儿,“滋溜”一声纵身跃下堤岸。
    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祸害遗千年。
    我冷睨了一眼遁水而逃的冷夜,继而回眸看了眼虚弱不堪的容忌,深思熟虑之下,只好放弃追捕冷夜,转而全心全力地照拂容忌。
    刚将容忌拖下堤岸,一转身便见妖娆酒楼屹然矗立眼前。
    侧目一看,灯火通明的百尺危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危楼四壁,绘着神态各异的才子佳人。这其中,既有九天玄女红缨仙倌,亦有八荒妖女谛听四兽。
    妖娆酒楼门口,娥皇、女英二位仙子面上挂着亦如往常般清丽的笑靥。她们一人半侧着身子将纤长细腿曝于人前,一位略略前倾着身子,尽情展示着姣好身段。
    恍然间,她们眨了眨眼,见我颇为吃力地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容忌,连连迎上前搭了把手。
    “北璃王,掌柜有请。”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玉妖娆找我?”
    自上回玉妖娆同皇甫轩和解之后,我就再未听闻玉妖娆的消息。我担忧她仍放不下皇甫轩,曾命朱雀前往妖娆酒楼探听过她的近况,但她一直不在酒楼之中,行踪难循。
    没想到,玉妖娆竟会在这当口,乍现于诡谲莫测的古战场之中。
    我话音刚落,玉妖娆就摇曳着袅娜身姿,从妖娆酒楼中款步姗姗而来。
    “北璃王,快些进屋。”玉妖娆瞥了一眼我怀中昏迷不醒的容忌,忙将我往妖娆酒楼中引。
    我微微颔首,刚将容忌带入酒楼厢房之中,许久未见的师父竟乍现在屋中。
    他睁着芝麻大点的眼,嘴中尚还叼着一壶浊酒,满身酒气,臭气熏然。
    “师父,你这是撇下师娘前来妖娆酒楼寻欢作乐?”我皱了皱眉,一想到师父极有可能辜负了黄道婆,心中生出几分不快。
    师父瞪圆了眼,压低了声,郑重其事地说道,“可别胡说。你师父我岂是见异思迁纵情声色之辈?此次前往妖娆酒楼,实为容忌小儿而来。不日前,为师卜卦时惊觉东临紫微星盘紊乱,遂知容忌小儿再遭重创,特托妖娆酒楼掌柜将为师传送至古战场之中。”
    “容忌痛失逆鳞,时常陷入梦游癔症之中,神智不清。师父可有法子根治梦游癔症?”我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父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地说道,“为师出马,百病必消。”
    “此言当真?”我欣喜地追问道,虽觉师父不大靠谱,但眼下并无其他法子,只得寄希望于师父身上。
    “师父,喝酒。”
    眨眼间,祁汜单手提着一缸醇香佳酿,款款而来。
    师父猛然回头,整个魂儿都被祁汜手中的佳酿勾走,遂将躺于榻上昏迷不醒的容忌抛之脑后。
    “好好好。祁王有心了。”师父一连叹了三个“好”,双谈直勾勾地盯着祁汜手中的陈年佳酿,还不忘嘘声嘱咐着祁汜,“不得告诉阿黄。她不喜我饮酒,我只得背着她尝上小两口,浅尝辄止。”
    不得不说,祁汜哄人的手段真真厉害。
    前段时间,他百般讨好父君,将父君哄得一愣一愣的。如今,他见我不再理会父君,竟将心思花在了师父身上。
    “师父,容忌危在旦夕,你竟还有心思喝酒?”我不满地嘟囔着,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缸。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师父有说不管容忌小儿吗?”师父咽了咽口水,恰似随意地扫视着我手中的酒缸,而后醉意熏熏地立于榻前,噘着嘴猛然俯身,朝容忌薄唇覆去。
    我默默汗颜,赶忙将师父拽了回来,“师父,你做什么!”
    师父脚步虚浮,不偏不倚地撞入祁汜怀中,言之凿凿地说道,“容忌小儿之所以被梦游癔症缠身,并非割舍逆鳞所致。”
    “那是何故?”
    “全是因着他离体的三魂七魄而起。容忌小儿顿失逆鳞,三魂七魄寻不到归路,只得漂泊在外。为师只消为容忌小儿将走散的魂魄招引回来,他便可恢复心智,梦游癔症自可不药而愈。”师父笃定地说道。
    六界尚未塌陷前,师父曾寻来神界招魂师苍枫为我招魂。不成想,苍枫也是个不靠谱的,差点儿将我整得一命呜呼。
    而今,我听师父再提招魂一事,心有余悸,心中担忧更甚。
    祁汜看出了我的担忧,出声宽慰着我,“歌儿无需担忧。师父功力卓绝,举世无双,你要对师父有信心。”
    师父闻言,对祁汜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他满脸堆笑,拍了拍祁汜的肩膀,欣慰至极,“祁王是个明白人,比小七明事理。”
    “.........”
    我满头黑线,愈发觉得师父不靠谱。
    正当我神游之际,师父又撅着嘴,半眯着眼朝容忌薄唇袭去。
    我狂抽着嘴角,反问着师父,“您老该不会无计可施,寄希望于将他的三魂七魄恐吓回体吧?”
    师父被我识破了意图,为掩饰面上尴尬,瞪圆了芝麻大点儿的小眼,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可别小看师父。为师招起魂来,厉害得不得了!”
    师父越说越激动,一边压下愈发上头的酒劲儿,一边自信满满地挑着眉,“睁大眼睛看好了,你师父我,无所不能!只是为师为人低调,轻易不显露。”
    “吾乃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道道急急如律令!”师父双手合十,复念心咒,将腰上五色玄线缠于容忌腕上,看样子还挺像样。
    师父一脸念了数十遍心咒,见容忌依旧陷于昏睡之中,小声嘀咕道,“莫非我记错了咒语?”
    “师父,你就不能正经点?”我心急如焚,生怕师父记错心咒伤及容忌。
    “稍安勿躁。待为师再做一番调整。”
    语落,师父捻起二指,急旋腕部,一手指向榻上容忌,一手指向边上祁汜,急喝一声,“急急如律令,魂归!”
    祁汜屏息凝神,错愕地看向师父,“师父,朕魂没丢。”
    师父单指弹了弹眼垢,终于看清了杵在他身前的祁汜,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捂头鼠蹿,“瞧我老眼昏花的。竟将祁王当成了容忌小儿的魂魄,糟了,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