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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汜在围场中,苦苦等了我十五日。
    而我,对他毫不上心,直至现在才发现休书里头另藏玄机。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一纸休书,怔忪间,仿若又看到了时常泣血的祁汜。他单手撑伞,在迷蒙烟雨中,朝我快步走来,笑靥如初,不算温暖但看得出他已然收敛了周身的戾气。
    这样的他,多好!
    红缨金冠,玄色锦袍,不可一世,嚣张肆意。
    可惜,烟雾散去,他亦不复存在。
    “歌儿,别自责了。”屋外,传来容忌低醇的声音。
    “合理来说,是我害死了祁汜。”我靠在门扉上,低声说道。
    虽然同容忌仅仅只隔了一扇门,但我心里清楚,我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祁汜一死,我与容忌之间,永永远远都隔着一个人,再不能像当初那样,单纯到眼里心里只有对方。
    容忌轻叩着门扉,沉声说道,“歌儿,人生苦短,莫要自苦。”
    是啊,人生苦短。
    我原以为容忌是我这波折的一生中唯一的甜,可惜我这辈子都走不出祁汜凄然离世的阴霾之中,注定要舍去这唯一的甜了!
    “容亲王,可还记得半个月之前你对我说过的话么?”
    我哽咽言之,继而说道,“那晚,你说过,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生不复相见。”
    容忌沉吟了片刻,忽而轻笑道,“当真要如此决绝么?”
    “是。”我斩钉截铁地答道,随即屏蔽了屋外的一切声音,将自己湮没在一室的黑暗中。
    我捧着案几上已经凉透了的鎏金翡翠暖炉,怔怔发愣,一愣就是大半夜。
    脑海中,忽而冒出一个梳着双丫髻,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但她眼眸中的哀伤却显得十分沧桑。
    “歌儿,一定要跟随自己的心,一定一定。歉疚不是爱,倘若有一日,你将歉疚当成了爱,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皆会陷入万丈深渊,永无出路。”她的声音很甜,但我却能感觉到她在说这一番话时,眼里流转的泪光。
    花芯?我默念着她的名字,往昔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窗外,素素飞雪将王宫中枯黄的秋意横扫而去,簌簌雪落声一声一声落在我心尖,须臾间扫尽了我心中的阴霾。
    许久之前,容忌曾于白雪纷飞之际,背着我徒步登上离山。
    那时的他,幼稚且认真地说过,“待我们登上山顶之际,白雪洋洋洒洒落了一身,就能白头偕老了。”
    思及此,我心中又燃起了对未来的憧憬,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扉,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拉开沉重的门扉,“容忌,下雪了!”
    我看向门外软轿中正襟危坐着的容忌,飞扑至他怀中,喜极而泣。
    “容忌,我好想你。”
    恍惚间,我好似看见容忌薄唇轻启,“歌儿,我也想你。”
    “你不是答应过我,生生世世不分离么?”我泪如泉涌,看着长睫染满了寒霜,双眸紧闭的容忌,便知他早已气绝身亡。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爱绵绵,无绝期。”耳边簌簌雪落声幻成容忌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悦耳。
    我目无焦距地靠在他冰冷的怀中,原想着最后听一次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可惜却什么也没听到。
    他曾说过,自见我的第一面起,他的心便只为我跳动。
    怪我,如此糊涂!
    竟因对祁汜的歉疚,将容忌伤得这么彻底!
    爱本自私,可我却为了他人,再度将容忌逼上绝境。
    不多时,我亦沉沉闭上了眼眸,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长睡不醒。
    黎明将至,我终于如愿,气绝身亡。
    浮生一梦,烟消云散。
    当我以为山穷水复疑无路之际,我越来越轻的身体须臾间被推出了这个残忍无比的梦境,历经一劫,神力大增。
    “啧啧啧,怎么还是这么瘦?”师父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下次给你多施些肥,准保你跟菜园子的白萝卜一样,白白胖胖!”
    “歌儿,该醒了。”父君亦在一旁轻声唤着我。
    我虽听得见周遭的纷繁杂音,但却始终睁不开眼,亦无法回应师父和父君的呼唤。
    片刻之后,父君担忧地询问着师父,“了尘大师,忌儿都醒了大半日了,歌儿怎得还在沉睡?”
    “小七应当是被情劫伤得不愿醒。现在的她,似乎毫无求生欲。”
    师父语落,突然强撑开我的眼皮,硬是将他笑得同菊花般***面容挤进我久未见光的瞳孔之中。
    “小七,该醒了!再不醒,容忌哥哥就要飞走了!”师父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聒噪得很。
    我心中暗笑,若是让容忌得知师父唤他“哥哥”,定然青白着脸,将师父的嘴封上封条,再不愿同他说话。
    正当此时,我感觉身体一轻,下一瞬便一头栽进容忌怀中。
    “忌儿,你的腿,可有大碍?”父君关切地询问着容忌。
    “无碍。”容忌毕恭毕敬地答着,继而说道,“父君,师父,失陪了!我带歌儿下去清醒清醒,三日之后,她必定能醒。”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总感觉容忌似乎还在生我的气,更加不敢在此时转醒。
    砰——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直接将我抛上了卧榻。
    我紧张地不得了,双手紧攥着衣摆,就怕他再也不愿原谅我。
    “打算什么时候醒?”容忌立于榻前,语气不善地询问着我。
    我轻声细语答着,伸手轻揽他的胳膊,“容忌,我超爱你。”
    容忌轻笑道,“你当真欠收拾!”
    “.........”
    他打算怎么收拾我?三天三夜?
    不不不!我刚经历了一场情劫,情绪尚未回稳,累得要死,除了瘫着,什么事都不想做。
    “你为什么要凶我?我这么乖!”我眼皮直跳,瑟缩着肩膀往榻上缩着。
    容忌冷哼着,“哪里乖了?我亲自验验!”
    “不要!浑身痛痛,只想睡觉。”我裹着厚厚的被褥,无计可施,连苦肉计都搬了出来。
    不成想,容忌正在气头上,全然无视了我的苦肉计,“你睡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